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淨見阿含 古井石棺

  湘西自古多毒蛇。

  光是花瑪拐知道的就有十多種。

  銀環、五步、竹葉青,金環、豬兒、烙鐵頭。

  都是能夠殺人於無形的劇毒蛇類。

  即便是那些以抓蛇為生的捕蛇人,輕易都不敢招惹。

  所以他們平日進山探墓倒斗,隨身都會帶上雄黃一類的驅蛇粉。

  但就算見識過無數。

  此刻的他,也被眼前那條黑蛇的毒性震撼到說不出話。

  連砂石都能瞬間腐蝕,剛才自己要是慢了半步,豈不是早都化作了一灘血水?

  想到這,花瑪拐一臉後怕。

  寒冬如獄的天氣里,額頭上竟是刷的滲出一層冷汗。

  混身僵硬,手腳發麻。

  「黑天鬼方、淨見阿含!」

  陳玉樓也是一臉陰沉,目光中殺氣隱現。

  黑蛇的忽然出現,讓他措手不及。

  在魔國世界中,蛇神是當之無愧的至高存在,緊隨其後的是蛇神遺骨所在的鬼洞,再之後便是淨見阿含。

  連鬼母都只能排到第四位。

  但沒記錯的話,這種頭生犄角、一雙巨瞳、奇毒無比的黑蛇,乃是鬼洞的守護神,只生存在扎格拉瑪聖山地下,以及大黑天擊雷山。

  如今姑墨州處,竟然也出現了這種怪蛇。

  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有人闖入了聖山古城,才會途生變故。

  要麼就是此處古井,與聖山下的地下河相連,黑蛇順著流水而來。

  但……

  無論是哪種可能。

  對他們而言都不算是好消息。

  尤其是前者,真要有人提前一步找到了古城,他倒不擔心他們會盜走城內古物。

  畢竟,洞可不是說進就進,有妖魔鎮守,邪靈巡守。

  他怕的是。

  那幫什麼都不懂的沙匪或者洋鬼子亂來。

  炸藥、雷管,一股腦的上。

  將那些妖魔驚動。

  等於無形中極大加重了他們入城探尋的難度。

  「什麼?」

  聽著他的喃喃自語。

  邊上還處於極度震驚中的幾人,下意識回過頭,目光齊齊落在了陳玉樓身上。

  地上那條無頭黑蛇。

  長相太過詭異,又有蛇麟覆蓋,與他們之前見到的任何一種毒蛇都對應不上。

  所以即便是走南闖北多年,見識無數的鷓鴣哨。

  此刻看向黑蛇的目光里,都透著幾分疑惑不解。

  「楊方兄弟,你身手最快,快,去走一趟營地,讓兄弟們千萬小心。」

  「暫時停下手上的活,先在四周撒下一圈雄黃和生石灰。」

  陳玉樓卻來不及多加解釋。

  而是抬頭看向那道頎長英武的身影,沉聲吩咐道。

  「哦……好!」

  「陳掌柜,我現在就去。」

  楊方也被那條突如其至的黑蛇嚇了一跳。

  雙手都按在了打神鞭上,身形緊繃,看向無頭蛇屍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聞言,他才反應過來。

  不敢有半點遲疑。

  此處距離營地也就兩三百米。

  無名黑蛇能出現在井底,那就極有可能藏在古城的任何一處。

  在毫無察覺的前提下。

  真要遇到,無疑是一場難以想像的災難。

  到時候絕對會死傷無數。

  「對,差點忘了這個……」

  花瑪拐恍然回神,不斷低聲重複著。

  鷓鴣哨則是從楊方消失處收回目光,皺著眉頭看向陳玉樓。

  「陳兄?」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之前斬殺黑蛇的一剎那,他分明聽見陳玉樓說了一句什麼。

  「黑天鬼方。」

  「傳說中一種身懷劇毒的蛇,能夠斷絕陰陽,雙眼閉合劃分晝夜。」

  陳玉樓平靜的說著。

  這是西域三十六國中,關於黑蛇的記載。

  不過在雪域魔國、精絕古國以及輪迴宗中,將其稱之為淨見阿含,即巨目之蛇的意思,同時又暗指守護者。

  「斷絕陰陽,劃分白夜?」

  聽到這幾個字,鷓鴣哨幾人不禁相視一眼,神色間皆是露出一抹難以置信。

  縱是道家修行到白日飛升的大修士,也無法做到這一步吧?

  至少不成真仙都難。

  「傳聞而已,真要有那等驚人的能力,今天在場的諸位,包括我在內,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葬身此地。」

  見幾人一臉凝重。

  陳玉樓忍不住搖搖頭。

  「黑蛇最為恐怖之處,一個是劇毒,另外一個,蛇往往群居而生,有一條,可能就有無數條。」

  「只能說,接下來行動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好。」

  幾人下意識點點頭。

  氣氛再度陷入沉默。

  還是崑崙指著身外那口古井,若有所思的問道,「掌柜的,既然井中有蛇,那水源怎麼補給?」

  原本好不容易找到一口井。

  還以為總算能解決飲用水的問題。

  但如今看來,井下極有可能是蛇巢,井水藏毒,怕是一口下去駱駝都得死於非命,更何況他們這麼多人。

  「也不一定。」

  面對他的問題,陳玉樓卻並未表現出想像中的慌亂。

  看木桶中一池清澈井水,並不像是有毒的樣子。

  另外,淨見阿含並非水蛇,幾乎從未聽聞過潛藏深水的例子。

  極有可能是從井壁洞窟中鑽出,落入木桶中,隨之被花瑪拐帶了上來。

  而且……

  真要退一萬步說。

  井水確實已經被毒液污濁。

  接下來的的雪暴天,會帶來一場至少連著三五天的大雪。

  讓夥計們收集雪塊燒沸融化,再行取水也不是不行。

  另外。

  既然此處有古井。

  千百年來從未乾涸。

  說明井下絕對連接著地下陰河。

  淨見阿含蛇毒再過驚人,也不可能污染整條地下河,大不了溯河而上去上游補給乾淨清水。

  「陳兄,不會是打算……下井吧?」

  聽出他話里的弦外之意。

  鷓鴣哨眉頭皺得更緊。

  古井下伸手不見五指,誰也不敢保證,底下究竟還藏著多少毒蛇,這麼貿然下去,兇險程度可想而知。

  「正如道兄所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陳玉樓淡淡一笑。

  說話間,目光看向一旁的老洋人,「還請借鑽天索一用!」

  「這……」

  見他語氣完全不像是開玩笑,幾人臉色更是沉凝。

  崑崙更是一把搶在他跟前。

  那張冷峻的臉上儘是決然之色。

  「我下!」

  在他看來掌柜的一人身系常勝山以及陳家莊數萬人身家性命,無論如何,也不能親身涉險。

  「還是我來。」

  「崑崙,你身形太大,在井下不好迴轉,反而容易出事……」

  崑崙話音才落。

  花瑪拐也站了出來,一臉認真。

  不過他一番話還沒說完,就見老洋人提著長弓向前一步。

  那張與他師兄鷓鴣哨已經有了七成相似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還是我來吧,崑崙哥身形不便,拐子兄弟你身手還是差了些,不是老洋人我自吹,卸嶺的千竿之術,未必有我搬山一脈的壁虎游牆功凌厲。」

  見幾人爭先恐後,要替自己下井。

  甚至鷓鴣哨都已經抬頭看來,張口欲言,陳玉樓只覺得一陣頭大,趕忙擺了擺手。

  「下個井而已,又不是刀山火海。」

  「行了,都不必多言。」

  陳玉樓一言決斷,目光掃過老洋人,眼神里透著一抹不可拒絕的霸道。

  「鑽天索給我。」

  一行人中,他實力毋庸置疑最強,不但身負夜眼,又煉化出神識,即便再深不見底的古井中,也能如履平地。

  更重要的是。

  若是沒記錯的話。

  古井斷壁之中另有天地。

  此行下去,也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這……」

  但見狀,老洋人臉色卻是一下僵住,下意識看向師兄鷓鴣哨。

  此行陳掌柜千里迢迢,帶數百常勝山盜眾前來相助,本就已經承了人家天大的人情,而今哪能再讓他去涉險?

  「陳兄,不然還是楊某陪你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沉吟片刻,鷓鴣哨還是忍不住開口。

  聞言,陳玉樓實在再不好婉拒,「也好,那陳某打頭陣,道兄殿後。」

  留下一句話。

  他再不耽誤功夫。

  從老洋人手中接過鑽天索,一頭系死在古井外的欄杆上。

  用力拽了下,確認至少能夠承受得住幾百斤重力,抓著繩尾的手這才一陣晃動,纏著手腕,沒有半點猶豫,一步縱身跳入井內。

  「老洋人,火!」

  陳玉樓天生夜眼,夜半走山也從不提燈。

  一起共事這麼久,鷓鴣哨對此心知肚明,但他卻不敢亂來,同樣取出鑽天索,朝著不遠外一座角樓拋出。

  精準無誤的打結束緊。

  隨即朝師弟沉聲一喝。

  老洋人立刻反應過來,飛快遞過來一支火摺子。

  接過咬在口中,鷓鴣哨也不耽誤,踩著井研一躍而起,道袍如同撐開的傘嘩啦一聲,整個人朝井內墜去。

  啪嗒——

  銷去火摺子的蓋口。

  被身外帶起的風一吹,火摺子頓時燃燒起來。

  借著搖曳的火光,鷓鴣哨低頭望去,古井上窄下寬,就如一隻坐在沙海深處的窄口梅瓶。

  井壁用一塊塊青磚貼合。

  明顯被精心打磨過。

  水氣浸染過的井壁,在火光下折射出鏡子一般的質地,光可鑑人。

  即便千百年過去。

  井壁石磚保存的極為完好,幾乎見不到破損之處。

  看了眼,鷓鴣哨便收回目光,神色間閃過警惕,之前那條黑蛇的恐怖之處還歷歷在目,他哪裡敢有半點輕視。

  只是……

  等他踩著石壁,一路下去大概十來米左右。

  原本寂靜的古井中,竟是憑空掀起一陣陰冷的風。

  鷓鴣哨心頭頓時一沉,

  下來這麼久,不見陳玉樓身影不說,按理說封死的古井深處哪來的風?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行走江湖多年,幾乎從未錯過。

  將火摺子咬在口中,鷓鴣哨反手摸出腰間的二十響鏡面匣子,目光如炬般朝陰風襲來的方向望去。

  但馬上,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流動的濃霧中,似乎有道黑影憑空矗立在古井半空。

  「陳兄?」

  鷓鴣哨不敢亂來,低聲喊了一句。

  萬一不是詭物,而是先他一步下來的陳玉樓,豈不是要釀成大禍?

  「是我。」

  很快。

  熟悉的聲音從霧氣中傳來。

  鷓鴣哨緊繃的心神這才一下放鬆了不少,借著鑽天索快速滑下數米。

  火光碟機散黑暗,懸在半空處的黑影,果然就是陳玉樓。

  只見他正凝神看著身前,似乎在琢磨什麼。

  「陳兄,你這是?」

  「道兄來的正好,咱倆這趟還真沒白來,井下暗藏洞天。」

  陳玉樓伸手指了指跟前。

  聞聽此言,鷓鴣哨心中更是古怪,不知道他所說的暗藏洞天究竟何意,但還是輕輕一晃頭頂鑽天索,藉此一下盪到陳玉樓身邊。

  隨後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火光映照中。

  被水氣浸染的潮濕一片的井壁上,明顯有著一塊分界線。

  上下兩米,左右尺寬。

  看上去就像是嵌在井壁中的一扇門。

  「暗道?」

  鷓鴣哨也是老江湖。

  見此情形,哪裡還能不懂。

  此處分明是被人鑿出一道暗門。

  因為時間過去太久,暗門四周裂縫明顯,之前他感受到的陰風,就是從裡頭簌簌的吹來。

  此刻站在跟前,呼嘯的陰風,甚至將他身上道袍都吹得獵獵作響。

  不過,鷓鴣哨毫不在意,一張臉上反而滿是驚喜。

  此處設計簡直就是巧奪天工。

  誰能想得到,取水的井下別有洞天?

  最重要的是。

  此處距離井口足足十五米以上,幾乎規避了所有被發現的可能性。

  從石門痕跡就能看出。

  他們應該是第一批外來者。

  「不是暗道,陽宅靠山,陰墳抱水,道兄,這怕是一座古陵!」

  「古陵?」

  聽到這個斷言,鷓鴣哨眼神不由一亮。

  下意識看了眼周圍。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中確實有抱水環山之說,但真要是陵墓的話,會不會離得太近?

  井下水氣極深,陰風又盛。

  一扇石門幾乎不可能攔得住。

  古人下葬最忌諱的便是陰墳入水。

  「一看就知。」

  瞥了眼他的神色變化,陳玉樓就大概猜到了鷓鴣哨心中所想。

  畢竟兩人如今也能算是同門師兄弟。

  同時拜入的了塵師傅門下。

  他會的風水術,鷓鴣哨同樣有所掌握。

  說話間,他向前一步,手掌按在石門之上,掌心中氣勁轟然爆發,隔著厚重的石門,硬生生將門後門栓震斷。

  石門一開。

  一條寬敞而長,磚石結構的甬道便出現在兩人身前。

  甬道還特地做了階梯層次,越往裡越高,顯然是為了防止井水倒灌,毀壞其中石室。

  甚至,隨著兩人深入其中,短短三五十米隔了足足三道石門。

  尤其最後一扇,做了極重的密封處理,細微的縫隙內都被灌入魚膠,之後再蒙上一層不知名的獸皮。

  若是換個人來。

  或許還會頭痛於如何破門。

  但他們兩人,一個此代搬山道人,一個家傳三代卸嶺魁首。

  不到半分鐘功夫,封死的石門便從外向里緩緩推去。

  下一刻。

  一股刺鼻的死氣,從門後撲面而來。

  鷓鴣哨眉頭一皺,手中火摺子輕輕拋出,划過半空,火光碟機散黑暗。

  剎那間。

  無數白骨在黑暗中緩緩浮現。

  而在石室最深處,一口石頭巨棺更是一閃而過。

  「真是陵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