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快跑！

  混沌深處，一道身影在一片片星域間穿梭著。

  自從脫離了錯亂時空，江生便繼續尋找山海界的位置。

  饒是有華光帝君提供的道標和赤霄派提供的星盤，想要在這混沌深處尋到一方，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大世界固然廣袤無邊，但混沌之廣，卻是無蹤無際。

  一個宇宙中域，便囊括了江生知曉的除去山海界外的所有大世界以及九成以上的中小世界，餘下的那一成也不過是散落在中域邊緣。

  可以說，凡萬物生靈，有情眾生，基本都在宇宙中域這一隅。

  而宇宙中域外的東西南北，全是茫茫混沌，這裡的混沌深處，遠非宇宙中域的虛空混沌可比。

  而混沌深處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深，誰也不知曉。

  便是那掌道之境，至人真陽，也無法洞悉混沌之全部。

  原本江生是打算先找到玢繆，將其斬殺再去尋找山海界的。

  但玢繆極其警惕，他在那時空漩渦外留下的，僅僅是一絲微不足道的痕跡，其真身何在根本無從探知。

  如今的法天相宇仙君也只是一道殘魂，憑依兩件大乘仙寶苟延殘喘著，能發現那一絲痕跡，已經是其極限了。

  尋不到玢繆的痕跡，江生也不心急，知曉玢繆是跟著自己來的，那麼玢繆後面就還會露頭。

  因此江生選擇先去尋找山海界，找到山海界，錨定好道標，宗門自會打通一條道路，把山海界接引回宇宙中域。

  混沌深處，光影黯淡，任何一點光源都不值得相信。

  道標與星盤懸在江生面前，為江生指引著那模糊的方位。

  山海界遺失在混沌深處不知多久，而混沌深處至少成形了百萬年，這片混沌擴散到了何種境地誰也不知曉，因此山海界的位置也變得格外模糊。

  混沌深處有大量破碎的世界，死寂的星河，但充滿了孤寂與荒蕪，有情眾生長期在這混沌深處生存，難免會心生陰霾，靈台蒙塵，繼而神魂有異。

  便是再耐得住孤寂之人，在這荒涼之地也會難免捉狂。

  江生性子有些冷清，喜歡安靜，但並不意味江生喜歡寂靜，不過江生更耐得住性子一些。

  在這混沌深處，江生可以不與任何人言語，悶頭趕路。

  但玢繆卻不行。

  天魔，源於宇宙暗面，與萬物生靈有情眾生相比，正如陽與陰，其存在便是自然。

  天魔有著自己的思維，更有著自己的慾念。

  或者說除去那些自歸墟污濁中誕生的原生天魔外，宇宙中大部分天魔都是因為生靈無限放大自己的慾念，放縱自己的慾念，肆無忌憚，與陰面契合，才後天成為了天魔。

  玢繆也有著自己的慾念，他喜歡陰謀詭計，喜歡挑撥是非，喜歡玩弄他人，更喜歡等人絕望之後，把自己所做的一切明明白白展現在其面前，讓其徹底崩潰，看著對方無可奈何的發狂。

  而在這混沌深處，萬物荒蕪，死寂一片，玢繆毫無施展的空間，他又不是那些歸墟之中誕生的原生天魔，一門心思想讓萬物歸墟，一切化作虛無。

  因此玢繆已經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看著手中的七魔欲蓮，玢繆眼中神情不斷變化著，最後化作一抹獰色：「靈淵.」

  「小友既是出身道門正宗，可知這混沌之變遷？」

  「混沌者，茫茫無際也。」

  「倒也不差，常言天地未開曰混沌，所謂混沌，便是渾然模糊，無分無曉。」

  「仙君此言，倒讓我想起了曾道藏閣中看到的一本誌異，上面有言，宇宙，源自混沌，乃混沌之後，非先天造物。」

  孤身闖入混沌深處，時日久了難免心神出問題。

  哪怕是心智再堅定，也難以承受在孤寂荒蕪之中日復一日的渡過。

  蓬萊的祖師們顯然是考慮到了這一點，讓江生去混沌歷練，不代表要把江生這個蓬萊的好苗子扔在混沌里不管。

  因此玄明道君與赤霄道君溝通，遣虛元子送來星盤，讓江生受虛元子之邀，借著幫行法真君解脫的由頭尋到景陽子，然後便是順理成章的見到相宇仙君。

  相宇仙君也順理成章的成為江生在混沌深處行走時的陪伴者，可以與江生聊天，為江生解惑。

  雖然相宇仙君只剩一縷殘魂，但好歹有兩件大乘仙寶，在混沌深處可以保住江生，入了山海界也能提供一臂之力。

  一切安排的都是這麼水到渠成，相宇仙君，就是被選中的那個人。

  和九州界乾坤道宗、崆洞道宗兩方玄門聖地有矛盾，自家宗門也被坑的山門破碎道統斷絕的相宇仙君可以說是大小長短正合適的目標。

  相宇仙君也清楚這一點，赤霄道君想起他，那就說明他還有用。

  有用的人，就有價值，就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所以相宇仙君會保護好江生，並幫江生完成此次任務，獲取功德。

  此時相宇仙君估量了下時日，江生已經許久不曾開口了，再這麼沉默下去，怕是江生靈台遲早蒙塵，因此相宇仙君主動開口，與江生討論起混沌來。

  聽江生提到混沌在宇宙之前，相宇仙君似是回憶起了什麼：「我這一生，初起順風順水，一誕生，便是九州界一方元嬰世家的嫡子。」

  「幼年時，我展露出修行之資，被家族培養，鍛體感氣，隨後引氣入體、練氣.」

  「天道築基，上品金丹對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太乙元嬰更是順其自然，當我太乙元神之境時，早已名滿九州大千。」

  「隨後我遨遊九州，更是跑到九州之外的其他大界遊歷。」

  「是年，恰逢赤霄道君在蒼梧界天山講道，我遊歷至蒼梧界，僥倖聽得赤霄道君開講混沌。」

  「道君有言：混沌在前，靈在後，大道為先，道自然。」

  「混沌者，朦朧模糊且渾源一體，不知不見，玄之又玄，乃萬物之始，乃萬靈之根。」

  「亦稱之為，先天混沌！」

  「我常思有感，可道君之言實在玄奧，即便我到了大乘之境，也始終無法將道君之言完全悟透。」

  「想來，我若是能悟透，也不至於困頓在大乘之境，難以得見純陽了。」

  聽相宇仙君提到純陽，江生有了些好奇。

  縱觀相宇仙君前半生，與江生的境遇何其相像。

  年少成名，天縱奇才，天道築基繼而就是上品金丹，雖有太乙元嬰、太乙元神再到證得煉虛道果。

  相宇仙君比江生還要順風順水，堪稱一路高歌猛進就到了合體境，隨後就是證得大乘仙君。

  江生思索良久，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敢問仙君，大乘道果，可是仙君之願？」

  相宇仙君沉默了。

  過了許久，相宇仙君才嘆了口氣：「是我之願如何，非我之願又如何？」

  「大乘之境就擺在那裡，相比較縹緲的純陽道果，可觸可及的大乘道果更為現實。」

  蓬萊道宗是沒有大乘的。

  不僅僅是蓬萊道宗，青華道宗、天河道宗，包括赤霄派，都是沒有大乘的。

  所有真傳弟子的目標，就是破境煉虛，證得仙家道果。

  而所有證了仙家道果的道家真君，目標也只有一個，那就是純陽天仙。

  大乘固然是修行九境的最後一境，但證了大乘，便無法再證純陽。

  或者說，大乘之境，更像是有缺陷的天仙，而非純陽這般完美的天仙。

  這種差距，不僅僅體現在境界修為上，更是道果、是真靈的差距。

  但是道家的聖地並不多，一個大千世界少則一個，多則也不過兩三個。

  除去這些純陽聖地外，又有誰敢有把握去證那純陽之境呢？

  江生可不會忘記這一次萬年大劫開頭四處搞事的星辰聖宗是為何執意要在山河界，在玄門道家生事的。

  星辰聖宗的宗主，演星真君就是在試圖破境純陽的時候被蓬萊、青華、天河三家聯手所阻，若不是逃去了盤封界，早就身死道消了。

  如今演星真君成了大日帝君，可其一直縮在大日星辰上從不離開，也是擔心道家三宗尋其麻煩。

  這其中的是非因果不提，從演星真君的境遇來看，相宇仙君怕是也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畢竟以相宇仙君的資質，是有資格去試一試純陽之境的。

  相宇仙君心情複雜不願多言這一方面，江生自然也沉默下去，開始思索別的話題。

  就在江生思索之時，相宇仙君的聲音突然響起：「靈淵小友！快躲閃！」

  江生雖然心有疑惑，但是身體已經開始反應，他知曉，相宇仙君必然不會無的放矢，既然出聲那必然是有緊急情況。

  因此江生毫不遲疑的用最快的速度騰挪閃避。

  瞬息間，江生一把手抄過道標和星盤，整個人化作一道天虹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凝而不散的殘影。

  蓬萊神通，天光化虹。

  但見一道青虹洞穿了虛空遠去，眨眼間便是跨越了百萬里，隨後瞬息不到又是百萬里。

  饒是如此，江生依舊沒有放下警惕，一口氣連續閃出去三千萬里，江生才停下來。

  「靈淵小友為何不繼續」

  「仙君.逃不掉。」

  相宇仙君啞然，他把江生稱作小友，不僅僅是江生出身蓬萊道宗，是蓬萊和赤霄兩家作保的緣故，更因為江生的天資太過妖孽，一身本事也著實非凡，實在不像是煉虛初期的新人。

  加上江生畢竟斬了景陽子，哪怕景陽子是殘廢狀態，哪怕有大乘仙寶反水，相希、陽珏投影相助的原因，但畢竟是斬了合體境。

  因此相宇仙君下意識的，把江生當做了一個合體境的修士。

  此時他才想起來，江生不過是煉虛初期的新人而已。

  對合體境來說能躲避的危機，煉虛初期很難躲避。

  本事再高，煉虛與合體之間也是有著本質的差別。

  僅僅是渡過三災，三寶圓滿這一項，就是無法彌補的。

  一尊三花聚頂的道家合體境真君，其一念之間可破碎虛空億萬里，神魂真靈強悍到可以元神離體，在混沌宇宙之中肆意遨遊，僅以神魂之威就可壓制合體境之下的一切存在。

  可江生才是煉虛初期，再妖孽也是煉虛初期，江生的神魂真靈也好，肉身也好，都支撐不起江生一念破碎虛空億萬里，瞬息橫渡百萬里，一氣跨越千萬里便已經是極限了。

  「那裡藏著的，至少也是合體境的荒獸。」

  相宇仙君告誡著，江生沉默不言，因為他已經感知到了危機感。

  危機感在他身前，在那片漆黑的，茫茫不可見的混沌荒蕪之中。

  那是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好似在那漆黑不可見的荒蕪混沌里有什麼存在，吸納著一切光與熱，吞噬著所有光影元機，就像是一顆無間大星。

  但無間大星是死的，而那藏身混沌中的荒獸，卻是活的，而且其神智絕對不同於一般荒獸，其有著極高的靈智，知道隱藏自身，知道埋伏，知道偷襲。

  而大多數混沌生靈，可都是毫無顧忌，橫衝直撞，不管你是煉虛還是純陽，都想一口把你吃了的。

  江生以神念同相宇仙君交流著：「仙君可能感知到，那是一頭什麼樣的荒獸？」

  相宇仙君嘆了口氣：「不知曉，我只是一縷殘魂，並非全勝姿態。」

  「能感知到其存在，已經是萬分不易了。」

  江生點了點頭，青萍劍已經悄無聲息的被握在掌中。

  荒蕪一片的混沌深處，不過七尺身軀的江生靜靜立在虛無之中，凝視著對面那深沉的混沌，感知著那藏在混沌之中最原始的凶戾與野性。

  混沌生靈也有不同，星獸與荒獸也有著區別。

  如果說星獸是誕生在死寂星河之中，依託星辰星域而誕生的怪物，那荒獸就是混沌虛空中滋養出來的凶獸。

  荒獸的危險程度，猶在星獸之上。

  同境界的荒獸，星獸都是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江生之前遇到的，都是星獸，畢竟混沌深處的外圍也只有那些星獸存在，那些星獸也大多是為了躲避荒獸才跑到外圍去的。

  荒獸則在更深處的地方，混沌虛無對荒獸來說，是舒服的溫床。

  江生沒想到他能在這裡遇到一頭荒獸，而且還是合體境的荒獸。

  如果能走，他絕不願意同一頭危險的荒獸做生死之斗，可如今那荒獸藏在混沌之中，牢牢鎖定了江生的存在。

  江生正面迎敵還好，那荒獸判斷不出江生虛實，一時不會怎樣；可只要江生一退，迎接江生的必然是荒獸的凶戾一擊。

  江生又問道：「仙君能否以大乘仙寶釋放出大乘境的氣息，來逼退這頭荒獸？」

  相宇仙君思索片刻，決定一試。

  下一息，萬法迷鏡與法天千鎏珠嵌合後的明珠光鏡自江生袖中飛出，隨著萬千璀璨天光照射開來，兩件大乘仙寶嵌合的明珠光鏡放出灼目之輝，如同一顆烈陽一般，照亮了這片死寂混沌，驅散了虛無與荒茫。

  也就是在這時，相宇仙君發出急促的聲音：

  「那不是合體境的荒獸！」

  「靈淵，快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