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神鏡金光 先聖祖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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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精絕女王的身份。

  來之前眾人猜測了一路。

  但直到眼下,親眼見到棺中那具醜陋如蛇,猙獰可怖的臉。

  他們才後知後覺。

  或許,關於她的記載都是假的。

  什麼西域第一美人。

  神靈之女。

  統領三十六國子民,至高無上的女王。

  鄉野之間,常有蛇狐成精,吞人陽氣的傳聞。

  但他們行走江湖,見過妖魔無數,卻從未遇到過真有化形之妖,最多也就是古狸碑那位白老太君一類,藉助圓光妖術,蒙蔽外人。

  但此刻……

  他們卻是頭一次懷疑。

  這世上或許真有大妖成精化形。

  就如南盤江那頭老黿,無數歲月過去,走到境界盡頭,似乎化而為人也在情理之中。

  還有撫仙湖的周蛟。

  蛟龍之屬,走水化龍,那成就龍身之後呢?

  或許也是如此。

  惟一讓他們覺得可疑的是,女王要真是蛇妖化人,自身實力必然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層次,怎麼會死在區區毒藥之下?

  就是陳玉樓自己。

  而今不過金丹。

  但已經可以做到無視大多數的妖蜃毒霧。

  就算無意吞入腹中,經由丹田深處爐鼎交煉,瞬間就能消失一空。

  何況,那些被鬼洞人視為守護神的黑蛇,已經是世間一等一的劇毒之物。

  所以他實在想不明白。

  天底下究竟有什麼樣的毒藥,能夠在一夜間毒殺一頭的化形大妖?

  「他娘的,這就是西域第一美人?」

  「得是多重口味,才能昧著良心說出這種話?」

  「不是,西域三十六國是不是沒女人啊,這種老妖婆都能被抬上神壇。」

  「這姿色跟美人兩個字真的沾邊?」

  開棺動靜不小。

  周圍那些摸金的夥計,全都看在眼底。

  本來就心痒痒,被楊方一聲蛇妖成精的評論,更是勾得連遍地金銀都沒心思去撿,一個個墊著腳尖,借著火光往棺材底下望去。

  直到看見那張形容枯槁,猶如樹皮蛇鱗的臉。

  一行人只覺得一股寒氣直衝頭頂。

  這他娘哪裡是艷冠天下的女王。

  分明就是一頭蛇妖。

  僅僅是看上一眼,都令人不寒而慄。

  「不是妖……」

  爭論紛紛中。

  忽然間。

  一道平靜的聲音響起。

  嘈雜一下變得安靜下來,周圍落針可聞,所有目光下意識落在那道挺拔削瘦的背影上。

  「這……怎麼會?」

  「陳掌柜,是不是看錯了,這幅鬼樣子不是妖,難不成還能是人?」

  楊方一臉的難以置信。

  怔了好一會,這才驚聲道。

  邊上的崑崙和老洋人雖然沒有言語,但臉上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諸位是不是忘了老熊嶺義莊,那位耗子二姑?」

  耗子二姑?

  陡然聽到這個略顯久遠的名字。

  崑崙、老洋人眼角不禁一跳。

  當日義莊門後,那具形如野鼠的女屍,比之眼下其實更甚,五官侷促、鼻尖眼小,齙牙猴腮,除了沒有鼠毛外,活脫脫就是一張鼠臉。

  「還真是……」

  幾人若有所思,驚嘆出聲。

  老熊嶺十八洞寨,紛紛傳言,那婦人是老鼠成精,說的有鼻子有眼,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引得山民對她畏懼不已。

  但當日所見。

  除了死後臉上張貼的那張辰州淨屍符外。

  耗子二姑就是個長相掠過醜陋的可憐婦人罷了。

  「不是,你們說的什麼,耗子二姑又是誰?」

  見幾人紛紛點頭。

  唯一沒有去過瓶山的楊方,則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明明爭論的是這位精絕女王究竟是人是妖,怎麼忽然冒出來一個什麼二姑?

  見他抓耳撓腮,急不可耐的樣子。

  老洋人一陣好笑。

  壓低聲音,簡單將當日之事說了下。

  「也就是說,這女人和她其實一個路子,並非大妖化形,純粹就是天生如此?」

  行走江湖多年。

  老洋人也曾聽聞瓶山大墓。

  據說從古至今,不知多少倒斗江湖中人前去,卻無一人真正破開山樑,進入地宮,挖得那位元人蠻子所藏。

  沒想到,那等驚世大陵,竟是被卸嶺搬山聯手共破。

  相比之下,那位耗子二姑對他而言,反而無關痛癢,不過是些鄉野傳聞。

  「若是妖,打神鞭該有動靜才是。」

  陳玉樓提醒了一句。

  聞言,楊方這才恍然回過神來,下意識低頭看向手中那杆四棱七節打屍鞭。

  作為道門法器。

  打神鞭曾是漢朝時某個道家宗門的鎮宗至寶。

  只可惜滄海桑田,山門沒落,鋼鞭也被埋入地宮之中,近兩千年不見天日,直到金算盤無意進入其中,將其帶回。

  因為浸染道家真氣,打神鞭神異非常。

  一旦感應到陰邪死屍之氣。

  鞭身之上符文閃爍,與之警示。

  但此刻……

  緊握手中的打神鞭,卻並無太多動動靜。

  陰刻棱面內的符文一如往常。

  「還真是。」

  剛才全部心神都被女王真容吸引。

  楊方還真沒去注意打神鞭的變化。

  這杆鋼鞭跟隨他多年,早已經心意相通,不知多少次生死之間,帶他脫離險境。

  「那他娘整個面具,搞的神秘兮兮,敢情是丑的沒法見人啊。」

  收起打神鞭。

  楊方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

  早知道,這女人裝神弄鬼,又是什麼神明之女,又是什麼西域第一美人,只不過就算是他,也沒料到六個字就占了個人。

  「你小子……」

  見他如此毒舌,一點不留情面。

  老洋人忍不住提醒了句。

  楊方吊了吊眼角,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怎麼,之前的事忘了?」

  聽到這話,老洋人明顯察覺到幾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師兄那一道,更是讓他如芒在背。

  「那總不能給她燒了吧?」

  「為何不可?」

  楊方哼了哼,「這女人鎮壓三十六國,手裡沾染人命無數,民怨沸騰,燒了都算是便宜她了。」

  「這要是放千年前,不被挖出來戮屍都算好的。」

  他語氣里雖然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憤憤不平。

  但不得不說,他說的確是事實。

  被卸嶺一派視為祖師爺的伍子胥,終其一生,大破楚國,便撅了楚平王墓,暴屍鞭打,以報父兄之仇。

  從姑墨州古井下的王子墓中。

  也能一窺當年之事。

  若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讓精絕古城葬入地下,聯軍攻破古城後,想必第一件事就是要將她的屍身挖出。

  「噓!」

  就在兩人爭論間。

  陳玉樓眉頭忽然一皺。

  轉身看了眼遠處崖壁的陰影處。

  洞窟里雖然嘈雜,但再過細微的動靜,也無法逃脫他的查探。

  「什麼情況?」

  「不會有鬼吧?」

  「你他娘不會說話就把嘴巴閉上。」

  見他臉色忽然變得凝重,霎那間,洞窟中無論爭吵還是一心沉浸在摸金中的眾人,全都停了下來。

  面面相覷。

  驚疑不定的掃過四周。

  但在他們看來,即便頭頂有孔明燈,身側又有火把風燈的映照,仍舊看不出什麼異樣,忍不住壓低聲音探討道。

  不僅卸嶺群盜。

  上一刻還在爭論如何處理精絕女王屍體的楊方和老洋人,同樣如此。

  身下這座洞窟規模驚人。

  又是天然形成。

  崖壁上或是如同刀削,直上直下,要麼就是亂世嶙峋,猿猱難度。

  即便周圍火光如晝,那面石壁上仍舊陰森幽暗一片,凝結的水霧將光線反射回來,更是極大影響了眾人的視線。

  崑崙雖然不清楚什麼情況。

  但他敏銳的感知到了兇險。

  拔出大戟,默默護在了陳玉樓身外。

  見狀,老洋人也摘下了蛟射弓,目光如炬般掃過四方。

  「火給我。」

  凝神看了片刻,陳玉樓一伸手,小時遷眼疾手快,立刻取出一盞風燈,不過還沒來得及遞上前去。

  頭頂重重霧氣中,一縷光線忽然破空而至。

  陳玉樓眉頭一皺,下意識抬頭望去。

  只見崖頂上。

  烏娜手握神鏡,金光從中散出,洞穿濃霧,徑直照向遠處的石壁。

  從寨子裡出發開始,她整日鏡不離身,但直到進入古城後,她才終於取下,讓人一窺神鏡相貌。

  連陳玉樓也只是隱隱猜測它的作用。

  如今……

  她終於第一次動用神鏡之力。

  只見磅礴的光柱,直直的映照在石壁陰面之上。

  近乎於至陽至剛的氣息,恍如一輪大日,洞窟中浮游的陰氣瞬間消融,化為虛無。

  而之前還毫無動靜的石壁。

  此刻光線所過之處,一陣悽厲的慘叫聲驟然而起。

  陰影中,仿佛有一大團墨汁燒沸了一樣,來回涌動,但凝神一看,才知道那哪是什麼墨水污水,分明就是無數纏繞在一起的黑蛇。

  足有三四尺長短。

  頭上頂著黑色肉瘤般的眼睛,泛著陰冷幽深的光。

  「老天爺……」

  「這些鬼東西殺不盡嗎,怎麼還有這麼多?」

  「不是,到底從哪來的?」

  見此情形,本來對陳玉樓舉動還疑惑不解的卸嶺群盜,只覺得遍體生寒。

  鱗蛇就如黑色浪潮。

  瘋狂蠕動。

  看的人頭皮都要炸開。

  不過……

  那神鏡不愧是薩滿一族的神器,凶戾可怖的黑蛇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鱗片大塊脫落,渾身潰爛,黑血直淌。

  拼命的想要從山崖裂縫中逃走。

  但卻根本無濟於事。

  只要被光影照到,蛇群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死去。

  「這……」

  「好東西啊。」

  「道家法器?不對,這種力量……」

  一行人看的震撼不已。

  要知道,這一路上,即便有他們幾個出手,無處不在的蛇潮仍舊是給隊伍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一旦咬傷。

  連片刻都無法撐到。

  便會渾身潰爛,悽慘而死。

  而它們渾身覆蓋鱗片,尋常刀槍都難以殺死,連雄黃一類的驅蛇藥粉對它們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只能借火強行驅趕。

  而今見到那方青銅鏡子大發神威。

  饒是鷓鴣哨,心中都忍不住嘭嘭直跳。

  但凝神看了半天,以他的見識,竟是都難以分辨,那究竟是道家法器,還是密宗佛門之寶。

  不多時。

  從裂縫中鑽出的蛇潮,便死的死逃的逃。

  丟下滿地蛇屍。

  整個洞窟里都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

  「多謝烏娜姑娘。」

  陳玉樓抬頭,拱了拱手。

  駕馭神鏡似乎需要消耗無數氣血,在收起鏡子的剎那,烏娜臉色已經變得被白如金紙,神色間更是透著一股強烈的虛弱感。

  甚至都沒力氣說話。

  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見狀,陳玉樓哪裡還會不懂。

  當即收回目光,掃向周圍的卸嶺群盜,沉聲喝道。

  「加快速度。」

  「先將明器搬運出去。」

  他很清楚,那些毒蛇從何而來。

  此地再往下便是扎格拉瑪一族先祖遺骸,再往下,則是鷓鴣哨師兄弟苦苦尋找的鬼洞。

  那一處。

  除了他們少數幾人。

  對尋常人而言,無疑就是活人禁地,無生之處。

  從始至終,他也沒打算帶上他們,去了反而只會拖累他們的行程。

  「是,總把頭。」

  一聲令下。

  數十號夥計再不敢耽誤,強忍著瀰漫在空氣中的腥臭味,飛快忙碌起來。

  隨後。

  抓著繩索,將一筐又一筐的明器迅速送入崖頂。

  「陳掌柜,這女人……」

  楊方這會也漸漸冷靜下來。

  餘光瞥過棺中女屍,他總覺得那些鬼東西,就是因她而來。

  絕對是禍亂之源。

  不將她處理掉,恐怕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

  聞言,剩下幾人目光也都是落在了他身上,不過陳玉樓並未多加解釋,只是從楊方手裡拿過那隻探陰爪。

  在幾分狐疑的神情中。

  探陰爪繞過女屍那張面目猙獰的臉,在棺中唯一陪葬的黑石枕上輕輕一按。

  咔嚓——

  剎那間。

  木棺底下忽然傳來一道機擴觸發的動靜。

  隨後,棺底向里一翻,露出一道漆黑幽深、深不見底的裂縫。

  而那具一直平躺在棺中的女屍,也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嘭的一下,直直的往下墜去。

  「這……」

  「棺內還有洞天?」

  幾人無暇顧及陳玉樓是何時發現的棺內機關,只是死死盯著女屍消失的方向,瞪大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

  周圍那些還在搬運明器的夥計,也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

  身處懸崖上,甚至都忘了繼續往上。

  面對幾人的驚嘆錯愕,陳玉樓只是低聲朝崑崙吩咐了一句。

  「火摺子。」

  「是,掌柜的。」

  崑崙點點頭。

  迅速收起心中雜念。

  從口袋裡掏出兩枚火摺子,擦亮後,順著裂縫往下一扔。

  火光划過黑暗,漸漸將四周照亮。

  一行人誰也不敢說話,屏氣凝神的低頭望去。

  底下裂縫並不算長,只片刻,火摺子就落到了洞底,光火搖曳中,一座正方形的石室緩緩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隱隱中。

  似乎還有兩道盤膝端坐著的身影。

  看不清長相,只能隱約看出是一老一少,南北對立而坐,兩人之間,則是矗立著一方半米多高的石匣。

  轟——

  只看到這一幕。

  鷓鴣哨腦海里恍然有道悶雷炸開。

  向來沉靜的臉上,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激動之色。

  「祖洞……」

  「是兩位先聖的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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