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士兵護著馬車踏入皇城。
惠娘坐於窗口,挽簾而視,感慨頓生。
一別十數載,皇城還是這座皇城,可她已是兩鬢斑白,半老徐娘。
此前那個雍容華貴的玉貴妃,還能回的去嗎?
而今宮闈之中,面目皆換,獨剩那端坐勤政王座的舊人,徐瀚城。
她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麼,徐瀚城又是如何免受極刑,翻身成了這天子。
這些她都不在乎,現在的她,只想見到她內心深處的眷戀摯愛。
一旁的金蟬子五世嗣誠亦是心有所想。
「這,朝堂,天下真就適合他嗎?」
淳閣老所言,至今縈於其腦海,久久不散。
朝堂,那種爾虞我詐,皇家,那種六親不認,令嗣誠頓生冷意。
「呼……或許,這種生活並不適合我吧!」嗣誠搖頭一笑。
「其實,遠離朝堂,遠離塵世喧囂,挺好的。」
他回頭望了一眼緊盯窗外的娘親,略有所思。
好一會,馬車在皇宮入口停了下來。
一名年輕太監早已恭候,他領著四名宮女快步走上前去。
「奴婢拜見殿下,拜見娘娘!」一行人紛紛躬身行禮。
嗣誠扶著兩鬢斑白的惠娘自馬車踏出,落下地去。
「起來吧!」惠娘和藹一笑。
不遠處落著一台華麗鳳輦,乃是當今天子瀚城特意為惠娘準備的。
太監將惠娘請了過去。
惠娘也沒拒絕,邁步而去,踏入了鳳輦。
嗣誠並未進去,而是踱步一旁,跟隨鳳輦入了皇宮。
勤政殿。
徐瀚城正與群臣商榷國事,這時一名太監一臉興奮的踏入殿來。
「陛下,到了,娘娘與殿下到了。」
徐瀚城大喜,當即自龍座下來,快步離殿而去。
群臣緊跟其後。
片刻後,他們於皇宮中心的玉階廣場相遇。
惠娘雙眸泛淚,直撲徐瀚城。
徐瀚城張開雙臂,一臉激動。
砰!惠娘入懷,倆人緊緊抱在一起。
「惠娘,這麼些年,苦了你了。」
惠娘未言,眼角落下淚來。
群臣皆避轉過身去。
嗣誠望了一眼,點頭一笑,轉身離去。
「這朝堂天下,確實不適合我。」
「如今爹娘重聚,我已心安,紅塵……便斷了吧!」
他離開了皇宮,離開了皇城,不知去向。
此後,其父徐瀚城派出兵馬尋找,均是無果。
惠娘卻是知曉,她勸慰徐瀚城,徐瀚城釋懷後再沒尋找。
皇城千里之外的一座高山,噹噹噹鐘聲響徹。
高山深處,乃是一座佛寺,名喚知我寺。
大雄寶殿之中,一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手持剃刀,目視下方蒲團之上跪著的男子。
「施主,想好了嗎?」
「師父,我想好了!」男子手持佛禮,抬頭望向老和尚,很是堅決的點了點頭。
老和尚嗯了一聲,開始為男子剃度。
剃刀落下,青絲入地,了卻紅塵,清淨六根。
不一會,男子青絲皆落,留下個泛光腦袋。
此男子,正是金蟬子五世嗣誠,於朝於塵皆看破,不入佛堂不得果。
他頓悟大覺,看破紅塵,遁入空門,正式運轉五世使命。
嗣誠入空,於佛精修,感悟甚透,深得老和尚看中,將其收作關門弟子。
五年後,老和尚圓寂,嗣誠成了知我寺新的住持。
於佛理甚透的他成為遠近聞名的玄淨法師,其名直入皇宮內院。
宮闈之中,一身著鳳裙的老婦坐於窗口,舉目望蒼,口中喃喃。
「誠兒,你可安好?」
片刻後,一名宮女步上前來,「稟娘娘,已悉數備好了。」
老婦點了點頭。
不久,一眾士兵護著一座華麗車輦,離開了皇城,所去方向正是嗣誠所在的知我寺。
車輦之中坐著的正是宮闈之中身著華麗鳳裙的老婦。
她聞知我寺有高僧,打算前往為自家漂泊在外是孩兒渡個安逸周全。
一行數日,他們抵達知我寺下,一行僧人早已恭候。
皇家之禮,早有官員前來通知,自是不能怠慢。
一通恭敬執禮過後,老婦踏入佛寺。
噹!噹!噹!
她被請至中央大雄寶殿。
老婦手執佛禮對著上方大佛雕像,閉眼躬身一拜,「望佛祖護佑我兒!」
好一會,她重新睜開雙眼,望向一旁的年長和尚直言詢問。
「請問長老,玄淨法師現在何處?」
年長和尚手持佛禮,「稟娘娘,住持正於榻處理經,稍候便至。」
老婦點了點頭,她直接邁步來到一處蒲團盤膝坐了下來。
片刻後,外頭傳來響動,一位身披袈裟模樣年輕的和尚邁步入殿。
當老婦看見和尚面容之時,心中一顫,猛地起身,快步來到其面前,雙眸泛起淚花。
她伸出手掌摸在了和尚臉頰之上,「誠兒,你,你何至於此?」
見此一幕,周遭宮女、太監、和尚盡皆驚詫。
嗣誠並未躲閃,他面露和藹微笑的對著老婦執起佛禮,躬身一拜。
「阿彌陀佛!施主可安?」
聞施主二字,老婦一顫,很快又釋然開來,她趕忙回復,「尚安!」
嗣誠點了點頭再次詢問,「他,可安?」
老婦再次點頭,「安,不過,身子較此前差了許多。」
為天子,操勞國事,年歲漸長,身子不如以前再正常不過了。
「你可再喚一聲娘否?」老婦望著嗣誠,期盼道。
雖說入了空門了卻紅塵,可這骨血依舊流淌,斷不去的啊!
但見嗣誠微微一笑,不帶遲疑的喚出了那句失了五年多的母子之喚。
「娘!」
一聲娘使得老婦激動的落下淚來,「哎!」
嗣誠替其擦去眼中之淚,倆人踏出寶殿前往了遠處住持行院。
長久未見自是長談,噓寒問暖接踵而至。
嗣誠心靜如水,耐心回答。
這一去,她待了足有半月。
本為見高僧,以佛理箴佑孩兒,不想這高僧竟是孩兒自己。
半月溫馨,終歸離去,老婦惜別,淚眼頓生。
「去吧,他該想你了。」
「為娘有時間再來看你。」
嗣誠點頭一笑,揮了揮手。
老婦被宮女攙扶著上了車輦,不久,車輦離去。
待隊伍走遠,嗣誠再回寺中,心沉佛理。
一日,他正閉眼打坐,忽的佛光大冒,一尊金光佛陀現出身形。
「玄淨!」
一道肅穆空靈的聲音傳入嗣誠耳中,他睜開眼來。
看見金光佛陀,他趕忙手持佛禮行拜。
「弟子玄淨拜見菩薩!」
金光佛陀點了點頭。
「本座知你痴惑,於理不解,特來現身指引。」
聞言,嗣誠大喜,「謝菩薩!」
「若要解痴去惑,不在這東土,而在西方。」
「你可往西方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痴惑可解。」
言罷,金光佛陀再化金光,潰散消失於僧榻。
「西方大雷寺?」
「謝菩薩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