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將錯就錯非本性
山河歷三萬九千九百四十二年。
新南道的局勢變化愈發莫測。
先是聯軍叩關，九尊化神真人連續不斷的攻打唐軍的城關陣法。
隨後是唐軍全線反擊，新南道節度使蘇興安親自坐鎮邊境，與聯軍三日內鬥法七場。
據說天穹都被化神真人們的鬥法給打爛了，以至於白日顯現出了大片星辰。
這等消息自然引得新南道內又是一陣慌亂。
而也有些人格外的鎮定。
方州城中，元辰道人正在繪製符籙。
丹陣符器乃修行百藝之中最為重要的四類，其作用不僅僅是讓修士在修行練法之餘陶冶情操、改換心境，也是讓修士可以多一分底牌，多一分手段。
江生對丹道、符道都算有所了解，結丹之後又為了給自己煉製法寶，對煉器一道也多了不少理解。
而因為江生的神通若水劍陣緣故，江生還專程參研過陣法。
但說到底，符道才是江生最為精通的那一類。
元辰道人自然是精通制符的，一張青符紙展開，道人緩緩抬筆，點綴雲砂靈墨後開始描繪。
若有制符大家在此，就會發現元辰道人繪製符籙的筆和紙都非尋常的靈豪靈紙。
青符紙是蓬萊道宗以三階靈植青露松、雲翠竹為輔，以蓬萊獨有的四階靈草玄靈草為主研磨製成的。
蓬萊符籙，用紙頗為講究，以所繪符籙之用途，輔以符籙五行偏向，有各類不同屬性的符紙。
例如煉製風術水術的符籙，就輔以青露松和雲翠竹；若是煉製火術的符籙，則換以燈心草、逐日藤。
實際上除去性平溫和的玄靈草為主材，餘下的皆可替換。
繪符之筆同樣如此，一般符修會專門選擇符合自己偏向的靈材制筆，最次也是要性平中和之物，而非相剋之物。
若是要繪製水屬符籙，偏偏拿了一支由火屬妖物之毫毛做成的筆，那必然是事倍功半，符籙效果也會衰弱。
元辰道人手中的筆，就是以四階妖獸嘯月天狼之頸後狼毫輔以四階靈竹製成，其性中正平和，繪製五行並無區別。
這也是因為江生原本就精通水火之符，後又修以風雷之術，這風雷水火的符籙，江生都懂一些。
「道長好興致啊。」
李妍與黃禹來到這方州司馬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繪符的元辰道人。
元辰手中狼毫勾勒完最後一筆，青符紙上頓時靈光乍現，隱隱有江水滔滔之聲傳出。
李妍眼中閃過一絲驚詫，身為曾經的昭遠郡王嫡女，名副其實的天潢貴胄，自幼接受的就是最為正統的教導。
習文練武，詩詞書畫都不過是尋常。
修行百藝、山河星象、誌異傳聞通通都要涉獵。
因此李妍認得什麼是好東西。
例如元辰道人手裡那支看起來極其普通的筆，無論是毫毛還是筆筒，都是四階中的上品。
其煉製手藝也極其出色。
這支筆不僅把狼毫與竹筒完美的熔煉於一體，不損其靈性之餘似乎還繪製了幾道雲禁。
這煉器手法不是大唐任何一方巨室的，若說這新南道能有這等煉器之法，李妍更是不信。
至於那青符紙，李妍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蓬萊的青符紙，名動天下，制符大家熬練的符紙都不一定有蓬萊道宗出品的好。
例如大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從蓬萊大量購置符紙。
其中尤其以書院和各方巨室為主。
而道宮和皇室，則是用道宮自己熬練的符紙。
這不是說大唐道宮出品的符紙就多麼好，而是皇室更放心。
「道長制符手藝倒是頗為不凡，這張四階的天雨翻浪符，其靈性不遜色四階制符大家了。」
聽著李妍的誇讚，元辰顯得格外淡然：「仙子過譽了，閒來無事，練練手，換換心境而已。」
「練練手可練不出這等技藝來，道長的來歷倒是愈發神秘了。」李妍說著，看向元辰，似乎想要在其身上發現些什麼。
「二位來尋貧道，不是為了來看貧道繪符的吧？」元辰問道。
黃禹徑直說道：「邊鎮的消息，道長應該都知道了吧？」
「聯軍不斷叩關，蘇興安親自坐鎮邊關，雙方鬥法激烈的很。」
「依我看來，這應當是聯軍設下的圈套，他們想要把那位引出來。」
元辰點點頭：「很合理，若是貧道知道來了這麼一位敵人，自然也想趁機將其留下。」
「而且此事對二位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
黃禹笑道：「算是好事吧」
話沒說完，李妍接過話頭：「我來說吧，那位不能隕落在新南。」
「否則，大唐必然迎來動盪，那位的價值，不是黃家這種所謂的新南巨室能比的。」
元辰忍不住皺眉：「害怕那位查出身份的是二位，將其蹤跡告之聯軍的也是二位，眼下說那位不能死的還是二位。」
「那麼，李妍仙子，黃禹道友，二位究竟想作甚？」
李妍乾脆利落的說道：「一開始，我以為那位是因為新南黃氏遭劫，唐軍敗退而來。」
「後來我聯繫上了故友才知道事情並非如此。」
元辰聽後笑了：「二位，事都已經做下了，現在想後悔，不覺得太晚了嗎？」
說罷，元辰拿起一盞茶，將其緩緩倒在地面：「做下之事，就沒有後悔之理，做大事者最忌前後不一。」
「做了就做了，後悔是最無用的，豈不聞，覆水難收之理？」
李妍和黃禹沉默不言。
「此事，二位要做貧道也不攔著。畢竟此事開始就與貧道無關，通風報信也好，忌憚其人也好，都是二位做的。」
「若是無事，二位請回吧，貧道該去煉丹了。」
見元辰要送客，李妍忽得說道：「不知道長，可曾聽過隱龍會？」
元辰眨了眨眼，隱龍會這個名字，他還真不曾聽過。
想來應當不是什麼特別有名的組織。
李妍解釋道：「我就是隱龍會的一員，黃禹也是。」
隨即，李妍給元辰講述了一番隱龍會的由來。
實際上隱龍會這個組織，誕生在四十年前，也就是山河歷三萬九千九百零二年。
當時唐皇李建章剛剛下令，抄了長安、洛陽大小官吏百餘人的家，不知多少人被流放到邊境戍疆，也不知多少人被斬首棄市。
其中有一部分人逃了出來，暗中成立了一個組織，以報復唐皇李建章為目標。
當初這個組織，還不叫隱龍會。
後來清江郡王、淮平郡王、昭遠郡王等皇族旁支陸續被抄家滅族，而長安洛陽上至三品下至五品的官吏更是被牽連無數。
正三品的六部尚書被罷了兩個，值守長安洛陽的十六衛大將軍被抄家三個。
從三品的侍郎、九卿更不用提。
這些高官的子女、族人或多或少都有人逃出升天，繼而被吸納入隱龍會中，自此這個組織才正式名為隱龍會。
包括李妍這個昭遠郡王的嫡長女，李逡這位清江郡王的嫡次子、李熠這位淮平郡王的庶子，還有御史郎中，各部侍郎，各衛大將軍的遺孤等等
可以說隱龍會裡的每個人，都和唐皇李建章有著血海深仇。
元辰算是看出來了，這隱龍會，實際上就是一個失敗者大聯盟。
而李妍還告訴元辰，隱龍會目前在東西南北都有布置，目的就是報復大唐，報復李建章。
這讓元辰就更不理解了：「既然隱龍會要報復大唐，那麼那位死在這對隱龍會來說更有利不是嗎？」
李妍則是說道：「報復大唐和李建章，與道宮無關。」
黃禹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一開始，我們也沒想這麼多。最近李妍與會裡之人聯繫，才知道那位一向是同情隱龍會的。」
「甚至說，隱龍會當中不少人能安全無虞的逃出來，和道宮、書院中不少前輩暗中相助有關。」
說罷，黃禹指了指李妍。
元辰注意到了黃禹的用詞，這位精通寄生化形之法的道友，似乎與李妍說的不同，並不是隱龍會的一員。
那這位黃禹，又是哪方勢力的落子？
元辰思索著，給二人倒上茶水：「原來如此，現在二位打算如何通知那位？」
黃禹嘿嘿一笑：「此事，還是要落在道友身上。」
「道友可以揭露天星子疑似被人操控，此事一出自然能引得那位注意。」
「而我再換一個人寄生就行了。」
「道友不妨換一個法子，這個時候貧道可不想露頭。」元辰果斷拒絕。
這具分身在新南道來說，對江生的意義重大，可以幫助江生知曉新南道的事情，還可以通過大唐邸報知曉大唐境內的不少事。
給一個精通演算的化神修士通風報信，其危險的可不僅僅是元辰道人這具分身，一不留神本尊都會被波及。
這不符合江生的利益。
更何況，魏玄成之生死與他江生何干？
「七劫斬龍經與地元玄天錄。」
「什麼？」
「我說，我願意拿出大唐皇室的七劫斬龍經與地元玄天錄來做報酬。如此價值抵的上道長這具分身了吧？」
七劫斬龍經，大唐皇室秘法，一向只在大唐皇家與藩王之中流傳，從不外泄。
這是大唐震懾境內所有江河龍王的玄經秘典，也是那位陛下傳下的功法之一。
相傳那位陛下元嬰之時，就曾以此玄經逆伐了一位化神境的龍王。
而地元玄天錄，則是大唐另一本秘法。
大唐，以土德立國，土行為大唐之本。
地元玄天錄在大唐皇室之中的地位不比七劫斬龍經差，這本秘法修行土德，演土行萬象，最為正大。
相傳這本地元玄天錄，是直指上三境的功法，但真假無人能探尋。
「七劫斬龍經，仙子說能拿出來，貧道是信得，畢竟這本功法就屬於藩王嫡傳。」
「但地元玄天錄，非皇室而不可有，仙子從何處來的地元玄天錄？」
元辰道人神色淡然，並沒有因為這兩本功法而激動。
哪怕這兩本功法放眼整個東域大洲，都能引來無數腥風血雨，引得無數大勢力欣喜若狂。
「那位與我有恩，我不能恩將仇報。先前不知道歸不知道，但知道自己錯了，還將錯就錯，那不是我李妍的性子。」
「七劫斬龍經，我有六篇全文。而地元玄天錄，我只有四篇，只能修行到金丹後期。」
「如果道長覺得還不夠，我還可以把自己修行的寒玄千冰法也拿出來。」
寒玄千冰法，同樣是大唐上品的化神功法。
李妍說的非常果斷，顯然是早就做好了覺悟。
以可能犧牲一具分身的代價，換兩本玄經，這很划算。
更何況地元玄天錄這等修行土德的經義，對江生本尊的演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元辰看向李妍：「我需要先拿到七劫斬龍經與地元玄天錄。」
「可以，但道長也必須在三日內將消息告知那位。」李妍說道。
元辰點點頭：「那是自然，二位安心在這方州城裡隱藏，貧道這具分身，捨棄便是。」
李妍取出兩枚玉簡來：「這等經義我們也都是存在神識之中，這是我自行刻印的，反正昭遠郡王府已經只余我一人，禁制之法與我無用了。」
「這兩枚玉簡，道長可以勘驗真假，三日之後我再給道長總綱。」
「若是三日之後道長沒能允諾，那總綱道長就不要想了。」
元辰接過玉簡，神識探入其中確認真假後將這兩枚玉簡收起。
「貧道最為重諾，請仙子放心，貧道會想辦法把消息傳給那位的。」
黃禹笑道：「不用犧牲天星子這個身份？」
「黃道友莫鬧了，天星子這個身份哪怕暴露了，也是要層層上傳，等傳到那位耳朵里，怕是早就晚了。」
說著，元辰收好玉簡，向外而行。
「二位，回去等貧道的好消息便是。」
想要讓魏玄成知道消息，還不能暴露李妍身份，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傳到魏玄成的耳朵里，那麼就不能指望用尋常手段方法。
在這一方面，元辰還真有法子。
蓬萊道宗之中，用來隱藏身份傳遞消息的手段太多了。
一日後，新南城外三百里處。
望著遠處那巍峨龐大的城池，元辰取出一張早已繪製好的四階靈符。
三下兩下將這符籙折成一隻紙鶴後，元辰運轉靈機在其鶴眼位置一點，紙鶴頓時活了過來。
兩隻紙翼震動，躍躍欲試。
「紙鶴靈符，清風化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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