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先天靈根 易卜之約

  第86章 先天靈根 易卜之約

  鍾神秀曬然一笑,將淡淡可惜之意揮之一空,收起罡雲,奪目鋒芒瞬間斂去,卻忽然朝空中揖手行了一禮,道:「真人還不現身麼?」

  許莊只見天中不知從何處飛下一隻雀兒,雙翅疾扇,懸停在空中,小喙一張,卻傳出一道破鑼聲線,嘎嘎笑道:「鍾小子,什麼時候看穿道爺躲在一旁看戲的?」

  許莊微微一訝,心中卻冒出一個並不陌生的形象來:缺德道人?

  鍾神秀道:「晚輩只是妄做猜測而已。」

  那雀兒嗤了一聲,卻道:「兩個小子,到道爺這裡飲杯茶水如何?」

  鍾神秀應道:「真人首邀當是許道友吧,晚輩今日與許道友論道略有所得,又恰巧煉成元嬰,卻待回返宗門好生修行,鞏固修為,便不叨擾真人了。」

  雀兒叫道:「鍾小子,不給道爺面子,快些滾蛋。」

  鍾神秀微微一笑,向許莊點了點頭,便身形一動,化作一道紫光沖天而去,須臾沒入了重重雲端之中,沒了蹤影。

  雀兒口中喳喳似是罵了兩聲,又朝許莊道:「許小子,你可要來飲茶麼?」

  許莊沉吟了一息,便抬袖揖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子便到真人處討一杯仙茶吧。」

  雀兒又是喳喳了兩聲,振起翅膀往雲中飛去,許莊立即架起遁光跟上。

  那雀兒也不知是因元神真人道法加身,還是何種異種,片刻便飛過了數里,往一處峰頭落去。

  許莊隨之按下遁光,穿雲撥霧,卻見全無生人足跡的森山之頂,憑空多出一座單檐亭台,其中一套白雲石桌椅,上置一套茶具,兩人正在亭中飲茶。

  其中一人,面容古板,頭頂一尺高冠,手中搭著一桿拂塵,正襟而坐,一副高道模樣,另一人卻鬚髮灰白,衣衫襤褸,坐沒坐相,口中還叼著那叫許莊十分感覺古怪的菸捲,正是許莊曾見過一面的缺德道人。

  許莊落到峰頂,步入亭台之中,拱手行了個禮:「見過真人。」

  缺德道人哼哼一聲,一指桌椅,說道:「坐吧!」

  許莊整了整衣袍,落座下來,又聽缺德道人介紹道:「這是道爺的同門師兄,積德道人。」

  積德道人一甩拂塵,古板面目上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朝許莊點了點頭。

  又是一位元神真人。

  許莊吃了一驚,不敢怠慢,回了一禮,這才問道:「不知真人喚我前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缺德道人哼了一聲,說道:「不是說請你飲茶麼?」那雀兒便從空中飛過,到爐上叼過茶壺,往一個空杯中斟上,輕輕一推,推到許莊面前。

  許莊眉梢一挑,將目光落下,只見清茶一杯,似乎瞧不出什麼異樣,也不多想,雙手捧起茶杯便飲下去,忽覺一股沁心冰涼從喉而入,瞬間瀰漫滿身,面色一白,眉發之間,赫然結出滿滿冰霜,整個人便似是僵絕了一般,動也不動了。

  缺德道人嘎嘎笑道:「師兄,你看許小子幾久能化開冰極元精?」

  積德道人在在道:「尋常金丹大成的修士,想化開這一杯冰極元精,至少也要一年時間,此子雖然功行深厚,我想當也在一月左右吧。」

  缺德道人卻道:「鍾小子只用了二十一日,許小子可是贏了鍾小子一招。」

  「鬥法瞬息萬變,若是重新來過,勝負猶未可知。」積德道人道:「再說這是考驗功行,和鬥法什麼干係。」

  缺德道人道:「看來師兄還是更中意鍾小子些。」

  積德道人道:「不錯,不如伱把鍾神秀讓予我吧。」

  缺德道人悠悠吞雲吐霧了片刻,卻忽然道:「師兄把那五氣合英兜給我,我就把鍾小子讓予你。」

  這時積德道人反倒有些詫異,問道:「果真?師弟如此看好許莊?」

  缺德道人笑道:「我看許小子根基未必比鍾小子要差,化開冰極元精,恐怕都用不了二十一日。」

  積德道人卻道:「即使如此,鍾神秀已經先一步煉成元嬰,接下來正是突飛猛進的時候,我卻不看好許莊能迎頭趕上。」

  缺德道人翻了個白眼,叫道:「你要不要吧。」

  積德道人忙道:「要,怎麼不要,那便就此說定了。」許是怕缺德道人反悔,當即便從袖子掏出一物來,遞到缺德道人手中,面上顯出微微肉疼之色。

  缺德道人見他這副模樣,露出一口亂七八糟的牙齒,笑嘻嘻道:「怎麼,師兄若是肉疼,此時收回還來得及。」

  積德道人哼了一聲,應道:「拿去!區區五氣合英兜比得上先天靈根一果麼?」

  缺德道人聞聲頓時將五氣合英兜收入袖中,大搖其頭,「我勸師兄別高興的太早,若是我與許小子拔得了頭籌……嘿嘿,那時候師兄的臉色定是十分精彩。」

  古板道人瞧不慣他占了便宜又擠眉弄眼的模樣,頓時把眼一閉,一言不發了。

  缺德道人也不在意,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冊子,悠然邊吞雲吐霧,邊看起道書來。

  日月交替,短短旬日的時光對元神真人而言似乎眨眼即逝,很快過了一十五日,積德道人忽然睜開眼來,目中閃過一絲詫異。

  卻見許莊皮膚開始現出血色,頂上忽然騰起熱氣,眉發之間的冰霜開始緩緩化去。

  缺德道人卻未挪動目光,仍自翻著自己掌中的冊子,似乎品讀得入神,口中光是吸氣,卻好幾日沒有煙霧吐出了。

  如此又過了三日,許莊頂上熱氣不絕,終於將冰霜完全化去,倏然睜開了眼,只覺渾身法力運轉竟然輕靈上了幾分,內神更是生出清淨通透之感,神與氣合的進度隱隱增長了許多。

  許莊長長出了口氣,拱手道:「謝真人仙茶,晚輩受益良多。」

  缺德道人擺了擺手,卻道:「說了請你小子飲杯茶而已,不必客套。」便又推過一杯茶水。

  許莊微微一笑,也不客套,接茶便飲,這次卻只覺冰涼入喉即逝,沒得許多神奇功效了。

  兩位真人不開口,許莊也不著急,靜靜陪兩人飲茶,過了片刻,積德道人忽然問道:「小友可要算一卦?」

  許莊卻沒想到,積德道人出口的是這麼一番話來,怔道:「算卦?」

  積德道人道:「不錯,貧道忽然來了興致,若小友有意,卦金收你一枚法錢便是。」

  許莊沉吟片刻,卻推拒道:「謝真人好意,不過晚輩便不算卦了。」

  缺德道人哈哈道:「哦?小子,你可知道尋常人求我師兄一卦,要找多少人情,花費多少卦金麼?」

  許莊道:「晚輩不知,不過晚輩沒有算卦的習慣。」

  積德道人驚訝道:「莫非小友不信命數?」

  許莊微笑道:「敢問真人,命數可有定麼?」

  積德道人道:「命數無定。」

  許莊道:「既然命數無定,未來只需握在自己手中便足夠了。」

  積德道人淡淡道:「命數雖然無定,卻能窺得一線脈絡,借之或許便能尋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呢。」

  許莊只是搖了搖頭。

  積德道人也不著惱,似是思索了一瞬,又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竹籤桶,其中插著二十五隻竹籤,輕輕抖了一下,問道:「那小友可要算一下運道?」

  見積德道人一再相邀,許莊沉思片刻,又對運道一事頗有興趣,還是決定應承下來,便拱了拱手,應道:「那便勞煩真人了。」

  「不勞煩。」積德道人面上又露出微不可見的笑意,遞過簽筒道:「搖簽卻需要你自己動手……隨意為之便是。」

  許莊點點頭,雙手接過簽筒,輕輕搖了幾搖,筒中便掉出一根簽來,落在石桌之上,積德道人拿過竹籤瞧了瞧,眯起眼睛,撫須道:「小友氣運正盛,福緣深厚,恭喜。」

  沉默了一息,他又道:「不過我玄門中人,向來講說福禍相依,福緣過重,未必算善,劫難臨頭,也可能因禍得福……小友仍需謹慎面對每一個選擇。」

  許莊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應道:「晚輩受教了。」

  積德道人擺擺手道:「不過解簽而已。」

  缺德道人又悠悠道:「要尋師兄解簽,也是價格不菲的……」

  許莊眉頭微皺,問道:「不知真人簽金幾許?」

  積德道人道:「這卻不必了,全當貧道興致所為便是。」

  許莊沉吟片刻,卻道:「還不知真人可有什麼要事吩咐晚輩?」

  由不得他不做此想,他與積德道人還是首見,積德道人便一再相邀,總不是真的興致大發,非要指點他許莊一番不可?

  不料積德道人聞言搖了搖頭,飲起茶來,缺德道人卻哈哈道:「本是他有事要尋許小子你,現在換做道爺我了。」

  他長長吐了口霧,沉聲道:「道爺我也不是拉不下面子的,便與你小子直說了,道爺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合作一番。」

  許莊面容一肅,緩緩道:「真人請講便是,晚輩會好生考量。」卻沒道什麼任憑吩咐,縱使是元神真人,也不可能強迫他做什麼不願為之的事情,若真如此,太素正宗之名須不是吃素的。

  缺德道人道:「此事卻要從一個故事說起……」

  卻說數萬年前,在左近一片星河之間,有易道人,卜道人兩名元神真人,即是相看兩厭的對頭,又是惺惺相惜的道友。

  要說為何如此,卻因此二人同為精通數術的高手,而且水平相仿,名聲也所差無幾,因而忽有一日,兩人便商定決個高下。

  易道人,卜道人皆是數術高手,自是以數術來分高低,比的卻是以數術測算『機緣』,兩人從同一處出發,分頭去尋各自所算的機緣,再比一比誰的『機緣』更高一籌。

  說來也怪,兩人從同一處出發,分頭去尋,最後卻在同一處地方,撞上同一處機緣,兩人竟然合力尋到了一株先天靈根。

  說到此處,許莊已經目露異色,何為先天靈根?顧名思義,誕生還在開天闢地之前,造化所鐘的珍寶。

  通常而言,無論是先天靈根所結之實,還是先天靈根本身,或於修行有無窮之益,或比擬最最上乘的法寶材料,甚至攜帶先天寶禁,天生便是法寶之身……

  總而言之,先天靈根對修道人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寶。

  缺德道人繼續說道:「卻說那靈根乃是一株果樹,一千二百年一開花,又一千二百年一結果,再一千二百年才得以成熟,如此每三千六百年才能得一十二枚果實。」

  「昔年易道人,卜道人尋到此樹之時,此樹才方結果,還不到享用之時,可兩人卻等不及爭個明白,這株先天靈根,究竟歸誰所有?」

  「於是兩人這便展開了十幾番較量,算機緣,算命數,算劫難,算那仙宗爭鬥勝負,算那凡間王朝國運,算那紅塵天災……」

  「可無論如何,兩人始終沒有分出勝負來,卻不是兩人所算真就每每相同,而是數術之道嘛……本來便有許多說頭,縱使那番你測算贏了一籌,我嘴上功夫卻未必服了你去,縱使這番我掐算準確了些許,你也頭頭是道說出許多歪理辯駁……」

  「直至最後,兩人終究還是發覺,只有鬥法,才是真正分個高低,誰也辯駁不了的方法。」

  「但兩人都是自恃數術宗師,平日不說處處受人敬仰,也是被許多道友奉做上賓的人物,若論護道之術,當是手段無數,若論爭鬥之法,卻便有些坐蠟了。」

  「思來想去,兩人卻想出一個法子,兩個各以數術,去尋幾名修道的天才,代為比斗,哪方勝者,便贏得那靈根所結之實……不過這規矩敗方顆粒無收,兩人又覺不妥,最終議定,勝者一方,贏去九枚果實,敗者一方,便只得三枚果實。」

  聽到此處,許莊面上露出古怪神色,問道:「前輩莫非……」

  缺德道人點了點頭,應道:「那先天靈根,三千六百年才結得一十二果,易道人與卜道人,也就三六百年便比斗一次,後來二者又將先天靈根所在傳於後人,後人又延續此比斗……」

  「我與師兄二人,便師承易道人一脈。」

  許莊沉默一瞬,應道:「所以真人尋我之事,是要我代為參與此斗?」

  缺德道人懶懶道:「道爺也懶得撒謊唬你,本來我在此界已經尋得了鍾小子合作,不過鍾小子如今被我師兄要了去,所以道爺又尋許小子你。」

  許莊道:「晚輩才方煉就金汞,恐怕夠不上能參與這等鬥法?」

  缺德道人道:「你道易祖師,卜道人是傻的麼?他們自不會去尋元神同道幫手……便是尋元嬰修士,去尋那些修行了幾千百年,煉成了一身道術,揚名一界的老東西,又怎麼顯得出本事?」

  「所以此比斗所尋的幫手,是約定了只能尋三百歲壽以下之人,尋常人等,便是煉成上品金丹,三百歲時還在金汞打轉兒呢……當然,我們精心所尋之人,自然是像鍾小子這樣,遠超同輩的修道天才,才有勝算。」

  見許莊沉默不應,缺德道人又道:「距比斗之時,還有好七八十年時間,難道不夠你小子煉成元嬰?」

  許莊道:「晚輩似乎還沒有答應真人之邀。」

  缺德道人挑眉道:「小子,還怕道爺少得了你好處不成?若斗贏了此陣,九枚先天靈果,少不了你一枚,就是敗了陣去,道爺自掏腰包給你報酬便是了。」

  許莊卻淡淡一笑道:「這確實是天大的誘惑,不過晚輩眼下還是以做好修行功課為重,左右還有七八十年時間,日後晚輩再好生考量吧。」

  說道此處,許莊站起身來,卻對積德道人道:「真人不是教導晚輩,謹慎面對每一個選擇麼?晚輩受教了。」

  「什麼?」缺德道人叫道:「道爺還等你小子考量,你當道爺沒有備選之人麼?」

  許莊微笑道:「既然真人有備選之人,晚輩便放心了,總不至誤了真人大事。」

  言罷抬手行了一禮,道聲:「晚輩還有許多功課在身,便不多陪真人飲茶了,告辭。」當即拔起一道虹光,須臾遁去到了天際。

  缺德道人呆了一呆,大叫一聲:「壞也!」抽手從領口裡取出五氣合英兜便要遞還給積德道人,口中叫道:「師兄,這交易算了,還是將鍾小子還於我吧。」

  積德道人古板的面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連連搖頭,「師弟已經拿了五氣合英兜,哪裡還有反悔的道理,不成,絕對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