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大日災劫

  靜！

  赤練話落，大殿之中落針可聞。

  莫說是一旁斟酒的辛文華，便是早已聽說過的秦運，也不由得心神一顫。

  不是吧？

  黎淵麵皮一抽，只覺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這比小母龍之前提及，天市垣有勢力胡亂大祭，引來風暴吹滅太陽都要恐怖。

  這一剎，黎道爺只覺自己想像力過於貧瘠，一時根本無法想像出，若天上三輪太陽爆發後怎麼逃生……

  「太陽極盡綻放……」

  看了眼震驚失聲的眾人，聶仙山想了想，也皺起眉頭：「這話的意思是，太陽會綻放出很強烈的光？」

  「……」

  震驚中的黎淵都忍不住抬頭看他一眼，這真是樸實無華的理解。

  習武之人讀書不多，但即便是朝廷的大儒們，對於太陽的認知也極為有限，事實上，他所知也多不到哪裡去。

  身為個野道士，他前世連道經都沒讀幾本，更別說這種天文事件了，他甚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超新星爆發。

  他只知道，這很危險，超乎想像的危險！

  「……」

  赤練差點被這話擊沉，她覺得自己過於高估了這些土著，他們根本理解不了這其中蘊含著多麼大的危險。

  「會死。」

  秦運說的就很淺顯易懂：「所有人都會死，包括老夫。」

  「太陽……」

  龍夕象眉頭緊鎖：「秦前輩，你信她？」

  「信。」

  秦運點點頭，他沒有說自己用了什麼駭人手段逼赤練開口，而是從懷裡掏出一本古書，並遞給了龍夕象。

  後者伸手接過，入手微涼，這獸皮居然是玉石一般的材質，上書七個大字：

  「龍魔手書，大義錄。」

  「這是？」

  龍夕象一怔。

  「大義錄。」

  秦運環顧眾人，淡淡道：

  「龍魔祖師曾探索過諸般古蹟，並於幽境之中尋到了前人留下的詭地，由此補全了大周之前多代古史……

  其中，記錄了八方廟、天運玄兵首次出現的時間，是大義朝。」

  「嗯？」

  他這麼一說，聶仙山也來了興趣，湊近看那古書。

  史書斷層很常見，關於萬載之前的歷史，少有人挖掘，在場不少人甚至沒聽過大義王朝。

  只有黎淵眸光沉，他從聆音中聽到關於大義的情報，此刻思維發散，對比聆音所得，心中有些沉重。

  『得儘快找到通往天市垣的道路，亦或者，尋找更多的八方廟令牌……』

  黎淵心下有了計較。

  大日爆發這種事絕不是人力可以抵擋，也不知進入幽境可否避免，但心下自然是依著最壞的打算來謀劃。

  如果要跑，他起碼要帶上二哥一家，老龍頭，還有王佩瑤等一干故人……

  「八方廟與天運玄兵首次被人提及，是在大義滅亡三百年後，而前推三百年，大義王朝461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兩人在看，秦運同時講述：

  「據記載，那時有天火自空而落，天下生靈，百不存一，祖師認為，天火源自太陽，而太陽隨八方廟降臨！」

  「嗯？！」

  突然，龍夕象抬起頭來，聶仙山也有些悚然：

  「龍魔道人說，大義王朝崩滅之前，天上只有一輪太陽？」

  「不錯！」

  秦運點頭：「天上的四顆太陽，有三顆是隨八方廟而來，與赤練所說『三日極盡綻放』不謀而合，故而，老夫認為她所言為真。」

  「這……」

  聶仙山都沉默了。

  赤練餘光掃了秦運一眼，暗暗咬牙，這些話她可從未想過對這些土著提及，可這老傢伙的手段太毒了。

  此時回想，她都覺脊背發寒，似還能感覺到那深入骨髓靈魂的劇痛。

  「八方廟，三輪太陽……」

  殿內眾人神色各異，心中都頗覺震動，這番話已超過他們的想像範疇了。

  「前輩來尋黎師弟，莫不是……」

  一旁斟酒的辛文華也沒忍住，好好一場酒宴，怎麼就扯到這種滅世危機上了？

  秦運看他一眼頗為讚許，這話接的就很好：「此劫源自八方廟，破解之法，也必然在八方廟中。」

  「如何破解？」

  黎淵也回過神來，其他人也都看向秦運。

  秦運則看向赤練。

  「……」

  赤練心中暗罵，木著臉回答：

  「依學府記載，八方廟於宇宙中漂泊無數萬年，極有可能是在尋找什麼，三輪大日綻放，是八方廟在指引外人進入，想要阻止幾無可能。」

  微微一頓，她看向眾人，給出結論：

  「只有逃。」

  逃……

  眾人沉默不語，黎淵卻是皺了皺眉，憑藉著骨飾加持的強大感知，他隱隱能感覺到赤練說這話時，言不由衷。

  她的心裡在冷笑，且帶有一絲淡淡的憐憫。

  『她隱瞞了什麼？』

  黎淵心中轉念，也沒戳破，尋思著之後透漏給秦運，讓這位老前輩去審問，自己則輕咳一聲，問道：

  「躲入幽境中，是否可以避開？」

  「必無可能。」

  赤練心下冷哂，面上卻很平靜：

  「幽境與現世完全重合，只是肉眼無法窺見而已，若現世遭劫，幽境必隨之震盪，不可能以此逃脫。」

  「那，八方廟呢？」

  黎淵又問。

  「八方廟……」

  秦運看了黎淵一眼，沉默一瞬才道：

  「避入八方廟裡或許可以避開，但即便搜羅天下的香火，又能送多少人入廟？」

  「這……」

  黎淵回看了秦運一眼，心中有些肅然起敬。

  驚聞此事，他只想著帶上親朋故舊人一同走，這老爺子居然想帶上天下人一起？

  「那，就只能等死？」

  聶仙山臉色很不好看，他打破天罡後還未與任何人交過手呢。

  「生路，在幽境之中。」

  秦運瞥了一眼赤練，後者木著臉道：「幽境無所不在，無所不通，若能自幽境中尋到通往天市垣的道路，那自可避開此劫。」

  『她心裡又在冷笑！』

  赤練說話時，黎淵眉心微跳，皺起眉頭。

  他察覺到了惡意嘲弄，這女人這句話絕對不實，但幽境中的確有通往天市垣的道路。

  那麼，她隱瞞了什麼？

  「幽境……」

  辛文華聽的一頭霧水，有心想問，卻又懾於殿內的氣氛太過凝重，只能壓下疑惑。

  「那前輩此來，是要小徒尋找這條道路？」

  龍夕象已冷靜下來。

  「尋路是其一，但正如老夫所說，八方廟容不下天下人，幽境也如此，老夫認為真正破劫之法必在八方廟中，這也是老夫來此的目的。」

  秦運這是方才道明來意：「黎淵身為開廟者，或許便有我等不知的優勢，破劫之關鍵就在於他。」

  「前輩也太看得起晚輩了。」

  黎淵頓覺心頭一沉，他這種小身板子，哪裡扛得起這麼重的擔子？

  但感覺到秦運猶如實質般的目光，還是硬著頭皮拱手：「前輩若有吩咐，晚輩必鼎力配合。」

  「移步聊一聊，如何？」

  秦運看向龍夕象，後者眉頭微皺，卻又舒展，拉著聶仙山起身走出大殿，辛文華有心聽聽，但也還是跟著出去。

  赤練沒猶豫，轉身就出殿。

  殿內一靜，黎淵只覺壓力很大，不由得看向赤練出殿的背影：

  「前輩，此人必有隱瞞。」

  「老夫知道。」

  秦運並不意外：「此人的神魄之中，有毒龍神留下的禁制，無法強搜，老夫雖有幾分審訊手段，卻也難免有所疏漏。」

  「不過……」

  他頓了頓，道：「老夫大抵知曉她隱藏了什麼，只是方才不便於說罷了。」

  「嗯？」

  黎淵一怔：「不便於說？」

  「她隱瞞了關於這三輪太陽的情報，這天外之人黑傘不離手，生怕暴露在日月之下……」

  秦運瞥了一眼殿外持傘而立的赤練：

  「若老夫所料不差，八方廟封禁此方天地的手段，便是這三輪大日，被陽光照見者，便無法離開這方天地！」

  不對吧？

  黎淵皺起眉頭，他之前可是嘗試過以那八方令牌，出了八方廟籠罩範圍，且於幽境中看到了天市垣。

  『難道，只有通過令牌傳送，才能離開八方廟籠罩的範圍？』

  「這點真實不虛。」

  秦運很篤定：「龍魔祖師曾於幽境中探索百年，連十二口天運玄兵對應之路都搜羅出來，卻根本沒有找到通往天外的道路。」

  「這……」

  黎淵想了想，沒有隱瞞，說起自己曾憑那枚令牌，走出此間幽境之事。

  「令牌何在？」

  秦運眸光陡然一亮，剎那的情緒外泄，讓黎淵差點跳起來，這情緒濃烈的簡直好似驚濤駭浪，差點將他淹沒。

  「這便是令牌。」

  黎淵取出那枚『黎淵之令』，遞了過去。

  「這令牌……」

  秦運翻來覆去，甚至將令牌貼在眉心，片刻後還是皺著眉將其還給黎淵：

  「這令牌，應只有你可以用。」

  秦運起身踱步，似在思忖，片刻後他道了聲『去去就回』，身形一轉已消失在原地，一同消失的還有殿外的赤練。

  「這是，去審問了？」

  黎淵收起令牌，心中開始琢磨復盤起秦運與那赤練的話。

  「未來有劫難，這毋庸置疑，至於這劫難來自於天外勢力，還是太陽爆發，還不能定論，但後路，一定要提前找到……」

  回想著上次聆天音所得，黎道爺心中很冷靜。

  他主動透漏那條幽境中通往天市垣的道路，也是這個原因，那條路明顯不是一個人走的通的。

  他之前的想法，是通過龍道主，老龍頭邀五大道宗一同去開闢道路，可如今看來，只怕不成。

  「若真的只有手持令牌者才能走出八方廟的隔絕，那可就麻煩了……」

  黎淵心中正琢磨時，突聽得殿外傳來一聲驚怒大叫。

  不多時，秦運已回到大殿，他面沉如水，手裡捏著把黑傘，傘柄上還帶著血色指印。

  「您這是？」

  黎淵站起身來。

  「也沒什麼，就是讓她曬曬太陽。」

  聽著殿外傳來的罵聲，黎淵伸手拿起那把黑傘，黑傘入手的瞬間，他就是一怔：「這傘……」

  「這傘，有藏形匿氣之效。」

  秦運自顧自倒了一杯酒：「畢竟是大宗師，老夫一路上還是給她留了幾分體面的，奈何，奈何……」

  「這傘，的確不錯。」

  黎淵把玩著，眼底有著異色。

  【斷影傘（七階）】

  【……以幽影詭狐、斷影詭木所制之法寶，傘不離手，則影不離身，不會在任何地方留下自身的痕跡、氣機】

  【掌馭條件：狐形、中乘匿氣法大圓滿】

  【掌馭效果：八階（金）：斷影

  七階（淡金）：淡忘】

  何止是不錯？

  這傘一入手，黎淵都驚了一下，因為他幾次見過這傘，都沒有察覺到兵刃光芒，亦或者說，沒有留意。

  【淡忘：幽影詭狐誕生於幽境之中，是天生之詭獸，其性膽小，怕光、火、聲音……非幽境詭獸見其者，極容易將其忘卻】

  絕對的好東西！

  「你喜歡就留著，但對你我只怕沒用了。」

  秦運並不在意這把傘。

  「多謝前輩。」

  黎淵毫不客氣的收下了這把傘，狐形、匿氣法他都有入手就能掌馭。

  「那條路在何處？」

  秦運取出了紙筆。

  黎淵也沒猶豫接過紙筆就畫了起來，與他給周熒的那張不同，這張圖，以八方廟如今所在之處為中心。

  「似乎，也不是太遠……」

  秦運捏著鬍子在旁觀看，對比當年夫子留下的地圖，很快就確定了那條通往天市垣的道路何在。

  「這條路，就在此間，只是晚輩是以令牌直接到了那裡，路上具體如何，卻不得而知。」

  黎淵放下筆。

  「知道這路在何處，就能驗證老夫的猜測了，這女人說或不說，也無甚所謂了。」

  秦運小心的收好地圖，按耐下立刻動身探尋的心思，突然手一抬，一道流光落入殿外，只聽得一聲悶哼，

  臉色蒼白的赤練就從地上爬起，陽光照耀下，她身子都有些抖。

  「前輩要去幽境嗎？」

  黎淵問道。

  「去看看。」

  秦運只是點點頭，他正準備離去時，又像是想起什麼，轉身看向黎淵：

  「鑄就神宮之前，不要想著伏殺萬逐流，他體內那頭老鬼，可不好招惹……」

  「啊？」

  黎淵一怔時，秦運一擺手，已消失在原地，帶上了殿外的赤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