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黎淵

  大運1452年,蟄龍府,高柳縣。{什麼?你還不知道|閱讀COM,無錯章節閱讀|趕緊google一下吧}

  吱扭~

  瞥了一眼身後亂糟糟的大通鋪,黎淵推門而出,沒等到最後一個出房間。

  深秋凌晨的霧氣還未盡數散去,高柳縣城內已是升起縷縷炊煙,隱隱間,能聽到些人聲。

  映入眼帘的,是一間不大的小院,六七個與他一般大小,身著麻衣,十五六歲的少年正自忙碌著。

  洗漱、劈柴、打水、生火、造飯……

  「呼!」

  緊了緊單薄的灰色麻衣,黎淵深吸一口氣,在幾個學徒的呼喊中加入進去。

  作為『鍛兵鋪』學徒的一天,從劈柴打水開始。

  「才一個月零三天,十二年怎麼熬?這也太難了……上輩子學點東西就不容易,這輩子更難了!」

  手腳麻利的忙碌著,黎淵忍不住心裡嘆氣。

  上輩子跟自家野道師父學修山立墳、超度法事、難產助生那一套,他也不過用了兩三年而已。

  這鍛兵鋪』學徒前後居然要十二年!

  三年打雜,兩年幫工,七年效力!

  黎淵心中腹誹,手上也不敢慢半分,只得嘆氣自己『覺醒』晚了,一覺睡醒,就已『賣身』給了『鍛兵鋪』。

  還因身體太過瘦弱沒有分到前院……

  「砰!」

  突然,廚房處傳來一聲悶響。

  手持大勺的胖子一腳將一個灰衣學徒踹翻在地,臉上橫肉甩動:

  「狗娘養的小崽子,老子學這一手顛勺做菜的本事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你也敢偷學?!」

  「孫掌勺,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那學徒抱著頭哀嚎,卻也不敢躲避,硬頂著挨了一頓毒打。

  小院內的一干學徒噤若寒蟬,黎淵低著頭,面色木然。

  學徒犯了錯,師傅們自然是可以隨意打罵的,這是寫在『賣身契』里的。

  「徒弟徒弟,三年奴隸」,這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那顛勺的孫胖子也算是半個師傅,管著他們十幾個學徒,也管著鍛兵鋪百十號人的吃喝,脾氣惡劣,打罵學徒自然是家常便飯。

  一個月前剛來的時候,黎淵也差點被那飯勺敲破腦袋……

  「手腳都麻利著點,前院的師傅們快起了,耽擱了他們吃飯,可就不是挨幾腳的事了!」

  那孫胖子掂了掂勺,罵罵咧咧。

  一干學徒不敢抬頭,手腳卻是越發的快了幾分。

  直到這胖子又回去廚房,那被打的學徒才一聲不吭的爬起來,哪怕渾身劇痛,卻也不敢耽擱幹活。

  黎淵神色木然。

  鍛兵鋪是高柳縣城最大的鐵匠鋪之一,養著護衛、師傅、幫工、學徒百八十號人。

  學徒,自然是地位最低的,工錢少吃的差不說,還動輒挨打挨罵,要想待遇好些,至少要熬成幫工,甚至師傅。

  「十二年啊……」

  當四輪大日於雲海間升起時,飯菜也終是做好了,一干忙碌的學徒臉上也有了些笑容。

  除卻吃飯的時間之外,學徒們一天到晚也委實沒有什麼空閒。

  劈柴、挑水、準備木炭、搬運各類鐵錠、擦拭兵器、打掃……

  可即便這樣,鍛兵鋪每每招學徒也不乏人來。

  原因無他,鍛兵鋪的待遇是高柳縣招收學徒的各家中待遇最好的。

  不但每月有三十個銅板的工錢,伙食也比之一干藥材鋪、木匠鋪之類要好很多。

  打鐵可是十分辛苦的活計,肚子裡沒貨可幹不了這個。

  當然,學徒可沒有這個待遇,每七天,方才能見點油水,就這,一干學徒也已十分滿足。

  旁幾家,可也只有在初一、十五才能見到一點葷腥,更有的,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半點油水……

  日上三竿,前院都隱約可以聽到『叮叮噹噹』的打鐵聲時,一干學徒方才吃到早飯,有了片刻休息的時間。

  「熬三年才能成為幫工……」

  學徒們三三兩兩的蹲在牆角,黎淵端著飯碗蹲坐在一角,兩膀酸軟的拿著窩頭,心裡不免有些酸澀。

  前世,他雖然是個不入編,不入道籍的野道士,可跟著師父混跡鄉村間也頗有些油水可撈,就算是最差的時候,也沒有這般悽慘。

  這一刻,他又忍不住懷念起前世。

  啤酒、飲料小燒烤,空調電視沙發手機……甚至是自家那個臨死都念念不忘入編入道籍的師父。

  「怎麼就穿越了?!我還能回去嗎?!」

  就著米湯咽下窩頭,黎淵仰頭看了一眼天上一大三小,四輪紅日,差點流下淚來。

  怎麼就穿越了?

  過去的一個多月里,黎淵不止一次的想過這個問題,一遍遍的回憶著自己穿越前的記憶。

  身為一個不入編的野道士,自家師父走後,他連鄉村裡的婚喪嫁娶都快撈不著了,不得已改行,在老家縣城開了家小超市,雖沒錢,卻也清靜。

  「那天我窩在沙發里玩手機,然後……等等,受籙儀式!」

  好似有閃電劃破迷霧,黎淵渾身一顫,差點將半碗米湯都灑到地上!

  「是了,受籙儀式!」

  強壓著心頭的悸動,黎淵重新蹲了回去,沒有引來其他人的注視,心思卻不可抑制的發散了起來。

  前世,他那到死也沒能入編的師父,曾給他留下了半卷道書。

  那道書,他看過幾次,但也不甚感興趣,對於自家師父生前念念不忘的『受籙成仙』也根本不以為然。

  直到穿越前那天,他也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那書上記載的儀式。

  然後就……

  「到底是不是因為那儀式?」

  將半個窩頭連同半碗米湯都灌進肚子裡,黎淵心中仍是念叨著。

  他不認為那什麼受籙儀式能導致自己穿越,可除了這個,他委實想不到其他可能。

  「受籙,蒼天受籙……」

  黎淵心中喃喃著。

  受籙,他自然不陌生。

  道家認為符是天地自然結成,由神仙摹寫,傳於世間。

  而道士只有授受符籙之後,名登天曹,有道位神職後,才能駕馭符籙,以此擁有召劾鬼神、安鎮五方、降妖鎮魔、治病除災等不可思議的道術神通。

  「老頭子一生念念不忘『受籙成仙』,難道會是真的嗎?」

  黎淵心中喃喃。

  老頭子的執念,他原本是不信的,什麼年頭了,還信受籙登仙那一套。

  他前世也認得好幾個受了籙的道人,也沒見誰人有什麼道術神通。

  尤其是,那半卷道書上記載的還不是人正統的受籙。

  要知道,正統的受籙儀式,不但要授籙,還包括經、戒,要傳度,還得有籙壇監度師、傳度師、保舉師等等。

  而那道書上所謂的『蒼天授籙』,屬實是簡單,甚至可以說簡陋……

  可現在……

  「我都穿越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雖然但是……可萬一呢?」

  黎淵心思發散。

  理性告訴他,這不太可能,心中卻仍是抱有僥倖,

  萬一呢?

  「萬一我,不,道爺我真有受籙登仙的機緣呢?」

  越想,黎淵心中越是悸動難抑,若非知曉如今時間不對,恨不得立時去舉行儀式。

  什麼見鬼的學徒、幫工、師傅、掌柜?

  道爺要回家!

  道爺要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