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
程滄瀾,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水魈六藝已經練得爐火純青。
功力直達精進境。
再有兩步就能邁入大成。
水魈五脈的年輕一輩中,以他的能力最強,數次斬獲族裡各種比拼的頭籌。
所以,才會有「一枝獨秀」這個稱號。
五脈中,以實力為尊。
就算翁、錢、潘三家老祖宗,是漕幫的創始人,也是五脈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但無奈後繼之人能力遠不及程滄瀾,也只能跟在他身後,輔助著完成各種任務。
族裡早就有流言傳出,未來的魁首,很可能要被這個程家人給摘走了。
許言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出手擒人的。
程滄瀾固然是五人組的領頭人,但更是傳說中的未來魁首候選人。
而漕幫在清末,勢力範圍已經轉向了上海灘,其後身,正是赫赫有名的青幫!
許言想要在上海灘攪弄風雲,就絕對越不過青幫去。
「我可真是,抓到了一條大魚啊。」
他在心裡暗說,終於轉身看向程滄瀾。
在晨曦的微光中,兩個年輕人相對而立,將對方的臉看得更清楚。
同樣英俊挺拔的身姿,卓然不群的風采,卻是兩種迥然不同的氣質。
許言面上帶笑,笑意雖淡,卻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程滄瀾側看起來有些陰鬱,面容冷肅淡漠,一雙眼更是內斂沉寂,仿佛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生出情緒波動。
可這一個照面,程滄瀾心中卻對許言生出極深的忌憚。
他根本就看不透,那雙微彎狹長的鳳眼中,寒光浮動的背後,潛藏著什麼。
尤其是這個男人,身手詭秘莫測,遠在自己之上。
昨晚他甚至是遊刃有餘地穿梭於五人之中,並沒有因為他程滄瀾的加入,就顯得多一分應接不暇。
這不得不讓程滄瀾承認,許言是他生平僅見的勁敵。
不過現在看來,對方似乎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許先生,昨晚,是我們冒犯您了,實在抱歉。」
程滄瀾拱手抱拳,又主動對許言表示了歉意。
「無妨,反正我們之間早晚會有一見。」
許言一語雙關地說。
程滄瀾再度沉默下來。
他發現,許言真的是有把話說死的本事。
只是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故意。
從他的本能直覺來說,應該是後者。
「許先生此行是去上海灘?」
程滄瀾又試探地問了一句。
「對,做生意。」
許言懶懶地回答。
對於問題之外的話,卻是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程滄瀾已經連續碰了兩個軟釘子,他的傲氣,絕不允許他再主動第三次。
沉默,在二人之間瀰漫。
船身忽然一晃,才將這難堪的沉默打破。
「啟程了,此去上海灘,應該只需不到兩日了。」
許言看著滾滾流動的江水,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不知許先生去上海灘要做什麼生意,或許,能有我水魈五脈能幫上的地方?」
程滄瀾適時地接上了話茬。
他不想坐等族裡長老來接人,所以,就要用自己的方式,爭取能體面地從船上離開。
「程先生應該已經聞出來了。」
許言話說了一半,似笑非笑的模樣,讓程滄瀾心裡又泛起了嘀咕。
「他難道,是在罵我是狗,鼻子比狗還靈?」
看著程滄瀾眼中複雜多變的神情,許言暗自冷笑。
果然,心思深沉的人,哪怕只聽一句話,也能衍生出無數的想法來。
若是水魈五脈,以後落入程滄瀾的手中,恐怕會是他不小的阻礙。
「這船上裝了不少桐油,莫非,許先生是準備跟洋人做生意?」
程滄瀾心中冒出了個念頭,卻沒有宣之於口。
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試圖跟許言攀談了。
「言爺,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一個僕人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說。
許言跟程滄瀾之間,有股莫名的壓力在蔓延,讓周圍的人即使離得很遠,也會覺得喘不過氣。
他也是不得已,才硬著頭皮上來稟告的。
「早飯好了?」
許言轉頭,笑著對程滄瀾說:「程先生,旅途之上,招待不周,就湊合吃兩口吧。」
他擺擺手,自顧自地轉身走了。
即便不回頭看,那道陰冷又銳利的眸光,也始終鎖定在他身上。
如芒刺在背的感覺,讓他手指微動,幾乎忍不住想要出手的衝動。
「如果連這個考驗都通不過,那就別怪我沒有給你機會。」
許言冷冷一笑,沒有再理會被拋在身後的人。
臨近中午時分,從後面追上來一支船隊。
為首的大船竟是一艘十分豪華的客輪。
這種船,就算是官方的輪船局也很少見。
倒是民營的航運公司,有兩艘股東集資買來,撐門面用的。
在船首的位置,插著一枚迎風招展的小旗。
旗有五色,各有五條錦鯉盤旋環繞其上。
那正是水魈五脈的標誌。
原本,龍才是縱橫水域的王者。
但民國前,要避諱帝王。
民國後,末代皇帝雖然遷居關外,但民間依舊不能恣意把龍旗打出來。
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繡上了化龍前的錦鯉。
以此來昭顯水魈五脈統御水路的尊貴。
那支船隊,顯然是奔著許言,還有被他扣下的程滄瀾來的。
在發現船隊的時候,許言就得到了情報。
「言爺,對方的聲勢不小,看來是想以勢壓人啊。」
趙忠國站在許言身前,不無憂慮地說。
對文武兩縣的勢力來說,現在的水魈五脈,那絕對是個龐然大物。
雖說昨天是他們冒犯在先,還有人質扣在自己這邊。
按理說,想來接人,就要拿出個合適的態度來。
但對方卻擺出這樣的陣仗,顯然連雙方平起平坐的意思都沒有。
擺明了,是想要迫使許言低頭,主動放人。
「不管聲勢大小,我們只管走我們的路。」
「若是對方出言不遜,或者先動手……」
許言話沒說完,就聽到身旁「咄」的一聲響。
小啟靈坐在桌邊,將手從桌子上慢慢拿下來。
桌面上,赫然露出兩個洞。
他眨巴著黑葡萄一般的雙眼,無辜地說:「我只是把手往桌上一放,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