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人心難測

  據說。

  程滄瀾,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水魈六藝已經練得爐火純青。

  功力直達精進境。

  再有兩步就能邁入大成。

  水魈五脈的年輕一輩中,以他的能力最強,數次斬獲族裡各種比拼的頭籌。

  所以,才會有「一枝獨秀」這個稱號。

  五脈中,以實力為尊。

  就算翁、錢、潘三家老祖宗,是漕幫的創始人,也是五脈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但無奈後繼之人能力遠不及程滄瀾,也只能跟在他身後,輔助著完成各種任務。

  族裡早就有流言傳出,未來的魁首,很可能要被這個程家人給摘走了。

  許言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出手擒人的。

  程滄瀾固然是五人組的領頭人,但更是傳說中的未來魁首候選人。

  而漕幫在清末,勢力範圍已經轉向了上海灘,其後身,正是赫赫有名的青幫!

  許言想要在上海灘攪弄風雲,就絕對越不過青幫去。

  「我可真是,抓到了一條大魚啊。」

  他在心裡暗說,終於轉身看向程滄瀾。

  在晨曦的微光中,兩個年輕人相對而立,將對方的臉看得更清楚。

  同樣英俊挺拔的身姿,卓然不群的風采,卻是兩種迥然不同的氣質。

  許言面上帶笑,笑意雖淡,卻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程滄瀾側看起來有些陰鬱,面容冷肅淡漠,一雙眼更是內斂沉寂,仿佛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生出情緒波動。

  可這一個照面,程滄瀾心中卻對許言生出極深的忌憚。

  他根本就看不透,那雙微彎狹長的鳳眼中,寒光浮動的背後,潛藏著什麼。

  尤其是這個男人,身手詭秘莫測,遠在自己之上。

  昨晚他甚至是遊刃有餘地穿梭於五人之中,並沒有因為他程滄瀾的加入,就顯得多一分應接不暇。

  這不得不讓程滄瀾承認,許言是他生平僅見的勁敵。

  不過現在看來,對方似乎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許先生,昨晚,是我們冒犯您了,實在抱歉。」

  程滄瀾拱手抱拳,又主動對許言表示了歉意。

  「無妨,反正我們之間早晚會有一見。」

  許言一語雙關地說。

  程滄瀾再度沉默下來。

  他發現,許言真的是有把話說死的本事。

  只是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故意。

  從他的本能直覺來說,應該是後者。

  「許先生此行是去上海灘?」

  程滄瀾又試探地問了一句。

  「對,做生意。」

  許言懶懶地回答。

  對於問題之外的話,卻是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程滄瀾已經連續碰了兩個軟釘子,他的傲氣,絕不允許他再主動第三次。

  沉默,在二人之間瀰漫。

  船身忽然一晃,才將這難堪的沉默打破。

  「啟程了,此去上海灘,應該只需不到兩日了。」

  許言看著滾滾流動的江水,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不知許先生去上海灘要做什麼生意,或許,能有我水魈五脈能幫上的地方?」

  程滄瀾適時地接上了話茬。

  他不想坐等族裡長老來接人,所以,就要用自己的方式,爭取能體面地從船上離開。

  「程先生應該已經聞出來了。」

  許言話說了一半,似笑非笑的模樣,讓程滄瀾心裡又泛起了嘀咕。

  「他難道,是在罵我是狗,鼻子比狗還靈?」

  看著程滄瀾眼中複雜多變的神情,許言暗自冷笑。

  果然,心思深沉的人,哪怕只聽一句話,也能衍生出無數的想法來。

  若是水魈五脈,以後落入程滄瀾的手中,恐怕會是他不小的阻礙。

  「這船上裝了不少桐油,莫非,許先生是準備跟洋人做生意?」

  程滄瀾心中冒出了個念頭,卻沒有宣之於口。

  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試圖跟許言攀談了。

  「言爺,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一個僕人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說。

  許言跟程滄瀾之間,有股莫名的壓力在蔓延,讓周圍的人即使離得很遠,也會覺得喘不過氣。

  他也是不得已,才硬著頭皮上來稟告的。

  「早飯好了?」

  許言轉頭,笑著對程滄瀾說:「程先生,旅途之上,招待不周,就湊合吃兩口吧。」

  他擺擺手,自顧自地轉身走了。

  即便不回頭看,那道陰冷又銳利的眸光,也始終鎖定在他身上。

  如芒刺在背的感覺,讓他手指微動,幾乎忍不住想要出手的衝動。

  「如果連這個考驗都通不過,那就別怪我沒有給你機會。」

  許言冷冷一笑,沒有再理會被拋在身後的人。

  臨近中午時分,從後面追上來一支船隊。

  為首的大船竟是一艘十分豪華的客輪。

  這種船,就算是官方的輪船局也很少見。

  倒是民營的航運公司,有兩艘股東集資買來,撐門面用的。

  在船首的位置,插著一枚迎風招展的小旗。

  旗有五色,各有五條錦鯉盤旋環繞其上。

  那正是水魈五脈的標誌。

  原本,龍才是縱橫水域的王者。

  但民國前,要避諱帝王。

  民國後,末代皇帝雖然遷居關外,但民間依舊不能恣意把龍旗打出來。

  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繡上了化龍前的錦鯉。

  以此來昭顯水魈五脈統御水路的尊貴。

  那支船隊,顯然是奔著許言,還有被他扣下的程滄瀾來的。

  在發現船隊的時候,許言就得到了情報。

  「言爺,對方的聲勢不小,看來是想以勢壓人啊。」

  趙忠國站在許言身前,不無憂慮地說。

  對文武兩縣的勢力來說,現在的水魈五脈,那絕對是個龐然大物。

  雖說昨天是他們冒犯在先,還有人質扣在自己這邊。

  按理說,想來接人,就要拿出個合適的態度來。

  但對方卻擺出這樣的陣仗,顯然連雙方平起平坐的意思都沒有。

  擺明了,是想要迫使許言低頭,主動放人。

  「不管聲勢大小,我們只管走我們的路。」

  「若是對方出言不遜,或者先動手……」

  許言話沒說完,就聽到身旁「咄」的一聲響。

  小啟靈坐在桌邊,將手從桌子上慢慢拿下來。

  桌面上,赫然露出兩個洞。

  他眨巴著黑葡萄一般的雙眼,無辜地說:「我只是把手往桌上一放,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