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劍光收發,音傳百里。
霎時間,漫天的風雨雷暴之音都似被壓了下來。
「司主……」
金逐風身軀一顫,已跪到了地上,崎嶇山道上,靖平司一干高手全部跪到了泥濘中。
孫休抬頭,只見赤金色劍芒呼嘯縱橫,在夜雨之中留下數百丈的痕跡,
好似漫天風雨都被一劍而斬。
「吼!」
烏雲中有青龍長吟,夜雨中有青龍之影一閃而逝。
金逐風低頭等待片刻,再抬頭時,山巔已多出兩人,靖平司主面沉如水,不遠處則立著一身著青色甲冑,體魄修長的中年人。
卻正是赤追陽。
「片刻不到,遠遁百里之外,好,好得很!」
靖平司主臉色鐵青,他沒想到,只是抽身去見赤追陽這麼片刻功夫,蘊香鼎就丟了。
「未見真罡,沒有氣機留存,一朝得手,遠遁數百里,動手之人,即便不是天罡,也相差無幾了。」
赤追陽雙手環抱胸前,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雨中的山道,心下頗覺驚訝。
靖平司主雖只快了一步,可這一步,也足夠他窮索數百里山林了,這都沒抓到人。
可見那人的速度,怕是比他都不差什麼了。
「他跑不了!」
靖平司主抬手一抓,大片風雨就被撕裂,頃刻之間,山道上殘留的氣機已被他抓在手中,按在了眉心。
嗡~
心神冥合,千里鎖魂。
赤追陽微微眯眼,這手段他也會,但卻不如靖平司主這般駕輕就熟。
片刻後,靖平司主睜開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司主……」
金逐風等人下意識呼喊,卻只聽得空中傳來訓斥:
「滾回去!」
「嘖~」
赤追陽咧嘴一笑,知道靖平司主沒找到人,但也並不意外。
這年頭,敢在大宗師口中奪食的,哪個不是深思熟慮,諸般謀劃,真要留下痕跡,那才是咄咄怪事。
呼~
他跨步跟上。
卻見夜雨之中,靖平司主挪移輾轉千里山林,時而有劍光收發,一片片山林被劍光斬平。
許久後,靖平司主於一處山林停下腳步,赤追陽跟了上來,卻並未察覺異樣。
「慕容青何在?」
靖平司主抬頭看向赤追陽,冷眼下壓抑不住的怒火。
「司主莫不是懷疑慕容青?」
赤追陽眉頭一皺:「月余之前,他已去了恆龍道,去拜訪謝王孫,怎麼可能是他?」
「是嗎?」
靖平司主壓下心中怒火:
「此獠精擅藏形匿氣之法,加之這場夜雨,千里之內,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絲毫痕跡也沒有?」
赤追陽微微挑眉。
常言道,雁過留痕,人過留影,即便有這場大雨,能將自身氣息收斂到這個地步的武功,江湖上也不多見。
「大宗師之下,有此本事的,也不多見。」
靖平司主自然意識到了這一點:「龍虎寺的風虎雲龍,青龍閣的『飛龍在天』,皇室秘傳『蟄龍行』。」
「差不多。」
赤追陽點頭。
也難怪靖平司主懷疑慕容青,後者曾是青龍閣真傳,學過『飛龍在天』,叛門後,才自摘星樓學得『神火鳳形劍』。
「龍虎寺當代得傳此功的,似只龍行烈,此子天賦雖好,卻還未入道,且,據說正在閉關……」
靖平司主捏捏手指,氣息平復下來,他掃了一眼極遠處的山谷,寒潭:
「赤兄,那處便是你說的,秘境所在之處?」
ωwш⊕ тт κan⊕ ℃o
「不錯。」
赤追陽看了一眼地形,點頭:「八方秘境應在那寒潭之下,但如何打開,還要看司主手段。」
說著,他微微一頓:
「雖說老頭子死了,但若想硬開此秘境,司主最好還是真身前來。」
「陛下急召我回京,抗拒不得。」
靖平司主微微皺眉。
「皇帝急召?是為了那什麼八方廟大祭嗎?」
赤追陽心下微動,朝廷廣傳天下,此事他在山中也有所耳聞。
「赤兄若有意,此間事了,可去神都觀祭。」
靖平司主已恢復如常。
「大祭八方廟,可沒那麼簡單……」
赤追陽搖頭婉拒。
「赤兄有何見解?」
靖平司主心中一動。
他曾於大內藏書樓中翻閱群書,其中有提及龍魔道人,除卻他是摘星樓祖師,創出龍魔心經,鑄就八方塔外。
記載最多的,是此人畢生都在追尋八方廟,甚至有其進入過八方廟的傳聞。
「倒也沒什麼,只是聽聞過大周滅於大祭八方廟的傳聞而已。」
赤追陽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句,轉而看向極遠處的寒潭:
「司主要試試手嗎?」
「不急。」
靖平司主卻只是盯著他:
「赤兄,不知大周亡於大祭的說法,是秦運所說,還是那位龍魔道人留下的記載?」
「不過是些傳聞而已。」
赤追陽微微皺眉,見他還想問,聲音頓時冷了下來:「赤某邀你來,不是讓你來質問於我!」
咔嚓~
夜幕中有雷蛇滾走。
靖平司主眸光一冷,旋即收斂,淡淡道:
「不過是隨口一問,談何質問?」
他的氣機變化,赤追陽自然有所察覺,他眉頭舒展,聲音也緩和了幾分:
「是赤某過激了,這倒也不是什麼秘密,八方塔內,有龍魔道人留下的一些記載,其中提及過『大周亡於大祭』的字眼……」
說話時,赤追陽心下是有些不耐的,但也只能耐著性子說起那些隻言片語。
「龍魔道人,曾參與過大周滅亡前的那一次大祭,據說,八方塔,就是那次大祭中鑄出來的。」
「八方塔與大祭有關?」
靖平司主有些驚異,這卻是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塔中有隻言片語。」
赤追陽皺眉:「司主,你準備何時動手?」
「赤兄似乎有些急?」
靖平司主卻不慌不忙,他敏銳察覺到了赤追陽的心態變化。
「那秦師仙到底未見死訊,赤某也是怕夜長夢多。」
赤追陽心中一凜,搪塞過去。
靖平司主也不尋根究底,只是轉身看向那處深潭,眼底似有火焰騰起:
「秦運已死,秦師仙不知所蹤,龍魔道人這玄兵固然堪比天運玄兵,又有誰人能驅使?」
……
……
「似乎有聲響?那老傢伙莫不是追過來了?」
持令牌進入八方秘境的剎那,黎淵隱約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但也只那麼一恍惚,他已不甚在意了。
蟄伏半夜,出手只剎那。
他折返時,速度可催發到了極限,騰空十餘丈,一如二三里都要多,有片刻的時間,足夠他跑出數百里了。
大雨夜,數百里,加之他風虎雲龍的造詣已深,他自忖便是大宗師,也未必就能察覺自己。
而即便察覺,只要他回返八方秘境,也就塵埃落定了。
「老王還是仗義,沒在這蹲守我……」
悄然避開值守的幾人,黎淵回返院子,路上,他已忍不住感知起灰色石台上的蘊香鼎。
「這餌,夠大啊。」
關上房門,黎淵眸光微亮。
這口蘊香鼎內的香火,比之他上次所得那口要少一些,但品階卻要高不少。
「六階香火,四百三十,五階,三千二百……七階的,三道。」
五階以下,數量太多,黎淵已經懶得去數了,只知道,他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為低階香火而操心了。
稍一清點,黎道爺頓覺半夜的蹲守等待值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七階香火太少。
「至少掌音符晉升七階,是綽綽有餘了。」
清點完畢,黎淵方才復盤起昨夜的行動,從換裝潛行,到暴起出手,到折返換裝再入秘境。
「越來越熟練了。」
黎淵心下滿意,他自問這番雨夜潛行實在水準之上的。
除非有類似龍虎養生爐那種可以監測群山的東西在,否則應是沒有什麼遺漏。
「吱吱~」
小耗子從牆洞裡鑽出來,但它顯然早已習慣了黎淵的神出鬼沒,只是叫嚷著,要來一枚靈丹。
小虎崽子不知去向,黎淵也沒在意。
「摘星樓的戒備,似乎也不是太嚴……或者說,老王那枚令牌的原因?」
等了好一會,沒等來人上門盤問,黎淵心下方才一定,他還想了一套說辭,用來搪塞秘境值守,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一番折騰下來,天都快亮了,他卻沒什麼睡意,他依著習慣,站樁,改易根骨。
之後,他方才合衣躺下,開始聆音。
「掌音籙晉升之外,還能剩下一批……嗯,聆音。」
嗡~
黎淵心念一動,灰色石台上登時大亮,大片香火在他的指引下,瘋狂沒入了石台正中的兩塊木籙。
諸般聆音,也隨之響起,頗顯嘈雜。
黎淵聚精會神,從諸多聆音之中,篩選出有用的,感興趣的,一一記在心裡。
「古老相傳,八方廟問世之前,會有奇景托生為人,但傳言信者寥寥,只有摘星樓在內的幾個勢力深信不疑……」
「一場巨大動亂中,大周覆滅,是日,周王城香火盡滅,相傳,有邪神降臨,為人所誅,煉詭為寶……」
「神都城中,鐘聲迴蕩不休,不少勢力都在暗中追尋原因,有傳言說,八方廟異動……」
「一氣山莊,劉管家暗暗叫苦,這些位大爺的口味太刁,吃素的吃素,吃魚的吃魚,真是好生難伺候……」
「一處荒山之中,有人持傘掘墓,墓中有神兵顫鳴之音……」
……
諸般聆音入耳,黎淵也沒細分析,只是挑選重要的記下來,只是不斷的指引香火,不斷聆音。
許久之後,最後一道聆音消散之後,黎淵的精神也為之一震。
掌音籙晉升的條件,已經滿足了。
「二百道六階香火啊。」
揉捏著太陽穴,聆音太多,黎淵腦子有些亂,緩了好一會兒。
「七階再往上,掌音籙晉升難度,就遠遠超過掌兵籙了。」
長出一口氣,黎淵取出靈香點燃,又含了一把靈丹在嘴裡,準備妥當之後,方才重新閉上眼。
「掌音籙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