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蛟珠未成 也敢逞凶?
「來了!」
古井深處。
那股妖氣之外,還混雜著一股沖天的腥氣。
就像是那種經年老塘乾涸後,淤泥在烈日下曝曬後散發的味道。
「蛟蜃……」
感受著那詭異氣息。
鷓鴣哨瞬間如臨大敵,嘩啦一下撐開老洋人留下的鏡傘。
傘上四十九面鏡中光暈流轉。
握著的龍骨上,更是有符文隱隱交織。
龍有龍息、蛟有蛟蜃、蛇有蛇涎。
蛇虺走蛟皆有劇毒。
其中又以蛟蜃為最。
哪怕只是一滴,都足以毒殺巨象,蛟蜃形成的霧氣,尋常人聞之即病,陷入昏死。
正是因為深知這點。
所以他才會如此鄭重其事,不敢有半點輕視。
這一聲低喝,也是在提醒經幢下的陳玉樓。
只是……
但僅僅一門之隔的後者,此刻卻是神色如常,不見半點變化,只是平靜地看著井下。
一股無形的風自周身憑空而起。
霎那間,便將那股腥味吹之一空。
嘩啦——
隨著那股妖氣席捲而至。
粘稠如墨般的黑霧當中,就像是飄起了兩盞燈籠般的鬼火。
冷戾、嗜血、漠視,毫無生氣。
雖然隱藏在黑暗下。
但井內一切,又如何逃得過陳玉樓一雙靈目。
俯身望去。
黑霧自行消散,視線清晰無比。
井壁四周貼有青磚,磚上長滿了青苔綠蘚,很難看出原貌……但在縫隙間還是能隱隱看到無數刻著的密教經文。
應該是為鎮壓蛟龍所用。
不過。
這麼多年過去。
那些經文中的佛性漸漸磨滅。
如今,經幢石門一開,更是等於打破了那層鎮壓之力。
沒了封印的蛟龍,一下橫空而起。
此刻的它,猶如水筒般的身軀盤繞在井壁上,渾身黑鱗密布,緩行之間,鱗片頓時發出一陣嘩啦啦的摩擦聲。
大如車斗的腦袋,則是懸在半空。
鱗片上折射出陰冷的光。
好似一座冰冷,毫無生機的石雕,偏偏……那一雙燈籠般的巨眼,就那麼死死盯著他。
從那雙眼睛裡。
陳玉樓看到了貪婪。
被困此地千百年,終於可以一朝脫困。
還有一道猶如芝仙,散發藥香的血食近在咫尺。
與陰冷無光的地底簡直是兩個世界。
做夢都不敢想。
「還真是頭妖蛟。」
「不過……都沒有凝結蛟珠,未成氣勢,也敢放肆?」
迎著那頭巨龍般的蛟蛇,陳玉樓仍舊沉靜,不是故作鎮定,而是從內到外的平靜。
甚至,還饒有興致的仔細打量了起來。
畢竟穿越這麼久。
雖然從旁人口中聽過不少蛟龍走水的傳聞。
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哪能不好奇?
一雙靈目之下,井中那頭怪物根本無所遁形。
雖然與蛇蟒相似,但還是有著不小的區別。
渾身覆蓋黑色鱗甲。
腹下生有四爪。
要不是頭頂無角,確實會被誤認為是傳說中的龍。
不過,一日不化龍,終究只是蛇屬。
蛇、蟒、虺、蛟,一脈相承之物。
這等陰冷醜陋的物種,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
更或許是陳玉樓話中的輕視和不屑語氣。
妖蛟瞬間被激怒。
渾身黑鱗輕輕抖動,嘩啦啦的動靜不絕,原本放大的瞳孔,轉瞬之間已經收束成一道筆直的豎線。
與青鱗蟒廝殺過的陳玉樓。
一下明白過來。
這是蛇屬捕獵的姿態。
「獵物麼。」
搖頭一笑。
陳玉樓按向腰間龍鱗劍。
雖然這把劍自鑄成起,便有龍鱗紋天成。
但以龍鱗二字命名,終究有些言過其實了。
今日若是能斬殺這頭蛟龍。
龍鱗劍才算是名副其實。
勾著劍鞘屈指一彈。
剎那間,劍鞘起身三寸,嗡的一道錚鳴聲中,熾烈的白線劃破重重黑霧,徑直斬向井下那隻巨大的蛇頭。
這一劍去勢極快,猶如閃電。
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痕跡。
但走蛟不愧是世間最為接近真龍的生靈,劍氣剛一出鞘,黑霧中便出現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摩擦聲。
同時。
那兩道鬼火一下消失不見。
妖蛟看似臃腫的身軀,快的驚人,竟是在劍氣臨身前強行避開。
只可惜……
陳玉樓這一劍,以有心算無意不說,更是蓄爐火境巔峰之力,氣機、靈目、神識,三重鎖定,除非是屍洞那等有形無質的存在,否則都逃不過去。
刷!
白線貼著蛟龍腦袋左側,幾塊巴掌大的鱗片瞬間斬落,帶起一蓬猩紅的血。
但與人以及山中野獸不同。
那縷漫天灑落的蛟血非但沒有溫熱之感,反而給人一種陰冷如霜的感覺。
也難怪。
之前一踏入古鎮當中。
就像是走進了冰窟窿里,寒意刺骨。
如今看來,蛇蛟一脈,骨子裡流淌的都是冷血。
只是。
陳玉樓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既然蛇蛟皆能化龍,龍卻是天地間至陽至烈的生靈,陰陽天定,這又是如何做到?
走水麼?
他忽然想起來。
蛟須走水,方能化龍。
這一步,看來才是蛇屬脫胎換骨的關鍵。
念頭閃動間,那道白線去勢不減,繼續切開重重黑霧,斬在了盤繞的蛟龍身軀上。
「吼——」
古井內頓時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
但和之前的凶狂不同。
這一聲里卻是充滿了痛苦。
凝神看去,只見黑蛟後頸處,分明留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如泉一般噴涌而出。
劇痛席捲全身,陷入癲狂的黑蛟,拖著身軀瘋狂撞向四周,一陣地動山搖的動靜,自井底不斷傳出。
井壁上的青磚嘩啦啦墜下。
落入深井後,許久才傳來噗通的水聲。
「陳兄,我來助你。」
從拔劍到斬傷蛟龍,看似過去了無數時間,實則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身後不遠外的鷓鴣哨,終於反應過來。
一手握傘,一手持槍。
眉心間殺氣深重。
但不等他提氣前行,一道溫和的笑聲便在耳邊響起。
「不必。」
「盡可放它出來。「
「什麼?」
鷓鴣哨握傘的五指一緊,眉頭微皺,有些不可思議。
但下一刻。
他便反應過來。
古井深不可測,雖是鎮壓之所,但千百年來已然成了妖蛟老巢。
入井廝殺的話。
等於是捨本逐末。
將它引出,才是最好的法子。
有羅浮在上方封鎮,又有他在身外掠陣,一頭不曾修出蛟珠的蛇蛟,絕無逃命的可能。
心神電轉,念及至此。
鷓鴣哨不再猶豫,「好,陳兄也請小心。」
陳玉樓點點頭。
掃了眼井內那頭被徹底激怒的黑蛟,身形迅速往後退去。
剎那間,經幢上石門洞開。
看到這一幕,饒是那頭妖蛟都不禁遲疑了下,但怒火瞬間就壓下了一絲理智,怒吼著從境內游掠而上,腦袋撞向石門。
只聽見轟隆一聲。
狹窄的門庭,被它撞得來回晃動,差點崩碎。
想來雖然被困井下幾百年。
但蛟龍同樣在成長。
好在……
作為密宗鎮妖法之所,掌中佛國,古經幢歷經山崩般的晃動後,並未有任何損毀。
那頭蛟龍卻是從狹窄的石門中強行闖了出來。
轟隆——
似乎察覺到磅礴妖氣。
原本漸漸趨於平靜的經幢上,再度金光閃耀,無數經文憑空而起,在夜空中交織,形成一道天羅地網,朝著蛟龍籠罩而下。
「天。」
「那是什麼?」
「龍?不對,是掌柜說的妖蛟!」
「佛陀顯真身了。」
古鎮入口處,一行幾人望見這驚世駭俗的一幕,只覺得渾身顫慄。
袁洪則是死死握著鏡傘。
將其護在身前。
拼命抵擋著那股純正的禪宗氣息。
對它這類妖物而言,簡直如同身處煉獄,受千刀萬剮之刑。
好在,那股浩蕩無匹的氣息,與鏡傘一撞,瞬間消融。
緊咬牙關,袁洪強忍著心中恐懼,透過鏡傘縫隙小心望去。
只見漆黑的天空中。
金色符文交織,黑色妖氣瀰漫。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相撞。
看得它一陣心驚膽顫。
尋常妖物這麼一下怕是早都魂飛魄散。
也就是蛟龍之屬,渾身鱗甲氣血磅礴,才能硬扛而不死。
只是……
退到不遠外的陳玉樓。
見到如此情形,哪裡還能按捺得住?
這座經幢確實驚人,也不知出自密宗哪位高僧之手,南詔大理國時代距今少說已經千年歷史,在此歷經風吹雨打,竟然還能自行運轉。
不過。
無人催動。
終究不過是一件死物。
威力無形中削弱了數倍不止。
一道道金色佛光,也只是堪堪將蛟龍縛住,但卻再無法將其鎮壓。
黑蛟昂首仰天,不斷咆哮。
巨大的身軀蠕動,一身鱗甲間發出令人心悸的詭聲。
「道兄,時機正好。」
「動手!」
按照他之前的打算。
是將蛟龍從井內放出,藉由羅浮震懾。
他再和鷓鴣哨聯手,將其鎮殺。
沒想到這座古經幢倒是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
而今,那頭黑蛟就是待宰羔羊。
如此機會稍縱即逝,陳玉樓又怎麼會錯失?
「好……」
鷓鴣哨等的就是這句話。
此刻,哪還有半點遲疑,手指緊扣扳機,手中二十響鏡面匣子中頓時火舌噴發,子彈傾瀉,直奔那頭蛟龍而去。
嘭嘭嘭!
槍聲不絕。
那頭還在試圖掙脫身上束縛的黑蛟,似乎也察覺到了兇險,渾身鱗甲抖動的更為迅速,恍如鐵葉攪動一般。
子彈打在鱗片上。
金石相撞的動靜,甚至將槍聲都要壓下。
只是……
身為妖屬。
它還是低估,或者說輕視了火器的可怕。
噗!
一枚流彈劃破夜色,在它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越放越大,噗的一聲洞穿眼瞳,鮮血混合著紅的白的漿液濺灑。
霎那間。
時間就像是停止了一樣。
蛟龍遊動的身軀一下僵住,深入骨髓的劇痛席捲,比之前那一劍何止痛出千百倍。
「道兄,好槍法!」
見到這一幕。
陳玉樓眼神猛地亮起。
如此槍術確實可堪通神。
大笑聲中,他整個人已經一步踏出,催動神行法,轉瞬便出現在了黑蛟頭頂。
山風呼嘯吹得青衫獵獵。
平靜的眸子內,一抹冷笑驟然浮現。
下一刻。
手中龍鱗劍已經憑空斬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