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二日否?
說出這句話時,不止是老韓,在外窺伺的秦師仙,黎淵自己的心臟都劇烈的抽搐了一下。
天上有幾個太陽,這哪怕是鄉間頑童,但凡能抬頭識數的,都知道。
「這……」
韓垂鈞瞳孔劇烈收縮著,隱隱間,他感覺到自己好似要觸及到什麼驚世隱秘。
龍魔道人這一問,絕不是隨口一問,而他的意思,顯而易見……
「難道大義王朝六代以前,天上只有一輪太陽?」
黎淵腦子『嗡嗡』亂響,他心思發散,猛然間,就想起了那三個天外來客,這才是他們都拿著黑傘的原因?
他們,在忌憚天上的太陽?
可,若原本天上只有一輪太陽,剩下的三輪是什麼?
靈相?
還是……
在外窺伺的秦師仙回頭看向自家老頭子,香火繚繞間,秦運緩緩睜開眼,他似乎並不意外。
「您,早就知道了?」
秦師仙忍不住詢問:「那,那三……」
秦運卻沒回答,他起身走到近前,靜靜的看著光影之中的老夫子,似乎在等待什麼。
「夫子……」
黎淵先躬身,得到允許方才詢問:
「敢問夫子,久遠歲月之前,天上是否只有一輪大日,若是,那剩下的三輪,是什麼?」
學堂內一靜。
講席上,龍魔道人踱了幾步,答:
「老夫曾經也有類似疑惑,後面,於幽境之中,得見萬載之前,前人遺留未散之詭地,自其中,窺見些許隱秘。」
說著,他微微一頓,抬頭,視線好似穿透了這間學堂,看到了八方塔中的秦運兩人:
「天火,葬滅了一切,也只有這隻言片語了……但老夫認為,古老歲月之中,天上或許真的只有一輪大日。」
這……
學堂內,師徒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震驚,卻也不敢打斷這位老夫子的話,只能躬身傾聽。
「至於那三輪大日是什麼……」
那老夫子沒有直接回答:「大祭之後,老夫會去看一看。」
「祖師他……」
八方塔內,秦師仙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自家老頭子臉上閃過一絲悵然。
正欲詢問,又被打斷:
「不要問,不要提,也不要說。」
「嗯?」
秦師仙心頭一震,瞬間收斂了心思。
「敢問夫子,那天火,是否來自於,那三輪大日?」
黎淵躬身詢問著,這一刻,他想了很多,他所看的古書中,『天火』二字可是出現過多次的。
往前千年,龐文龍隕落的神都動亂,再往前,絕世梟雄,高飛青同樣死於天火之中。
之前看史書時,他心中有些將信將疑,可此刻……
「或許是,或許不是。」
龍魔道人模稜兩可,也不知是否知道,只是順口再提問,這次,還是落在黎淵頭上。
黎淵全神貫注,憑藉著之前過目不忘的加持,一一作答,時而也會發問,趁機喘息一下,問答之中,他也漸漸摸索出了龍魔道人的一些規矩。
隱隱間,他也有些瞭然,這老夫子之前的確是在針對赤追陽兩人,但同時,觸犯他的規矩,也真挨打。
兩人有問有答,氣氛祥和,絲毫沒有了之前的緊張凝重。
韓垂鈞看的心癢,他心下也有不少疑惑,但有著實有些猶豫。
「文課,到此為止。」
這時,龍魔道人已是開口了。
一抬手,四周光影變換,黎淵只覺眼前一花,再回神時,學堂已化作一片黃泥壓就,方圓足有數十里的恢弘演武場。
「……」
韓垂鈞一個恍神,睜開眼時,自己還在角落。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處演武場占地極大,層層外擴,自己此時再最外圍,而龍魔道人和黎淵,則在中心處。
四周,則有著一個個不同的兵器架,上有諸般兵刃,閃爍寒光。
「今日,試易形。」
龍魔道人仍是那一襲廣袖大袍,只是手裡沒了那戒尺。
他一開口,黎淵方才發現自己能動了,他舒緩了一下手腳,而龍魔道人吐出的文字,猶如實質般跳躍當空,綻放豪光。
嗡~
在師徒兩人的注視下,一道道光芒閃爍,落於猶如箭靶一般,層層外擴的演武場上。
演武場由內而外,共有九圈,一如學堂座次,而那光芒準確的落到了每一圈中,化為一個個人影。
光影散去,韓垂鈞心頭一顫,那一道道真氣所化,赫然都是龍魔道人,自外而內,氣息由弱而強。
「由你開始。」
龍魔道人長袖一甩,目光落在了最外圍的韓垂鈞身上,後者只覺身上一沉,竟已察覺不到真氣的痕跡。
只瞬間,已被壓到了易形境界。
「是。」
老韓躬了個身,表現的很有禮數,文課上的戒尺他都扛不住,天知道武課的責罰是什麼,由不得他不講禮。
不過,相比於文課,武課總歸要好的多吧?
但下一剎,他的臉色就變了,百丈外,那真氣所化的龍魔道人向前一步,其周身已有雄渾的勁氣鼓盪而起。
剎那之間,竟有百獸之形接連閃過,最終,化為一頭諸色匯聚的玄光蒼龍之形。
「兼具百獸,龍魔之形。」
韓垂鈞長出一口氣,取出袖袍內風雷如意玉杵,如臨大敵。
「最外側,都是百形?」
黎淵心中一凜,掃過最中心處的龍魔道人,不由得有些牙酸。
傳說中,龍魔道人可是易了萬形的絕世凶人……
「這怎麼打的過?」
在外窺伺的秦師仙眉頭緊皺:
「祖師真想留下傳承嗎?」
「庸碌之輩,夫子傳授了太多,如你一般的門人弟子,千餘年裡,少說二三十是有了,他老人家仍要留下傳承,要尋的,自然是,至少有資格達到他那個境界的,驚世奇才。」
秦運的神色有些複雜,但很快收斂:
「這小子不錯,夫子留下傳承至今,這還是第一次在武課時,走到中心處……」
「他,他也沒走啊。」
秦師仙忍不住腹誹,光影中,韓垂鈞已陷入了苦戰,而即便他勝了,要走到黎淵那位置,還要打八場。
且是越來越強的八場,可黎淵,進來就在中心處。
「蓋世級的天才,自然有所不同。」
秦運打量了一眼,也稍有些驚訝:「這韓……韓小子根基倒是紮實,居然能在夫子手下勉強支撐?」
演武場中,雷鳴龍吟聲不絕於耳。
面對無上級大宗師的化身,哪怕同為百形之身的易形境,韓垂鈞也不敢有絲毫怠慢,出手便是百獸雷龍。
「昂!」
氣勁如火,雷龍縱躍而出,雷電交織,烈火加持,暴戾而威嚴。
「老韓這雷龍,越發純粹了。」
黎淵心中讚嘆。
同樣的百獸雷龍,師徒兩人已走上不同的道路,此刻,老韓這雷龍雖為百獸交匯而成,卻已純粹到猶如一形。
而他,以雷龍為皮,走的是容納千百獸,走的是海納百川的路子。
「兼容諸形,或許最後,我也還是要走向純粹……」
黎淵心思發散時,韓垂鈞的長嘯聲已越發暴戾,一口如意杵揮灑如霹靂橫掠,落如山嶽墜落,兼具速度與力量。
而面對韓垂鈞的暴戾攻勢,那真氣所化的龍魔道人,卻是只守不攻,他動作談不上快,卻儘是自然圓融。
如風雨,似雷電,輕重緩急糅合到恰到好處,力量、速度、真氣、形體都還要遜色一籌的情況下,硬是以一雙肉掌,防的韓垂鈞汗流浹背。
「不愧是無上大宗師!」
韓垂鈞越打越心驚,百招之後,他只覺四周空間都變得無比沉重,自己好似一隻落入蛛網的蚊蟲,騰挪之地越來越小。
而就在他要拼命之時,那真氣所化的龍魔道人身軀一顫,已化為一道流光,沒入了自己的眉心之中。
「這是好處?」
韓垂鈞先是一驚,旋即已被陡然於腦海之中炸開的諸般光影所吸引,不由得跌迦而坐,陷入了深層的入定。
「此人天賦雖差了些,但能扛過第一關,這鬥戰廝殺的天賦,只怕不低。」
在外觀看的秦運也不免有些側目。
「這,還有好處啊?」
秦師仙眼神發亮,這祖師堂她進過一次,可除了一頓打,什麼都沒得到,之後對那文課就深惡痛絕。
此刻卻不免有些心動了。
那姓韓的都能打過第一關,她怎麼也能打個五六七八關了。
「入道之下,看形,入道之後,看的就是神了。」
秦運瞥她一眼,搖頭不已:「你要是進去,就要與夫子比試神境靈相,你真要試試嗎?」
「有何不可?」
秦師仙躍躍欲試,她自問神境品階也不差,雖傷勢還未完全痊癒,但自問也能一試。
「……那之前,你得挨一頓掛落,夫子他老人家最不喜有人遲到。」
秦運澆了一盆冷水過去,視線則落在黎淵身上,他自不覺得這小子能走過那最後一步,他好奇的,是這小子的體質。
「這……」
想想那戒尺打手的痛楚,秦師仙都有些發憷,興趣頓時大減。
「呼!」
演武場上,黎淵深吸一口氣,將裂海玄鯨錘、玄鯨斗錘、神火千獸靴等,他目前最強的掌馭組合更換上去。
龍魔道人的目光,也適時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