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妖者

  林初生將點燃的青香插入香爐之後,青香燃燒的速度立刻加快,不過三兩個呼吸的時間,便已燃盡。

  最終,飄升的黑煙如同化作了因,融入了林初生體內,飄落的香灰如同化作了果,融入了棺中之碑!

  林初生內心已經麻爪,趕忙內視看向自己體內,卻發現那些黑煙在融入之後,便立刻化散開來,消失不見!

  但他可以肯定,那黑煙絕對沒有真的消失,而是潛藏在了他體內某處,留下了禍根!

  也或許不一定是禍根,但一定會產生某種不可預知的影響!

  可他沒辦法,這不是他所能決定的,只能再次被禁錮,聽棺槨的聲音繼續傳來。

  「六道輪迴落真名,妖者……林初生!」

  聽到這話,林初生雖身不能動,可心中卻翻起了滔天大浪。

  他分明從未對棺槨異靈提起過自己名字,為何對方會知曉?

  但更讓他震驚的是,棺槨異靈,為何要稱他為妖者?

  如果只是這棺槨異靈這麼說,林初生可能還只會以為它在瞎說。

  可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初陰冥玄龜老祖在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曾問過他,是人是妖!

  當時他還以為玄龜在瞎說,便順遂稱自己是妖糊弄過去了。

  然而現在,他卻無法不去深思,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成妖了?

  自有記憶以來,他就在烏先生身邊,始終都是作為一個人,何曾為妖?

  但這裡面本身,卻又有一個十分奇怪的點。

  那便是修士在凝聚出神識後,往往能夠回憶從前,即便兒時記憶,也能如一幅幅畫面清晰呈現出來。

  甚至若是往深了挖掘,娘胎里的記憶都能給你翻出來!

  但在林初生這裡,他沒有自己出世的記憶,他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烏先生!

  記憶,也從那一刻開始!

  至於為何,林初生不知,他曾經向烏先生問過自己的身世,也只說他是老人在林中偶然遇見,一位正在沉睡的嬰童。

  老人還說,因為與嬰童在林中初遇,或許是命,就領養了嬰童,陪他在那片山林中了完餘生,於是便有了林初生這個名字。

  可在他經歷種種,見到烏先生的屍身妖化,成為塵大師,又聽到自己兩次被當成妖,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身世,或許沒那麼簡單。

  烏先生,或許更沒那麼簡單!

  但這一切,就像眼前的棺槨異靈一樣,如謎!

  之後,棺槨異靈又走到了顧九秋面前,幾乎是一樣的流程,在姑娘點的一炷青香燒盡後,再度傳出棺槨異靈的聲音。

  「六道輪迴落真名,人間者……顧九秋!」

  最後,棺槨走到了斂屍人面前……!

  「六道輪迴落真名,妖者……陸丁六!」

  做完這一切後,棺槨異靈便沒有再理會三人,邁著步伐朝深霧中走去。

  只是在路過羅生土上方時,棺槨異靈中的黑氣,忽然急劇蔓延,化作了一隻大手,將整個羅生土的屍體拘入了掌心。

  明明山一樣大的羅生土,卻如同忽然變成了掌心三寸,被收入了棺槨之中,被黑氣吞沒。

  直至棺槨異靈的影子,徹底消失!

  終於,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這種異靈帶給他們那種詭異的壓迫感太強,仿佛只能完全任由對方擺布!

  此刻,神魂的束縛也開始消退,林初生立刻將目光落回到遠處的斂屍人身上,眼中度化之光再起!

  無論先前之事多麼詭異,他度化斂屍人的心,始終未變!

  顧九秋也與林初生一樣,眼中殺意凝動,只待束縛完全解開的瞬間,快速衝過去,去將斂屍人一擊必殺!

  「該死!」

  斂屍人則是一臉陰沉,已經隨時做好了不顧一切逃的準備!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焦急萬分的聲音在林初生體內響起!

  「主人,快跑、快跑、快跑……!」

  林初生心中一驚,從陰冥的聲音中,感受到了對方的急切,雖不知為何,但也讓他本能緊張起來,仿佛預感到了某種不妙!

  於是他直接用這段時間裡恢復的一點修為,對自己施展了定心鎮魂訣,穩固自我心魂,讓自己快那麼一瞬間,從束縛中掙脫!

  與此同時,一道無法形容的厲嘯聲,自深霧遠方傳來,那個方向,正是棺槨異靈離去的方向!

  這讓林初生神色一變,再也不敢有所遲疑,瞬間來到顧九秋身邊,拉著她就跑,對另一邊的斂屍人不管不顧!

  斂屍人與顧九秋,也幾乎是同時掙脫束縛。

  顧九秋更多的是疑惑,但還是選擇相信林初生,任由他帶著跑!

  斂屍人則直接化作雷光遁走,速度比林初生二人還要快!

  下一刻,仙鵬展翅狂風來,橫掃方圓八千里!

  林初生與顧九秋皆為駭然,兩人九色山氣同時運轉,將萬道凝聚成海,將靈風血氣凝成山,將流光璧幻化成盾,籠罩方圓!

  在那狂風中,兩人如風中浮游,只能緊緊相擁,互相扶持,流光盾率先碎開,靈風血山隨之泯滅,就連萬道之海,也被撕碎!

  大地、山巒、草樹,甚至連這天淵中的深霧,也被狂風掃蕩,清理出了一個方圓萬里的空曠區域!

  眼看林初生二人就要在狂風吹拂下,被摔得粉身碎骨時,一條條長長草葉出現,將兩人團團纏繞,如編織成一個草葉圓籠,重重滾落在地。

  劇烈的疼痛傳來,林初生口中鮮血不止,卻連忙看向眼前的顧九秋。

  「你怎麼樣?」

  「我沒事!」

  顧九秋嘴角也在不斷溢血,傷得不輕,好在沒有性命之憂!

  兩人都是心有餘悸,方才那突然颳起的狂風,簡直比一些道法都要可怕,如果不是他們反應快,應對及時,恐怕已經被狂風解體,成了風中碎肉!

  當他們透過小織草葉,看向外面時,在前方那片空曠區域中,出現了一頭巨大無比,體型超過了千里的仙鵬。

  正是他們在入正一道時,見到過的那頭仙鵬。

  此刻仙鵬的面前,棺槨異靈微末如一粒塵埃,可面對如此一尊巨大凶獸,它沒有絲毫變化,依然問出了方才那句話。

  「燒一炷青香,不失汝真名。汝,燒一炷香否?」

  然而,仙鵬可不是林初生等人,有著封海境圓滿修為的它,豈會老實聽話?

  只見它抬起了翅膀,如同一巴掌,直接就對著棺槨異靈扇了過去!

  「不好……!」

  林初生臉色再變,以仙鵬那恐怖身軀,這一巴掌扇下去,怕是又要激盪起一陣恐怖狂風!

  可正當林初生準備想辦法抵擋時,卻發現仙鵬的動作戛然而止,被棺槨異靈蔓延出來的黑氣,化作大手給一把抓住,而後硬生生……撕扯下來!

  霎時,一聲無比悽厲的鳴啼聲,響徹天淵,仙鵬金色的鮮血,灑落大地!

  還好林初生二人之前在斬殺一尊人族逝靈時,曾獲得過一道封閉聽識的術法,立刻施展出來。

  可即便如此,那滾滾聲浪,還是震得他們神魂劇痛,七竅流血。

  甚至連天淵深霧,都沒能將仙鵬的悽厲慘叫聲完全隔絕,傳到了天淵之外!

  下一刻,深霧宛如被一隻大手撥開,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看到那人的瞬間,林初生兩個頓時驚駭了,因為他們在七道廟宇中見過對方的雕像。

  「第一道主?」

  第一道主掃了仙鵬一眼,目光最終還是落到棺槨異靈之上,一步踏出,又出現在其之前!

  至於林初生與顧九秋,還入不得道主法眼,特別這位已經至少活了數十萬年的第一道主!

  隨著黑氣大手緩緩縮回,仙鵬被撕下的翅膀也在縮小,最後也被收入了棺槨之中!

  那黑氣繚繞的棺槨內,仿佛有著一個無垠空間,什麼都裝得下!

  而面對這位第一道主,棺槨異靈也依然還是那句話。

  「燒一炷青香,不失汝真名。汝,燒一炷香否?」

  第一道主驀然,靜靜注視著棺槨異靈,一直等到對方問了第三次後,他才悠悠開口。

  「我正一道序列真傳中有兩人,真傳中有十二人,普通弟子數十人,在進入天淵後,接連都被你留下真名。」

  「今日貧道便要看看,何為六道輪迴,何為真名!」

  話落,第一道主驀然抬手,朝著棺槨異靈一把抓去!

  棺槨之中,也同樣探出了一隻黑氣大手,朝著第一道主迎擊過去。

  這一次,終於是棺槨異靈落入了下風,黑氣大手被瞬間擊潰,餘威掃過它,仿佛要將棺槨內所有的黑氣,全部驅散!

  可棺槨卻在這一刻驟然虛幻,一步邁入了虛空之中。

  這讓第一道主眼皮微沉,加快了出手的速度,欲要將棺槨異靈一把撈入手中,可卻撈了一個空,對方已經徹底消失,只留下一道嘶啞的聲音。

  「驅散吾棺氣,震落吾碑塵,真名賈木,汝……命不久矣!」

  第一道主那古井無波臉上,終於有了神色的變化,並未因為棺槨異靈的話而有所動,更多還是為自己無法留下對方而感到遺憾!

  再次深深看了棺槨消失的地方一眼後,他才轉身,對著身後的斷翅仙鵬一指點出。

  隨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仙鵬那被撕去的翅膀,竟然開始了重生,不過片刻功夫,便生長出了千里翅,簡直駭人聽聞!

  最終,在第一道主的帶領下,仙鵬展翅離去,被撥開的深霧重新倒灌,將之前被仙鵬掃蕩成空曠的區域,也很快再次被深霧籠罩,歸於朦朧。

  林初生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平靜。

  原來,不只是他們被棺槨異靈留了真名,還有不少其他正一道弟子,乃至有兩位序列真傳,都被留了真名!

  仙鵬入天淵,顯然就是遵循了第一道主的意思,想要找到這尊天淵異靈!

  可最終的結果卻是出乎預料,連神遊大境都拿這尊異靈沒什麼辦法!

  林初生暗自慶幸,還好自己之前沒有反抗,老老實實點了香,不然一定會被棺槨黑氣所化的大手捏死,在收納入棺槨之內,將屍身囚禁,想想都覺得嚇人!

  「放開我!」

  忽然,耳邊傳來顧九秋略帶冰冷的聲音。

  林初生先是一怔,這才發現自己還抱著姑娘,尷尬一笑後,連忙將姑娘放開。

  此刻兩人的臉上、身上,幾乎都是血,傷的也都不輕,各自取出了療傷丹藥服下,又調息了一番後,才逐漸有所好轉。

  至於斂屍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種事也能遇上,算他命大!」顧九秋有些不甘心道。

  林初生微微思索後,道:「其實留他一命也好,萬一真如他所說,真傳弟子死後,其令牌會化作玄鳥飛回正一道,我們殺了他反倒是個麻煩。」

  「不如留他一命,也無需再擔心點屍門一事,他既然奪舍了張青,想必比我們更害怕被正一道知曉。」

  顧九秋聽後若有所思,然後點了點頭,奪舍這種事,若是深究起來,肯定會被正一道的人發現端倪。

  一旦被人看出來,他必將死無葬身!

  想到這裡,顧九秋不禁浮現出一絲淺笑,「以後說不定還能執此事威脅他!」

  林初生點點頭,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以後他對付張蒼時,或許也可以利用張青這一點!

  這時,他又看到面前姑娘眼眸微閃,說道:「方才仙鵬被扯斷翅膀,是不是灑落了很多血,那些可都是傳說中的上古仙獸血啊!」

  顧九秋說著,雙眼已經亮了起來。

  林初生也反應過來,不要說是仙獸血,哪怕是封海境的妖獸血,那也是極為難得的寶貝。

  若是拿到外面去賣,都是按滴賣的,更遑論是有著上古仙鵬血脈的仙獸血!

  他們甚至都等不及傷勢痊癒,便快速朝著之前仙鵬灑落鮮血的地方飛去。

  不多時,幾大片金色的湖泊出現在他們眼前,這些湖泊中,全都是金色的仙鵬血!

  「發財了發財了……!」

  顧九秋在興奮之下,直接蹦躂起來,飛速沖向了鮮血湖泊,祭出自己的儲物靈器,開始瘋狂吸納!

  林初生也同樣如此,直接取出了當初裘大峪的靈器儲物戒,將幾片湖泊吸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