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長,你回來了?!」
李醉見到道人,頓時驚喜交加,正想上前將他迎進來,卻冷不丁看到他身旁還站著倆人。
「這兩位是?」
他看向鷓鴣哨和張起靈。
這兩位其中一個看上去和他年齡相仿,看起來最多二十出頭,身高大約有180左右,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色勁裝,右手纏著一圈繃帶。
這青年膚如白玉,五官俊朗,眸若寒星,看上去深不可測。
最詭異的是,其右手食指和無名指奇長無比,令人印象深刻。
這是個高手!
李醉看到青年後瞳孔一縮,同時心裡瞬間便有了判斷。
再看另一個中年人,約莫四五十歲的模樣,也是一身破舊的黑衣,比那個青年稍矮一些,雙目如鷹勾,冷峻深邃,飽經風霜,嘴角微微下抿,一幅不怒自威的模樣。
不知為何,對方的臉總給李醉一種淡淡的熟悉感,就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兩位都是貧道的好友。」
李長清略帶深意地看了李醉一眼,笑道:
「老陳可在家?」
「在的,在的!」
李醉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熱情地點了點頭。
「首長正在屋內,李道長,諸位貴客請跟我來!」
說完,扭頭就往裡走。
「慢著。」
李長清卻一把將他拉住,笑問道:
「方才看你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相辦?」
李醉聞言微微一愣,只聽道人又道:
「我等賦閒路過此地,特來看望老陳,你若有要事,儘管去做,切莫耽擱了時辰。」
他這話一說出來,明眼人自然一聽就懂,李醉這孩子打小就會看眼色行事,卻見面前道人雖臉色淡淡,高深莫測,但他旁邊那個一臉冷峻的中年人眉峰高聳,顯然是有些不耐煩了。
他心裡嘀咕一句,表面卻不敢怠慢,當即點頭哈腰地應是:
「奧哎,可不是嘛!嘿嘿,陳老正好讓我去給隔壁的胡老太爺捎個信,既然如此,那您們請便請便!」
李醉一邊說著,一邊「躡手躡腳」地從門後溜了出來,先沖李長清討好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又對他旁邊的鷓鴣哨和張起靈點了點頭,這才一溜煙兒消失在了胡同口。
鷓鴣哨看他「做賊心虛」似的背影逐漸遠去,皺了皺眉,問李長清道:
「道長,這是哪來的小賊,長得一幅漢奸模樣,滿嘴流奸耍滑,走起路來簸箕腳左右肩,看起來可不像是個好東西,現在陳兄的身邊都是這種貨色了嗎?」
嚯!
李長清一聽,忍不住差點兒笑出聲。
玩味地看了眼鷓鴣哨,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說。
?
鷓鴣哨一臉疑惑。
「理他做甚!」
不等他再度發問,李長清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地道:
「咱們走吧,別讓陳兄等久了。」
說完,便率先邁進了陳家高高的門坎。
陳家四合院並不算太大,陳玉樓上了年紀以後專愛高些花花草草,什麼四季竹、君子蘭之類開得滿園。
這會兒正值晚夏,本不算寬敞的小院裡鬱鬱蔥蔥,遍地陰涼,與李長清上次來時幾無太多變化。
三人順著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一路往裡,繞過一道院牆,遠遠地便看見房前的一張黃竹牛皮扎躺椅上,白髮蒼蒼的老頭正躺在上面閉目養神,神態安詳。
此人不是我們的陳總把頭,陳玉樓陳金堂又是何人!
旁邊的竹桌上,還擺著一台老式的收音機,沙啞的小曲兒從里磕磕絆絆地響起。
聽那唱詞,正是京劇中的經典,梅先生唱得《女起解》。
此時老頭正聽得入神,完全沒察覺到有三個不速之客「闖」進了他的安樂鄉,還猶自隨著曲調轉合有節拍地敲著手指。
「陳兄,別來無恙啊?」
李長清靜步走到躺椅前,大咧咧地坐下,拎起桌上的紫砂壺為自己倒了一盞清茶,抿了一口,笑道:
「良辰美景,午後好陽光,您老卻怡然自樂,這真是『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啊!」
此時,收音機里正唱到「人言洛陽花似錦,偏我到來不如春」,老陳頭正聽得入迷,卻冷不丁聽到身旁有人來了這麼一句,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李兄!」
猛地一個激靈,立馬就睜開了眼,待看清來人後眼裡露出濃濃的驚喜,「騰」地一下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這一下用力過猛,差點兒便閃了老腰,李長清及時伸手將他扶住。
饒是如此,也疼得老頭捂腰佝背,咳嗽個不停,表情痛苦,好一會才緩過來,苦笑著擺了擺手。
「沒事,老毛病了」
陳老頭說完,緩緩抬起頭,正準備將李長清請到屋內敘一敘離別之情,卻猝不及防看到不遠處還站著兩位,當下便是一愣,渾濁的目光下意識掃過二人的面龐。
待看到其中一人時,他臉上的笑容陡然一滯,身子如遭雷擊一般僵立在原地,瞳孔逐漸放大。
「你」
此時,對面鷓鴣哨重新見到闊別多年的老兄弟,心情也是無比激動。
特別是當他看到後者滿頭的白髮和一臉的皺斑後,心頭便是一酸。
往事一幕幕在走馬觀花般地在鷓鴣哨的眼前掠過。
這個鋼鐵般的漢子此刻眼眶發紅,三步做一步走到老頭身前,緊緊把住對方顫抖乾枯的雙臂,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叫了一聲:
「陳兄。」
「鷓鷓鴣哨兄弟」
陳玉樓呆呆地望著面前的男人,那冷峻的眉眼一如二十七年前的那個雨夜。
有些不敢置信地搓了搓乾枯的眼角,老頭用顫抖不已的手艱難地從懷裡摸出了一幅老花鏡,又顫顫巍巍地戴上。
「鷓鴣哨兄弟真是你嗎?」
「老天啊陳某陳某沒在做夢吧」
陳玉樓喃喃自語,忽然伸出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老臉。
他心裡雖然一直堅定的認為鷓鴣哨並沒有死,只是暫時不知所蹤,但一定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孜孜不倦地找尋著解開扎格拉瑪詛咒的線索。
他太了解那個男人了。
那個名為鷓鴣哨的男人,那個當年綠林道里號稱「槍腿雙絕,天下無敵」的男人,決不是個命短福薄之輩!
但再堅定的信念,也會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漸褪色
轉眼間二十七年如流水般漂過,陳玉樓派人找遍全國各地,卻一直沒有往日兄弟的絲毫音訊,躁動的心也不可避免地隨之一點點沉入了谷底
雖然每當有人問起,他總是一口咬定鷓鴣哨只是失蹤了,但這些年裡,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陳玉樓總會從抽屜里翻出之前的老照片靜靜出神。
雖然不願承認,但心底有一個聲音卻在告訴他:
那個叫鷓鴣哨的男人已經死了。
死在了異域他鄉,死得毫不起眼,像一隻螻蛄般微不足道,便如同路邊的一根不起眼的野草
每到這時,陳玉樓都會無端地發一場火,冷靜下來之後,滿腔的怒火最終盡數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但陳玉樓做夢也沒想到誰又能想到
鷓鴣哨,他的老兄弟,時隔整整二十七年,現在竟然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猶如天降一般
「陳兄,我回來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陳玉樓忍不住老淚縱橫。
這已經是他這些年第二次如此失態了
「陳某就知道」
陳玉樓死死把住鷓鴣哨的手臂,心中無比地激動。
這時,李長清也站起了身,緩緩走到了兩人身旁。
三人把臂注視良久,忽然齊聲大笑起來,聲震雷霄。
張起靈倚在爬滿翠綠的牆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暖風吹過他的額前,細碎的劉海兒隨風飄動。
半個時辰後。
陳家廳堂內,陳玉樓聽完李長清和鷓鴣哨兩人的敘述後,渾濁的眼眸里綻出驚人的光,猛地一拍大腿。
「陳某就知道!你鷓鴣哨是何許人也?那可是當年敢單槍匹馬闖進鬼子重兵把守的縣城裡殺人放火的!那是何等奢遮的人物!怎會被區區一道破銅爛鐵的門戶困住?」
「陳兄謬讚了」
鷓鴣哨聽得直搖頭,苦笑兩聲,沖李長清抱了抱拳。
「若無李道長手段通天和這位張小哥的照拂,我遲早要被困死在青銅門裡面,哪裡還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李長清微笑不語,只是靜靜喝了口茶。
「那是自然!」
陳玉樓感慨了一聲,先是對一旁的靜默無言的青年抱拳,說了聲:
「陳某多謝張小哥!」
張起靈點了點頭算作回應,陳玉樓卻毫不在意,又面色肅整地看向旁邊悠哉悠哉喝茶的道人,行了個道禮,李長清也以道禮回應。
他接著嘆道:
「若說陳某和鷓鴣哨兄弟是天下一流,那李兄你便是天上一流!」
「說來慚愧,想我陳玉樓一生心比天高,卻被小小的一個獻王墓困在原地幾十年之久,若不是李兄仗義出手,扎格拉瑪一族延續千載的詛咒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看到解除的曙光」
「說起詛咒,上次我走得匆忙,只聽說胡八一那三個小子已經啟程去了崑崙,卻還沒來得及詳問。」
李長清聽著陳玉樓的花式吹捧,實在是有點聽不下去,當即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
「不知獻王老兒那顆玉化的人頭,怎麼樣了?」
鷓鴣哨之前聽道人講過,知道雮塵珠就在獻王地腦袋裡,聞言心裡一突,也好奇地望向陳玉樓。
「李醉那小子沒有沒有跟你說嗎?」
陳玉樓先是一愣,而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瓜,搖頭苦笑道:
「是陳某老糊塗了」
接著,老頭便把關於李長清帶出來的那顆獻王頭顱的研究結果講了出來。
當時陳玉樓將獻王的首級交給有關部門後,沒過多久,調研報告便出來了。
據結果顯示,獻王人頭的口中確實多出了一塊和人類眼球大小差不多的物體,但那物體和口腔整個溶為了一體,根本不可能剝離出來。
後來經過處理,研究人員成功地將獻王人頭所有能切除的部位全部切掉了,只剩下一塊口腔的部分。
這剩下的部分幾乎就是一塊有模糊人臉的玉球,表面紋理呈漩渦的形狀,經過確認,就是傳說中的鳳凰膽雮塵珠無疑了。
「想想,胡八一那三個小子走了也有七八天了,算算日子,現在也應該已經到達崑崙山脈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能」
說完,陳老頭搖了搖頭。
鷓鴣哨聞言,眉頭無聲地皺了皺,低著頭若有所思。
一旁的李長清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不急不慢地品了口茶,任茶葉的清香在口腔中瀰漫,不動聲色地將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笑著安慰道:
「二位儘管放心。」
「別看胡八一和王胖子那倆小子平日裡一幅吊兒郎當的模樣,但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想來不會讓人失望!」
「貧道有一種預感,扎格拉瑪一族延續千年的詛咒,必將在他們三人身上得到終結!」
「」
陳玉樓和鷓鴣哨見他語氣篤定,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樣,對視一眼,心裡不由升起幾分好奇,忍不住問道:
「道長為何如此肯定?」
「呵呵」
李長清卻微笑不語,一臉高深莫測,心想:
廢話,能不自信嗎!
貧道看過劇本這事難道也要告訴你們嗎?
何況這一世在他這隻大蝴蝶煽風點火,胡八一不論是在《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的研習,還是身手方面都比原著里要強上不少,除了下墓倒斗的經驗不足外,再沒有別短板。
不過,這最後一點,在其主角光環的加持下應該不是問題。
此去崑崙解除鬼洞詛咒,想必中間雖有波折,但總歸是能辦到的。
想到這,李長清喝盡杯中清茶,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
但他卻不知,因為他的緣故,遠在天邊的胡八一一行人將在崑崙山上經歷怎樣的離奇驚險!
他們最終能否成功解除詛咒,還尚未可知
這正是:
天數無常,天理昭彰,更易變幻,鬼神莫測
見李長清故作高深,並不作答,陳玉樓和鷓鴣哨皆無奈搖頭,實在拿道人沒辦法,只得換了個話題,不談此事。
他們二人對李長清很是信服,既然他如此說,那八成可以肯定,也就放下了心。
夏意濃郁的午後,四人圍坐在桌前吃茶咳著瓜子,聊著聊著,鷓鴣哨忽然問陳玉樓道:
「方才我等進來時,正碰上一個行跡鬼鬼祟祟的青年男子,叫李醉。」
「陳兄可知,那李醉是何許人也?」
陳玉樓聞言一愣,看了看鷓鴣哨,又看了看李長清,眼裡露出些許愕然,那意思是:
你沒告訴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