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真是高傲的。
身為妖皇殿一宮太子,當代妖族天驕中最為強大的存在,孔真有理由驕傲。
而妖皇殿的實力,也足以讓孔真對北海龍宮保持蔑視。
畢竟北海龍宮論起來可不曾有東海龍宮、南海龍宮那般出名。
東海、南海富饒繁華,天材地寶繁多,修士生靈也多。
而天下人族占據四洲之地,拋去西域陸洲,餘下的東域、南域和中域可是互通有無的,經常有大勢力的商隊來往三洲和兩海之地。
因此東海龍宮和南海龍宮格外富裕,名聲也格外響亮。
不像是北海龍宮,因為有北域陸洲和妖皇殿的原故,默默無聞。
也不像西海龍宮,被西域陸洲佛門兩寺狠狠壓著,喘氣都困難。
人們往往提起龍宮,要麼就是東海要麼就是南海,至於西海和北海則是知之甚少
北海龍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是頗有種隔絕世外的感覺。
北海真龍們雖說孤僻了些,性傲了些,可北海真龍的實力卻是一點也不弱。
妖皇殿固然可以壓制北海龍宮一頭,但這不代表妖皇殿對北海有所統屬,否則北海的事妖皇殿也不會到現在才知道了。
這些生活在冰寒之地的真龍們,可沒表面上看著那麼好招惹。
孔真思索著白瑜給他的情報,那一雙好似碧玉般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戾色:「若是北海龍宮不知趣,那就要吃幾條泥鰍了。」
孔雀雖然華美,但那瑰麗的羽翼之下,卻是凶戾滔天的性子,幾乎沒有什麼東西是孔雀不敢吃的。
真龍?
在孔雀眼中,也不過是泥鰍罷了。
畢竟孔真那位老祖宗吃掉的真龍可早就不知多少了。
唳!
又是一聲啼鳴,孔雀展翅向極北之地飛去,沿途留下一片絢爛的五彩光影,好似馳騁天際的虹霞,夢幻迷離。
而此時北海海面之上,不過三丈大小的木船不緊不慢的也在向著極北之地游弋。
木船看似在隨波逐流,可每一息幾乎都跨越萬里,不知多少北海游魚前一息還看到自己頭頂有一片黑影,下一息那黑影就已經消失無蹤不知去向了。
在雙方都不知曉的情況下,江生、玄一還有孔真,同時向著北海海眼趕去。
北海深處,冰川隨處可見。
除去那一座座龐大的橫亘在海面上的冰川之外,最常見的就是北海的妖獸們。
如果說東海、南海常見仙島坊市、人族修士,西海也有僧侶東來、渡化一方,那麼北海就是荒蠻。
好似一片教化未開之地,北海的妖獸們廝殺紛爭,血腥而又荒蠻。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伴隨著驚濤駭浪傳遞到千百里外,一條足足千丈大小的北海巨蛇在冰冷的海水中翻江倒浪,噴吐出冰寒徹骨的霧氣。
而在北海巨蛇周遭,上百條一丈大小的北海鮫人正手持各類骨製法器對北海巨蛇展開圍攻。
北海的鮫人們生性好鬥,是東海和南海那些喜歡舞樂紡織的鮫人不能比的。
生活在北海之中的鮫人們還維持著一個個聚落的生活方式,集體捕獵,集體孕育後代。
聚落之內通過不斷的廝殺來角逐出頭領,頭領則帶著鮫人們獵殺其他水妖,然後用最精華的部分去血祭祖先,去祭拜真龍,餘下的則是部落里最出色的戰士和最強壯的幼崽先吃,剩下的才分給其他族人。
這種生活對東海和南海的鮫人來說根本不敢想像,畢竟東海和南海的鮫人依附龍族,依附各處仙島,衣食無憂過得非常舒適。
而在北海,這卻是所有水族的常態。
無論是鮫人蚌女,還是其他海族,又或者強大的玄鯨、蜃龍,都是保持著這樣的生活習慣,無非是強大的族群生活更好一些而已。
北海無疑是落後的,引不起多少人注意的。
而越是如此,孕育的陰謀也愈發龐大,因為尋常人下意識提到陰謀危險,第一時間壓根不會考慮到荒蠻落後的北海。
此時伴隨著北海巨蛇的嘶吼,一道道水柱裹挾著千萬鈞水浪四下衝擊著鮫人的軍陣,為首的鮫人舉起海螺號角,帶領族人們施展出一道繁密的陣法壁障來抵禦著北海巨蛇的攻擊。
這些北海鮫人催動各種神通消耗著北海巨蛇的體力,但見水箭冰錐各類術法接連不斷的打在北海巨蛇身上讓北海巨蛇那滑膩堅韌的蛇皮都變得坑坑窪窪的。
此時鮫人們熟練的用一根根抹了毒素的骨箭骨刺不斷的扎在北海巨蛇身上那些傷口處,毒素緩慢的蔓延開來,北海巨蛇感覺到了身體的麻木和冰冷。
被這些蟲子給惹怒的北海巨蛇在海水之中不斷的翻滾著龐大的身軀,攪動起洶湧的浪潮,冰寒刺骨的北海之水鋪天蓋地一般打下來。
須臾間伴隨著一道數千丈的海浪好似山崩一般轟然落下,原本嚴整有序的鮫人隊伍瞬間被狂暴的浪潮打散。
北海巨蛇看著那些在海浪中掙扎的蟲子,眼中滿是殘虐與快意。
就在北海巨蛇打算把這些蟲子挨個吃掉,填補一下消耗掉的能量時,忽得感覺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驚悸感。
那種感覺,就仿佛遇到了無法抵抗的天敵一般,讓北海巨蛇渾身顫慄竟是停在了海面上一動也不敢動,好似任人宰割一般。
此時在北海約莫五萬丈之上的天穹中,孔真瞥了眼下面那條千丈大小的北海巨蛇,冷哼一聲隨即掠過這片海域。
一條不過初步踏足元嬰的北海巨蛇,還不值得他去吞吃,那只會浪費他的時間。
等孔真飛遠了,那種恐怖到讓人絕望的氣息消散了,北海巨蛇的身體依舊冰涼的好似凍結一般,直至數刻鐘後才緩緩回過溫來。
此時北海巨蛇哪還有方才那威風八面獨斗鮫人的霸氣,身體瑟縮著鑽入海水之中向著深海潛去。
等北海巨蛇消失無蹤了,那些四零八落的鮫人們才緩緩聚到一處,每個鮫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和一股濃濃的不解。
他們不知道那可怕的北海巨蛇為何會匆匆逃離,他們更沒有感知到什麼危險的氣機存在。
他們太弱小了,弱小的甚至感知不到孔真掠過天穹所留下的那一絲足以讓化神境海妖驚懼顫慄的氣息。
然而當鮫人們打算重新尋一個地方埋伏獵物時,一艘不過三丈長短的木船悠悠的出現在鮫人們面前。
木船的體積很小,好似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浪花就能將其掀翻。
但木船給人的感覺卻是無比龐大,好似眼前不是一艘三丈長短的木船,而是一座巍峨連綿的山脈,無懼風浪,無懼雷霆,渾然屹立在海水之中,乘風破浪,穩若泰山。
這種截然相悖的感覺讓鮫人們陷入了恐慌之中,當木船到了跟前,鮫人們才想起來要逃離。
而此時他們卻是動不了了。
玄一靜靜打量著這些鮫人,輕蹙眉頭:「一群沒什麼用的鮫人。」
江生緩緩說道:「既然沒什麼用,放了便是。」
玄一點點頭:「也好。」
小船慢悠悠的從鮫人面前消失,所有鮫人都戰戰兢兢的呆在原地,不敢動彈。
明明那小船上的兩個人族看著沒有任何強大的氣息,但每個鮫人的潛意識卻不斷的在警告著他們,那兩個人族非常可怕,不要表現出敵意,要順從,要恭順。
不過一息間,小船消失無蹤,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
鮫人們良久才回過神來,學著北海巨蛇的樣子匆匆逃入水中,好似躲在冰冷海水之中就能躲過那兩個可怕生靈一般。
而此時玄一手中,卻是捏著一絲極其細微的氣息:「那些鮫人,不久前還在和一條北海巨蛇糾纏,可是那條北海巨蛇卻消失了。」
「雖說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我的神魂卻在告訴我,這其中有問題,甚至有可能會牽扯到你我。」
玄一身為青華道宗當代大師兄,未來的青華道宗掌門,其手段自是不用多說。
神通術法、堪輿卜卦、煉丹煉器、制符結陣都是一把好手。
玄門三宗、佛家兩寺這些聖地的真傳們,每一個都是多面手,精通諸多手段,可以應對各種情況。
玄一的堪輿能力自然非同凡響,其神魂靈性已經敏銳到不僅可以知曉一片天地間之前發生的事,甚至可以預感將來可能會出現的事。
這種神通已經不是用高階修士的心血來潮可以解釋的,只能說是玄一自身獨特的天賦。
就像是林凡的炎陽體質更親和火法,而廣和生來就有六竅慧心,慧悟佛門六能一般,玄一天生的預感能力就是強悍。
和這些生來不凡的天驕相比,江生倒是顯得有些平平無奇了。
畢竟江生沒有展現出什麼獨特的天賦,也沒有什麼神異的體質。
「靈淵道友,前路怕是不會一帆風順了。」玄一望著前方那茫茫冰海說道。
江生的聲音依舊平淡:「玄一道友可是預感到了什麼麻煩?」
玄一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顯然有些東西,他現在也不想說出來。
北海深處,山河大界極北之處。
有一片荒蕪的海域。
說是荒蕪,是因為這片海域連魚蝦都沒有,除去某些時候會有一些玄鯨巨鯤偶爾潛水至此外,幾乎不會有任何北海生靈靠近此處。
因為這是北海的生靈絕境,是不毛之地。
在這片荒涼的海水之中,有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不斷攪動著北海的海水,攪起億萬鈞水浪之後,又將其盡數吞噬。
表露在海面之上的漩渦,不過百里大小,但其攪動的海水卻足足蔓延十萬里,其帶來的影響更是波及方圓百萬裏海境,讓其化作無生之絕境。
不僅僅生靈無法在此生存,就是天地元氣在此處都無比淡薄,好似進入了末法之地一般。
而這處百里大小的漩渦,便是北海的海眼。
看似表面不過百里大小,但這只是外在表象,通過此處海眼深入北海十萬里,便可看到一方盤亘在北海之淵,足足覆蓋數十萬里方圓的黑洞。
黑洞無時無刻不在吞噬北海的海水,幾乎每一息都有無量海水被黑洞所吞噬湮滅。
而且黑洞不僅僅在吞噬海水,同時吞噬的還有北海的靈機和元氣。
這也是為何方圓百萬里似乎是絕靈之地的原因,這片海境的靈機元氣,已經盡數被黑洞吞沒了。
這個足足數十萬里大小的黑洞,才是真正的北海海眼。
它吞噬北海的海水與生機元氣,同時也在吞噬北海的濁念與晦暗,將一切污濁連同海水一併吞下,再把這一切通過海眼輸送至歸墟之中。
山河大界的四處海眼,起到的就是這個作用。
歸墟,不僅僅是世間萬物的終結與歸宿,亦是一方世界的淨化之所。
四海的海眼把世間污濁盡數吞下,積攢于歸墟之底,世界強盛時,歸墟可以容納龐大的污濁,然後每萬年激發一次劫數,來把這些積攢了萬年的世界污濁消磨在天地之間。
而世界衰弱時,無法消磨這些污濁,便有大量污濁囤積在歸墟之中,不斷囤積,不斷積累,直至引來一次巨大的爆發,污染天地。
要麼世界寂滅歸入虛無,要麼重演天地,再開人間。
如今在北海這海眼之中,在那億萬鈞海水翻湧奔騰的淵洞內,一道漆黑的,模糊的,難以辨別的身影正在海眼之中不斷沉浮,經受著無窮無盡的海水沖刷。
整個北海的污濁與混沌被億萬鈞海水裹挾著灌入海眼之中。
那種足以污染一片天地的恐怖力量和能淹沒陸域的滔天水浪同時沖刷下來,換做任何一個化神修士,其怕是一哼都發不出來就要被沖刷至虛無,甚至真靈都要被裹挾著捲入歸墟之中陷入混沌沉淪。
然而此時那道不過千丈大小的身影,卻在一重重鐵鏈的束縛之下,毫無抵擋的任由那混沌的世界污濁和恐怖水浪不斷沖刷、澆灌。
一根根鐵鏈在海眼之中隨著海水沖刷不斷發出沉悶的響聲,而被囚禁在海眼中間的身影卻是一聲也沒發出,其耷拉著腦袋,任由自身生機被一點點沖刷,靈機一寸寸被污染。
好似徹底死去一般。
不知過去了多久,身影終是緩緩動了動一根手指,發出一聲虛弱無比的呻吟。
「快到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