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和覺空的失蹤引得明國人心惶惶。
白日星現這等異象他們很難理解,但覺空大師可是關係他們切身利益的。
朱玖心裡已經有了預感,但還是不敢證實。
而李妍擔憂的江生,此時正在森羅殿前靜靜站著。
這具身軀交由枉死天子操控的數日間,江生的神魂十分平靜,哪怕這具身軀沾染上了神道氣息,依舊沒有半分急躁。
識海之中,青冠玄袍的身影靜靜盤坐海天之間,青萍劍橫於膝上。
道人靜誦經義,平復識海之中的風雷水火。
江生是體會過神道力量的,而且是切身體會過法相威能的。
對於神通化領域,領域凝法相,江生已經有了切實的體悟,這番體悟在日後江生凝聚自身法相時,會提供極大的幫助。
僅僅這一番收穫,就足以抵得上先前與覺空鬥法以及面對佛門上三境的危險了。
更何況江生的收穫還不僅於此。
識海之中,青冠玄袍的道人對面,頭戴冕旒身穿袞服的枉死天子面色肅穆。
「靈淵,你已經切實體會過法相之威,日後你自身凝聚法相時,至少平添了兩成機率。」
「說來,你可知,何為法相?」
聽著枉死天子的問題,江生思索道:「法相,乃自身神通領域所化,暗合元神,現於外象,舉手投足間,可焚山煮海,開天闢地。」
枉死天子說道:「這些不過是眾所周知之事。」
「法相法相,乃是法之象,所謂法有元靈,神通領域皆是法。化神之境,神通領域與元神相合,自成天地,是為內景;而將元神內景映於外者,便是法相」
這是枉死天子對自己之道的講解,一位上三境神君親自講法,江生聽的格外認真。
講完,枉死天子又說道:「靈淵,以你之才智,等你洗清自身之時,元嬰、化神之境對你來言便再無溝壑。」
「我即將入輪迴,而枉死城則要沉入地底幽冥,你我萍水相逢便是有緣,我這個四萬年前就應當死去之人,也當給你留點東西,也算是我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印證。」
言罷,枉死天子抬手間,朦朦朧朧之光亮自枉死城中升起,化作絲絲縷縷之氣機,凝聚手中,演化成一方厚重滄桑之黃玉。
「好生收著吧。」
言罷,枉死天子的殘魂升騰而出,化作一點流光沒入森羅殿中。
整座枉死城隨即開始震盪。
枉死城是天道之顯化,並不會徹底崩毀。
沒了這位閻羅天子,枉死城就會重新回歸地底,靜靜沉寂,畢竟不過又是一個輪迴罷了。
枉死天子離去後,江生重新掌控身軀。
看著手中這方黃玉,江生輕嘆一聲,對著大殿一拜,繼而化作青虹遁去。
枉死城即將沉入地底,那是億萬里地幔之下的幽冥之處,一旦沉淪其中,江生可就出不來了。
青虹急速向枉死城外掠去,森羅殿中枉死天子靜靜望著江生遠去的身影,手中又出現了那枚明王舍利。
拂拭著這枚明王舍利,枉死天子神情淡然:「蓬萊道宗,十三代真傳靈淵」
「哎」
轟鳴之聲不斷響起,伴隨著地動山搖之聲,枉死城逐漸虛化,黯淡,江生遁出枉死城後,片刻不敢停歇,直接投身黃泉陰河,向外界衝去。
枉死城可不僅僅是指這座陰城,而是指整座秘境。
地底暗河之中,青虹逆流而上,水光氤氳,陰邪不沾,須臾之間便是掠出千百里之遙。
而此時枉死城秘境之中,那城外的刀山火海,黃泉陰河相繼開始虛化,繼而整座秘境收縮,坍塌,沒入大地之中。
大地震顫,江河逆流,鷲嶺平原之上的陰城頃刻間崩毀,周遭山峰崩裂,地面坍塌,洶湧渾濁的江水陡然盪起千丈驚濤,一道青光分開水浪直衝天際,繼而顯化出江生的身影。
望了眼下方的山崩地裂,江生搖了搖頭,隨著枉死城秘境沉淪地底,鷲嶺之上的禁制已經散去,東域大洲南方與中原之間這道鷲嶺天塹怕是維繫不了多久了。
「覺空沒了,該去見見那位明王了。」
朱玖是什麼情況,江生能猜測一二,因此對這位明王的選擇,江生很能理解。
但是理解並不代表認可,先前江生沒有到此,可以無視此地的變故,但江生既然到了,那明國就必須要作出改變。
東域大洲之上,雖說百無禁忌,無論是玄門還是旁門,無論是邪修還是妖族,蓬萊都不在乎,但有一點,是蓬萊不允許的。
東域大洲,是道家之地,蓬萊崇尚無為,任其發展,但決不允許有佛門插足。
正如青霄玉明真君出手一樣,其並非完全為了江生這個真傳,而是為了明確蓬萊的態度:佛門,不可插足東域大洲之事。
無論是大天龍寺還是大金禪寺,都是如此。
這是蓬萊的底線,而蓬萊也有這個實力。
三個時辰之後,江生來到明國上空。
望著下方的萬家燈火,江生並沒有冒然行動,僅僅是放出一絲氣機。
片刻不到,一道身影掠空而起。
「咱已經等尊駕很久了。」
來人穿著樸素,一件單衣,一雙布鞋,唯有頭上的發箍是紫銅的。
這個看著好似尋常農夫一樣的人,便是明國的明王,朱玖。
「貧道江生,見過明王。」
江生行了個道禮。
朱玖雙手抱拳:「什麼明王,咱就是個普通人,只是想保全一家老小,和這些跟隨咱的兄弟們。」
「尊駕若是願意,不妨下去聊聊?」
「自無不可。」江生點頭應允。
一刻鐘後,明王宮花園小亭之中,江生與朱玖對坐,面前是兩杯粗茶。
朱玖望著那冒著屢屢熱氣的粗茶,緩緩說道:「尊駕的來意,不說咱也知曉。」
「覺空大師一去不返,想來是敗在尊駕手裡了。」
江生微微頜首。
朱玖見此,愈發肯定了心裡的猜測:「如此說來,尊駕便是蓬萊之人了。」
「哦?何以見得?」江生問道。
朱玖則是說道:「咱雖然見識少,但不代表咱傻。那覺空大師的本事,咱還是清楚的。」
「那是真正的天驕,與咱這樣的泥腿子不同。」
「就如同道長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道長氣質出塵,來歷不凡。」
江生聽罷不由得笑道:「明王算是對了一半吧。」
「來歷這東西,暫且不提,但論起出身來,貧道尚不如明王。」
聽到這話,朱玖倒是有些詫異,看江生的模樣,其出身還能比自己還差?
江生緩緩說道:「明王是致貧出身,幾經努力方有今日,但明王好歹有父有母,家有兄妹。」
「不像貧道,出生便是孑然一身,若不是僥倖被人收留,早就入了魚蝦腹中了。」
「因此,貧道方言明王出身比貧道要強。後續貧道雖是拜入蓬萊,但也是以自身努力去爭命,方有今日。」
說罷,看著若有所思的朱玖,江生手中輕輕一點,演化出一番鯤魚出海化為鵬的景象。
「明王能有今日,難不成全是那覺空之功?亦是自身爭命,方有今日之明王。」
「仙道貴生,眾生皆不易,掙扎紅塵間。因此,貧道願意給明王一個機會。」
「機會?」朱玖琢磨著江生這句話。
江生點點頭:「不錯,正是機會。」
「明王以為,蓬萊無為,便不管東域大洲之事?」
「有些事可做的,而有些事,不能做的。」
江生的話,朱玖自然聽的明白:「那尊駕需要咱做什麼?」
「改佛為道。」江生說道。
「就這麼簡單?」朱玖有些不可置信。
他本以為江生會要自己付出什麼代價,或是要徵調兵馬戰力,或是要收取天材地寶。
萬萬沒想到,江生竟然只要他改佛為道。
「對,就這麼簡單。」
江生淡然道:「明王不要把事情想的太過複雜,明國也沒什麼東西是值得蓬萊惦記的。」
「但明國也不可信奉佛家,此為底線。在其之上,明王想做什麼,蓬萊不會去管。」
「哪怕咱要爭霸天下?」朱玖試探道。
江生點點頭:「若明王想要爭霸天下,儘管施為便是,又與蓬萊何干?」
此言一出,朱玖反而是嘆息道:「哎咱從來沒想過爭霸天下。」
「覺空大師先前說咱是什麼潛龍,是在世明王,要重建人間樂土。」
「可咱有多大本事,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都說大唐四下開戰吞併諸國引得天怒人怨,已經是群狼飼虎之局,遲早要亡國。」
「可咱看來,大唐就算要亡,也是亡在咱後面,大唐太大了」
是啊,大唐太大了,位居中原,虎視四方,人傑地靈,英傑輩出。
東海之濱那七國連起來,都抵擋不住大唐一面的兵鋒,更別說如今渺小的明國了。
朱玖這番話說出來,也不知是真打算明哲保身,還是企圖獲得蓬萊的支持。
江生抿了一口杯中的粗茶,面色不變:「如今天機混沌,各地潛龍騰淵,都想要爭一爭那天地氣運,真龍之位。」
「明王想做什麼,那是明王自家之事,與蓬萊無關。」(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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