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宗近,也被稱為三條小鍛冶宗近,公家出身,原姓為橘,之所以取名號為「三條」,是因為他住在平安京的三條坊。他出生於天慶元年,到去世時享年77歲,平安時代末期的刀工,也是未來三條刀派集團的始祖。
而此時,地獄的三條宅內。
郁理在這位鑄刀大師的工房裡規矩卒好,剛撤下茶水的矮桌上正被屋主人推過來早就兩根打磨好的刀條,一把短刀,一把薙刀。朝上的那面刀莖上都刻有刀銘,一為「今劍」,一為「岩融」,鍛造它們的刀匠將它們又翻了一面,另一面刀莖上同樣刻上了「宗近造」幾個字。
郁理看著它們,表情微妙,因為這兩根刀條展現的刀身紋路和她在本丸里見過的那兩把一模一樣,內心的小人已經抱著頭來回奔跑尖叫。
是真貨!是本體!傳說刀劍是從地獄出產的啊啊啊!
然而就算心裏面已經叫成一團,郁理還是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三條大師,我記得今劍一開始其實是大太刀吧?為什麼你會選擇鍛成短刀呢?」
「這個嘛,星宮師傅你既然這麼喜歡這兩把古刀劍,相信肯定是讀過那本室町時代的小說《義經記》的。」三條宗近不急不徐地解釋,「那本小說里寫今劍是義經公的守護刀和自刃刀,最初出場的時候它就被設定成是由我打造然後供奉在寺院裡的大太刀,之後被寺院主持贈送給了義經公。」
刀匠宗師每說一句,郁理就跟著點下頭,只聽他接著道。
「但是等到寫義經公和弁慶在五條大橋上相遇的時候它卻已經是短刀了。刀劍在武士手裡會折斷的情況多了去了,會變成短刀的具體原因我們不討論,我們就談論它的主人義經公吧。」三條大師抬頭看了郁理一眼,「……說起來義經公也總過來你餐館吃飯,他的相貌如何不用我說你應該很清楚。」
「嗯,彬彬有禮,又非常清秀漂亮的美男子呢。」郁理笑著回了一句,就是明明是清瘦型美少年偏偏總想變成肌肉男。
「是呀,長得很不錯的後生,到了地獄也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三條宗近點點頭,然後冷不防轉換語氣,「你覺得就他那身板個頭,我給他打造大太刀,他用得起來麼?」
噗呲!遠在鴉天狗警局的貴公子美少年膝蓋中了一箭。
東瀛史上雖說有大太刀這個刀種,但它其實並不常用,基本上只在軍中出現過,主要活躍於鎌倉末期至室町中期這個年代,但在東瀛劍術史上精於此武器技巧的人則寥若晨星。再加上東瀛人在古時各種物資匱乏,而平安時代又盛行佛教,上流貴族更是流行食素,不沾葷腥還能長成大塊頭的幾乎少之又少。
很明顯,出生平安時代,又是大貴族源氏出身的義經公,並沒有得到這樣的異稟天賦,能安全成長為一個武藝高強又有領兵才能的英俊武士,在那個時代已經能算是閃瞎很多人眼睛的高成就了,放到現代也能算是一枚男神,雖然結局悲劇了點。
「確實呢……」郁理尷尬附和,「五條大橋那一戰,還是拿著短刀更合適一點。」
這番解釋還真挑不出毛病,她自己之前還擔心如果出來的是大太刀怎麼辦,甚至還腦補出了一些可怕的可能,現在可算能鬆口氣了。
「給你只看了刀條,不是說沒給它們準備刀拵,只是單純想讓你鑑賞一下。」三條大師拍了拍手,有跟著他學藝的兩個弟子立刻各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將東西放在了他們旁邊。
郁理定睛一看,是一套短刀和一套薙刀的刀裝。那邊老刀匠已經動作熟練地給刀條們上起刀裝,郁理下意識伸手想去幫忙,但又像是想到什麼立刻縮回手去。
這期間三條宗近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忙活去了,畢竟是鍛了千百年刀劍的超級大師了,給兩振刀上完刀拵也不過花費了幾分鐘的功夫。
「星宮師傅那天給八歧大蛇做魚的場面我可是看到了,絕對是用刀的好手。」對於這種善於用刀的人,刀匠們問呢是喜歡的,「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專門打造一套廚刀,地獄這邊無論是玉鋼之類的鐵材還是火種質量都非常好,遠超現世的那些凡鐵,用它們做菜絕對事半功倍。」
「謝謝,不過我已經有心愛的刀具了,在現世用得也很順手,大師再為我費心做一套就是浪費了。」郁理想起了她還在放在東京六本木公寓的那套仿秋水,立刻笑著搖頭,現世她有那一套已經足夠,而呆在處世,她有千幻這個技能就能解決所有棘手的食材,所以絕對不算推詞。
三條大師似乎也想到了這點,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是點頭表示理解,然後他想起了另一件正事:「關於小狐丸的鍛造,可能還要花些時間。惠比壽大人之前留下的信星宮師傅也收到了吧?這次要用的玉鋼是稻荷大人的神社裡供奉過的神鋼,從請來玉鋼到進行鍛造,這次有神明相助,差不多也要一個月的功夫,好刀是要等的,這個道理我相信星宮師傅一定是懂的。」
「我懂,您按自己的節奏來,不用顧慮我。」郁理直接道,古法鍛刀一向耗時耗力,這也是很多刀匠一生所鍛造出來的刀就那麼些數量的根本原因。
和這位刀匠宗師又聊了一陣,郁理是抱著兩個劍匣告辭離開的。屋主人十分熱情地將她出門外,甚至還親自幫招了一輛朧車的士。
「您快回去吧。」眼看車子已經停下,郁理對這位老刀匠客氣道。
「不差這麼一會兒。」對方笑呵呵道。
雙方客套了幾句,郁理很快坐車走了,親自送客的屋主人在仰頭看了一會兒飛遠的朧車,很快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回了家,星宮師傅過來拜訪時提來了一食盒的小點心,他得收好了慢慢吃!
而抱著兩把刀終於回了閻魔殿的郁理,這會兒正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對著它們發愁。
她是真心沒想到自己連「死了」都機會弄來刀,還是一來就一串的那種。
「次郎說過,是因為我的靈力他們才有了現世的印象……」也就是說,刀劍們會覺醒全是她平時有事沒事就用靈力給他們保養的緣故。
想到自己就為了讓收集來的刀看著更亮堂些才搞出來的事,郁理就心情複雜,不知道該恐慌好,還是打自己一頓好。
「總、總之,先放著不碰好了。」下了隔離決定,只要不和她有接觸,今劍和岩融應該也不會知道她的情況。
只是……
縮著腿坐在床上,郁理看著擱在桌上的那一大一小兩把刀,也是深深嘆了口氣。
離開本丸這麼久,她一直裝作全都忘記的樣子,其實……
「好想他們啊……」將腦袋埋進臂彎里,「但是……」
根本沒臉見他們。
「我好想主人啊。」
本丸里,坐在檐廊邊上的螢丸嘟著嘴一臉不開心,銀髮碧眸的小男孩悶悶不樂地甩動著他的小短腿看著對面春意盎然的庭院。
「雪都化掉一個月了,主人也沒回來,我還想和她一起再堆個雪人呢。」
「去年的正月也沒祭典,超級無聊。」坐在他旁邊的愛染國俊也失去了往日玩鬧的樂趣,雙手托腮,靠著手肘支撐同樣看著庭院的景色,「都已經是三月份了,櫻花又開了,還會有賞櫻會舉辦嗎?」
「行了你們倆。」路過的後藤無語地看了來派的這兩隻,「至少你們還能去現世,不像我們這些不能去的只能留在本丸乾瞪眼。」
螢丸和愛染都回頭看了後藤一眼,互相對視了一下,齊齊嘆氣:「也是,誰讓後藤你是國寶呢,確實辛苦一些。」
「喂!」國寶短刀額頭冒出十字青筋,現在在這座本丸里國寶已經不是夸刃的詞,更多的是吐槽。
文物等級越高,私人越是難以弄到手,也意味著他們想見到主人比別的刀更久。
「被評上國寶又不是我願意的!」後藤跳腳,他很不服氣,「誰知道人類現在的規矩越來越多啊!」
來派的兩刀卻是不理,正值見不到主人的失意狀態,很多刀都沒心情好好說話,他們站了起來:「我們去現世看看,這個時間主人應該發來視頻了吧。後藤,我們先走了,有消息的話回來再告訴你。」
「喂!!」看他們一言不和就跑去現世,後藤更氣了,「可惡,都欺負我們是國寶嗎!」
「是啊,誰讓我們是國寶來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的厚藤四郎拍拍兄弟的肩,示意他淡定,「大將一定有辦法的,不過是早晚問題,要沉得住氣啊後藤。」
「我沉不住啊!」看到同為國寶的難兄難弟,後藤完全沒有被安撫的感覺,只覺得更抓狂了,「不說一期哥鶴丸鶯丸這些皇家御物了,三日月不也是國寶嗎?長谷部不也是國寶嗎?為什麼他們就這麼命好啊,那麼早就跟主人回家了!」
看著抓狂的後藤,厚嘆氣得更厲害了:「這就是運氣吧。拿出國寶的氣魄來啊後藤。」
「誰要那種東西啊!我要大將回來啊!」
不小心從旁邊路過的大俱利默默地掃了粟田口家的兩國寶刀一眼,又默默地收回了視線繼續向前走,他拿著手裡剛用好的掃帚送回了儲物室,回房後把自己清理了一番,他閉上眼睛,慢慢的整個身形消失在房間裡。
再睜開眼時,大俱利已經來到現世。
熟門熟路從藏刀室出來走進客廳時,那邊已經圍了一圈刃。
「伽羅坊,這裡這裡!」有隻白色的付喪神向他招呼,「主公今天的視頻傳過來了,快過來,不然沒位置了!」
大俱利猶豫一下,最後還是走了過去,在鶴丸旁邊坐了下來,正好,視頻也緩存完畢,開始播放了,主人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所有刀聞言一下子繃緊了身體。
喇叭里傳來的女聲,最後那句「複雜」,所有刀都以為是感動的,但如果屏幕不是對著已經上好刀拵的小狐丸而是郁理自己的話,刀劍們就會看到一張唇角抽搐的臉。這是為了一口吃的而被刀匠宗師和神明合力打造出來的靈刀,所以當初她莫名刷通了小狐丸的粉支線,契機也是一口吃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