修者歸根結底,還是要以「器」為重,自遠古到如今,天生體弱的人族,正是因為掌握了這個關鍵的因素,才開始強大了起來。
那柄黑幽幽的「傘」類法寶,堪稱防禦之重器,正因為它的出現,不僅將大魔屍仙自身竅穴里生出的贔風一吸而入,更是讓外界的焚風沒有可乘之機,堪堪抵住了這一次的風劫來襲。
眾人的目光,包括李小意在內,目光都落在了那柄黑傘之上。
這個老乞丐,無論形式如何的危機,方才都沒有拿出來,現在一看,卻是其為自己準備的後手。
九天之上的焚風似乎還不死心,一股聲勢更大的颶風於雲層中凝聚,再突然而然的轟砸下來的瞬間,大魔屍仙的四周,火海崩騰,四下激盪的直接被掀了起來。
唯有大魔屍仙自己,依舊屹立於風暴的中心,黑光陣陣的絲毫不動。
整片陸地,已經徹底的消失不見,目之所及的地方,儘是無盡的岩漿火海,而那焚風過後,更是滿目的瘡痍。
天空的上方,劫雲依舊,轟隆隆的雷霆之音不絕於耳,當一縷紅光亮起的時候,厚重的雲層皆是變色,仿佛是被霞光漫天的渲染了一樣。
「陰火之劫!」慕容雲煙的面色不太好看,好像記憶深處某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被觸發了一樣。
李小意抬頭看天,火雲匯聚,正常而鮮艷的紅,越發的明亮,和下方的火海岩漿,倒是能夠彼此響應的輝映著眼前的一切。
一縷火焰,就好像一顆種子發芽盛開的火焰之花,於上空處凝聚變大的同時,下邊懸浮於滾滾岩漿之上的大魔屍仙,那金光燦燦的骨架上開始有了絲絲縷縷的火焰泛出,從腳底到頭頂,延伸各處,好像是一種不可控的狀態。
可以明顯的看出來,現在的大魔屍仙,似乎極為的痛苦,金光璀璨的骨架上,隨著那些火焰的不斷壯大,本身的金色開始了逐漸的暗淡,就連那一柄大黑傘,也發出了肉眼可見的陣陣顫動。
「看來這陰火也是發於自身吶!」李小意喃喃而語著。
慕容雲煙則在一旁解釋道:「人有七情六慾,這種東西,來源於內在,是人力難以控制的各種情感。平時就算可以看破壓制,卻是於無形之中,存在於身體的內部,陰火就是它的具體表現形式,若是無法克服,等於被自己的各種情感所吞沒。」
有關於這一點李小意倒是承認,沒誰真能夠看破所有,所謂的斬斷紅塵絲,無外呼就是害怕沾染因果,所以寧可自閉無深山大澤里,也不願意見人。
修真界裡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故事,卻是發生在佛門第一大宗的金輪法寺的身上。
一位修煉有成的得道神僧,具說已經到了六根清淨,自然隨法的禪意真境,可有一天,道門裡的一位修士聞名拜訪。
兩人論道講禪,也說天地造化,佛道之別,這一談就是七天七夜,據說論到深處的時候,老僧的住所之外,一夜蓮花開,香氣襲人,真有點仙家的景象。
然而到了第八日,該說的都已說完,該論的都已論完,兩人相對無言的時候,道士忽然張口問向神僧:「可有母親在堂?」
神僧修為千載,高堂之上,早已皆是作古。
所以回答說:「沒有。」
靜坐一時,老僧反問道人可還有家人?
道士回道:「已有所陪伴,養老而送終。」
老和尚一時無言,道士卻是又問:「可有想念?」
這一問,當即就問住了老和尚,久久無言亦無語。
他年輕時被高僧點化,收為門徒,就此辭別於家母,上山參佛,期間也回過去兩次,一次是下山巡遊,入世參禪的時候,順便回到故鄉看望母親。
那婦人卻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垂垂老矣,只是望著他哭。
老僧自幼喪父,在村子裡頭,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本就不受待見,畢竟守寡又是克夫,所以閒言閒語的自是少不了,但母親還是含辛茹苦的將其養大,他卻出家當了和尚。
娘老而無所靠,母病而無所依,生養了他,卻得不到他的照拂,是為不孝。
但老僧還是走了,為了參悟佛道,情之一事,亦是能斷。
時過境遷,事過百年,當其已有成就時,再回鄉探視,蒿草荒地的亂墳崗上,他居然不知母親埋於何處,是為悲哉。
道士起身,悵然一嘆:「修佛亦如大師,也能如此鐵石心腸?」
當即拂袖離去時,老僧呆立當場,亦遭雷擊一般,居然無言以對的目視著道人的離開。
佛心淪喪,待第九日清晨來時,一身的修為佛法,也就此散盡,不日則亡。
看破紅塵,斬斷情絲,又有誰真能看破和斬斷,人生而為人,只因為有情。
無論是誰,都無法能夠真的如此,李小意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也就是說在他渡劫的時候……
至於另一邊的老乞丐,全身的陰火之旺盛,遠超慕容雲煙的想像,也就是說他過去壓抑的情感之盛,已經達到了這般讓人望而卻步的地步。
火焰蒸騰里,已然不見了他的身影,只有那無盡的陰火,連同著腳下的火海岩漿,一起熊熊燃燒之際,上空處的火焰之花,忽然變為了一片殘影,下一刻就在大魔屍仙的腳下盛開綻放。
火紅色澤的光暈,將其包裹,然後和那朵天之花一樣的開始了一起的凋零。
李小意的目光緊盯在天劫的中心處,那一片片的花瓣輕落,然後消失殆盡的化無景象,總覺著這老乞丐不會讓這一切結束的那麼快。
慕容雲煙亦是如此,包括另外一邊的敖旭,都沒有立馬動手的意思,反倒是靜觀其變的極其安穩。
而大魔屍仙的那裡,果不其然的沒有讓眾人失望,一抹白光,突然而然的就在火紅的色澤里閃亮而出。
伴生其中的,還有極其冰寒刺骨的陰冷溫度,幾乎瞬間就將目光所及的一切,包括腳下的岩漿火海一起冰凍住。
霜凍天地,金色的骨架,從已經完全變成了片片冰晶的火焰里破碎而出時,他的身形,就此再一次的呈現在天地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