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什麼?」郁理裝傻,「沒有啊,只是跟他吵架了,一生氣有點小衝動罷了。」
「是嗎?」
「是啊,爺爺你最近推理劇追多了吧?」她繼續打哈哈,「哪有那麼陰謀論啊真是。」
「唔……」他故意湊近,「這個時候,不叫我的名字了嗎?」
「哈哈,爺爺你在說什麼呢?突然讓我叫你名字,有什麼緊急事態嗎?」哪怕對方氣勢迫人,郁理依舊保持淡定,仿佛一點都沒意識到不妙的氣氛一樣。
對,最壞的情況不過就是像對付髭切一樣,把三日月也滅……呸,變刀封口。
這些不好糊弄的她就先用主人權限這麼對付過去,只要讓她上二樓去重新讀檔……
「哈哈哈,小姑娘不動聲色的本領好像又進步了。」三日月笑著誇獎,那雙漂亮的眼睛溫柔地眯起來,仿佛在打量著一隻暗暗打著主意的小狐狸,他抬起一手,修長的指尖很自然地為郁理捋好鬢邊的碎發,「不過,還是稍微差了點火候啊。」
什、什麼?
不論是太刀此時的眼神,還是突然親昵的舉動,都讓郁理僵在原地莫名不敢動彈,隨後她就發現,還有更親密的。
「小姑娘可能忘記了,但是老人家我可是還記得主公特意給做的綠豆糕和酒釀圓子的味道呀。」隨著話語一字字清晰地吐出,三日月成功地看到對方的身姿越發僵硬,眼底笑意更深,「當然,蓮花月餅也很好吃。」
郁理腳一滑,好吧,該說是被嚇得腿軟身體往後栽倒時,就被面前的太刀扶住肩背,攬進懷裡。
啊啊啊啊!果然還是當機立斷,把這難纏的老頭變回刀算……
念頭一起的瞬間,郁理剛想動作,對方抱著她的手臂豁然收緊,這略帶壓迫性的動作讓她本能地一頓,立刻便又聽到頭頂穿來聲音。
「不過髭切的事只是順帶的。」懷抱著柔軟的小姑娘,美貌的太刀微微矮身,扶在她後背的手卻是輕輕按在她的右肩胛上,優美的菱唇湊到了已經慢慢紅起來的耳邊,低低道,「小姑娘……這裡,是不是有幾道疤?」
有一瞬間,似乎血液都被凝固了。
回過神時,郁理發現自己的反應要比想像中的還要過激,眼前已然沒有三日月的身影,有的只是被她拿在手裡的天下五劍。
「你……怎麼會知道?」回想起方才的對話,她問出聲時嗓子干啞得不行。
「我看到的。」對方臉色沉靜,眼睛望著她時再無一絲試探,只有徹底的篤定,「在您現世的房間,主公。」
她在檐廊上奔跑起來,想去二樓重讀檔的念頭這一刻拋到九霄雲外。
這是遊戲。
她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雖然通過遊戲機進入本丸,雖然角色形象仍舊用的自己的臉,可是郁理很清楚,創建的這個玩家角色是虛構的。
她正在操控的這具身體後背沒有那三道疤,從頭到腳,完美無暇。
可是三日月卻能說出她在現實的身體特徵,顯示出來的意味就徹底變了。
這不是遊戲。
得出這個推論的時候,她的腦中是混亂的。
可是,這不是遊戲那又是什麼呢?
一次次的存讀檔,一次次的重來,還有最初的幾次創建本丸,正常操作的上下線,遊戲商城和充值……這些不都是遊戲嗎?
「那個時候啊,人家就跟不動君說……啊,主公!」
檐廊的另一頭,是剛做完內番準備回房的大太刀兄弟,次郎原本還跟他大哥聊著天,在發現跑動中的郁理後,立刻揚手向她打招呼。
「主公。」作為兄長的太郎還是和以前一樣沉穩,雖然落後弟弟一步,但禮數卻很周全,隨後就看到下意識放緩步子的主人手中的太刀,「嗯?主公您手裡的……莫非是三日月閣下?」
「啊……」郁理這才驚覺自己一直拿著三日月在跑路,「這,這是……」
她結結巴巴想找藉口,可是混亂的情緒讓她一時間沒了措辭。
「一定又是在做什麼新的遊戲啦。」次郎心大地搶先道,也不怪人家這麼想,自家主人一拍腦袋折騰起來不比那隻一天到晚嚷嚷著驚嚇的鶴好到哪去。
「呵、呵呵,是啊……」郁理乾笑,她正想找個理由擺脫他們,次郎卻是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主公,人家愛死你啦!早就覺得熱田神宮那種地方特別無聊了,成天參拜祈禱的無趣極了!還是你那邊好玩,大家都在,真好!」
抱著抱著發現自家主公沒像以前一抱上手就開始劇烈掙扎,不由疑惑鬆手,卻看到了一張蒼白無措的臉。
「你們……知道我,在現世得到你們了?」她抖著唇,輕聲問。
「當然知道啦!」次郎心直口快道,「啊,不對。應該說您用靈力給我們手入,我們接收到您的靈力之後就感覺到了。」
「靈、靈力……」郁理無措地看向太郎,期望這個老實人能給她不一樣的答案,「為什麼?」
「我們是神刀,在這方面的感應要比其他刀更加敏銳一些。」性情溫和敦厚的大太刀被詢問了,自然知無不言,「當然,也和主人您最近的靈力強度越來越高不無關係。稍一接觸,就知道了。」
郁理的腦子嗡的一聲,也就是說,眼下這種情形……其實不是BUG?
會鬧出這些事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她變強了?
因為她解鎖了最後一個人設後,熱衷升級越來越強才導致現在的情況?
太郎見她的臉色越來越白,不解的同時也十分憂心:「您的臉色不太好,是怎麼了?」
說著,猶豫了一下就想伸手觸碰一下她的額頭,然而對方卻在他的手指靠過來之前轉身就逃了。
一整天最先開始的上午時段,還是有很多刀在忙碌的,檐廊上也不會只有郁理之前碰到的那幾刃。
「主公?」
很多刀都看到她驚慌失措奔跑的模樣,疑竇的同時也擔心起來,然而當事人依舊在跑,雖然一直都有注意避讓著刀劍,但因為跑得太快,在一個拐角處和正好經過的沖田組……確切的說,是剛好和郁理走在同一邊的大和守安定撞了個滿懷。
「哇啊!主人,你沒事吧?」踉蹌了好幾步,好歹也是修行回來的安定總算是穩住了自己和主人,這猝不及防的真是嚇了他一跳。
「主人,沒受傷吧?」旁邊的清光也趕緊伸手扶住她。
然而他們的主人卻是不管不顧,直接抬手扣住了安定的肩膀,張口就道:「你老實告訴我,你突然間這麼聽話,這麼害怕失去我,是不是知道我在現世就是你的主人?」
咦?
這句問話沒驚住安定,卻是讓清光直接驚呆了。
大和守點頭,雖然疑惑卻還是一五一十照答:「是的。主人在哭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不過主人沒提,我就沒有說。」
他的誠實回答收穫了主人更加蒼白的臉,她鬆開手,穿過他們直接跑了。
「主人?」兩個少年制止不及,對方已經消失無蹤。
「大和守安定!」清光轉頭看向同伴,他又氣又急,「為什麼你會知道主人在現世拿到你了啊!」
「你這陣子不是也說到做夢了嗎?」藍衣的少年反問,語氣理所當然,「雖然看不清樣子,但那個就是主人啊。她不是一直把我和你放在一起麼,你別說你不知道。」
這回輪到清光徹底愣住。
虛擬的世界會如此受歡迎,是因為在這裡做什麼都有重來的機會,而且代價極小。
可如果虛幻的世界不再虛幻,一切都是真的,做過的事也不能讀檔重來,承諾的約定無法遵守也無法翻篇,以前只以為是遊戲的一切如今被告知都是活生生的存在,作為玩家,又當如何?
不敢相信,不願意相信,她在這座本丸里如同驚慌的困獸般徒勞奔跑。
她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什麼意義,像是在逃跑,又像是四處觀察著眼前早就看膩的熟悉風景。
這些,那些,還有其他的……全都是真的,全都……
那麼,那麼她之前所做的一切……
「主人!」「大將!」
有人在叫她,有人追在她的身後。
「主公!」「主殿!」
她捂著耳朵,慌不擇路,最終在宅邸深處誤闖進一間空置的刀劍居室,無路可走時這才醒過神,回過身,是一群跟著她追過來的刀劍們恰好堵在門口的場面。
加州清光也是其中的一員。
從大和守安定那裡徹底搞清楚,原來在現世里找到他並修復他的就是他們現在的主人時,加州清光的心一直都處於亢奮狀態。
如果不是主人現在的情況那麼奇怪,現在的他一定是迫不及待拉著主人的手,要跟她說很多很多的話。可無論說多少長篇大論,都沒辦法完全表達內心的欣喜,但他就是想要傳遞過去。
他想說他現在的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他以後一定要比現在還要對她更好!
但是……
主人現在是怎麼了?
為什麼看到他們卻在不住地往後退,臉色也非常的不好,嘴唇都在顫抖。她手裡拿的,是三日月?
「喂,你怎麼了?」和泉守第一個走出人群朝她走過去。
「主上,您還好嗎?發生了什麼事?」幾乎是同時,長谷部也同樣踏進了室內。
如同是信號一樣,守在門口的刀劍們都隨著走了進來,主人的異常讓他們十分擔憂。
「主殿,您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嗎?」也在其中的一期一振朝她伸出了手,「請不用這麼驚慌,我們都在……」
「別過來!」
她突然一聲厲喝,止住了所有人前進的腳步,在所有刀露出愕然之色時,聲音又變得極度脆弱。
「拜託你們,別靠過來……」
二次元和三次元的界限破碎,首先帶來的衝擊原來是這樣的嗎?
郁理的目光在眼前的刀臉上一個個掃過,一期,長谷部,和泉守……最後定格在落後一步的燭台切身上。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所有人都聽見她這句細碎顫抖的低吟,仿佛是感受到了什麼痛苦一般,她一直在不停輕顫的身體開始抱著頭躬身收攏,如同自我保護一般整個人蜷縮了起來,臉上更是露出痛楚之色。
清光的臉色也白了,或者說不只是他,所有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幕的刀臉色都變了。
他們的主人身體正在逐漸變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透明。
「主人!!」
所有人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本能地伸手去極力挽留,然而一切全都是徒勞。
噹啷!
之前主人還在的位置只餘下三日月宗近的本體跌落在地。
二樓廣間的電腦屏幕在這一刻爆發出了劇烈的強光,光芒散盡之後,出現在屏幕上的是郁理以前常看到的刀帳的畫面。
七十張卡牌依舊呈「回」字型排列著,中間眾星拱月般圍繞著一個灰色的祭壇。
不,現在已經不是灰色了。
這個祭壇此時顯現出了青銅器一般的色彩,並且上面不知何時出現了數根纏繞得緊緊的鎖鏈,在周圍七十張卡片的力量影響下開始不斷震動顫抖,最終如玻璃一般被擊破崩碎,隨後一張散發著光芒的卡牌從祭壇中央慢慢浮現而出。
光芒散盡,卡牌上的畫面也顯現出來,其中最顯眼的位置,安放著郁理身著白衣緋袴淡然微笑的半身像。
人像往下,卻是顯現出了一排有關她的信息。
姓名:
代號:
審神者編號:
身份:
1.
2.
3.
4.
5.
6.
和別的刀劍卡牌一樣,在這張屬於審神者的卡牌楣頭上,一左一右鑲嵌著一黑一白兩顆寶石,此時原本明亮的白色寶石已然黯淡,相反,一直沉寂無光的黑色寶石卻煥發出了幽暗的光澤,神秘而瑰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