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決定要養,其實應該算是散養或者半放養狀態。
郁理在黑毛球喜歡的地方給它安了一個窩,以前拿來作裝飾用的小藤籃放進了柔軟的毛毯,什麼時候它想休息了往上面一躺就行。至於其它的,除非它主動向她討食,大多數時候這隻黑毛球還是在外面浪的時間比較多。
這大概和它的種族特性有關,天生就喜歡到處跑吧。而且也保持了回來時會給她帶點小禮物的習慣,東一把西一堆,每天都有驚喜也挺有趣。
不過這樣也好,就算養了一隻小妖怪,生活似乎也沒有太大變化,郁理自己也挺滿意的。
當然,這些觀察總結也是後話了,現在身上受了傷的黑毛球在被包紮好後就放進了籃子裡休養去了,而郁理則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自家神帶了另一個神過來她家串門啊啊!
怎麼辦?拿什麼招待才不失禮?
死夜斗什麼都不說,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提前準備啊!
對方喜歡什麼,有什麼避諱,她什麼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啊啊!
「信徒,過來見一下,這就是我之前說的要見你的傢伙,你叫他惠比壽就行。」
然後到了真正碰面的時候,自家神臭著一張臉對旁邊一身上班族西服的黑髮青年如此介紹時,郁理掛在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咦?
他剛剛說什麼??
惠……
「惠比壽——!?」
尖叫劃破屋頂。
仿佛極短的機動附體,郁理一把拽走了夜斗,拉著他在角落裡用一種很恐怖的陰影表情跟他嘀嘀咕咕,不停確認:「是是是我知道的那個惠比壽嗎?是是是那個惠比壽?那那那個七福神裡面的?」因為情緒波動太大,說話都不利索了。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個。」吊著一雙死魚眼,夜斗涼涼回應。
啊——!!
心裡的小人尖叫得更厲害了。
「歡歡歡歡迎!沒想到竟然是財神大人撥冗蒞臨,實在是受寵若驚!」秒速回到西裝青年面前,郁理的全身上下洋溢著十二分的熱情。
惠比壽,東瀛盛傳的七福神之一,神職司掌航海與漁業、勞動、商業,也就是東瀛人傳統意上的財神。
現在,這位財神來家裡了,是個人都沒法淡定。
「惠比壽大人,請上座!您喜歡喝什麼茶,我給您準備?茶點想要餅乾還是果子,我這就去拿!」
夜鬥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信徒對惠比壽各種殷勤,完全把他遺忘掉一樣簡直是一臉憋屈。
「可惡!」現在他就差沒拿個小手絹放嘴裡咬了,「所以真不想帶這傢伙過來啊!」旁邊的雪音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只要是個活人就離不開錢,星宮會這樣也早有預料。
畢竟,她不管是當畫家還是做料理人,事業能不能成功,跟這位掌管商業的神明也是很有關係的。
啊,忽然想起另一位冒名「惠比壽」但實際上造成了東瀛泡沫經濟的貧窮神,雖說和夜斗是友人,但是在打工期間也嚴禁她走進店裡呢。
帶著能理解的表情,作為祝器的雪音一邊安撫著自家神,一邊思緒卻已經漸漸放飛。
而另一頭,已經在客廳端正坐下,外表看起來就是位上班族青年的財神似乎是位不怎麼愛笑的主,特別是一身西裝一穿,後面再坐著他家的神器,這架勢要比夜斗主僕足得多,至少讓郁理是不由自主繃直了脊背。
「不必這麼客氣的,星宮小姐。」財神大人開口了,雖然口吻聽起來很像是經理人跟人談生意時常用的語氣,但郁理還是能感覺出來對方態度還是很溫和的,「我這次過來,是專程向你道謝的。」
「道謝?」郁理完全摸不著頭腦,「為什麼?」她可不記得有做過幫助財神這種壯舉啊。
「是符篆啦符篆!」夜斗在旁邊一邊嚼著郁理特地給惠比壽備上的高級茶點,一邊沒好氣道,「你還記得上回造神棚時給我玩的符篆嗎?」
郁理下意識點頭:「不是說交給日和嗎?」光是在群里和妹子聊天,郁理都覺得她前一陣子真是過得驚心動魄,不由慶幸自己是個阿宅不愛動所以觸發不了什麼事件。
「結果日和沒用上,全都被我和惠比壽用了。」夜斗的這一句讓郁理「呃」了一聲,「具體情況比較複雜,涉及到高天原上的一些事我就不跟你細說了,反正你的那些符篆讓惠比壽撿回了一條小命,所以他今天是特地來感謝你的。」
這含糊的說法,雖說讓郁理咽回了「什麼人敢要財神爺的命?」的疑問,但腦中卻是不受控制地腦補了一出「高天原風雲」神話大劇,正想想就覺得刺激的時候,那邊惠比壽轉頭朝著身後的神器喊了一聲:「嚴彌。」
那位仿佛老管家一樣的神器立刻會意,很快,他們坐著的桌上就出現一隻對郁理來說已經見過不少次的長條型方盒。
難道說……
郁理的眉頭漸漸挑高,她想起了夜斗曾經說過的話。
「我聽夜斗說,你很喜歡收藏古刀劍,而且有一把中意的斬妖刀正好在我手裡。」惠比壽說著,任由他的神器一邊打開盒子露出裡面的古刀一邊輕輕推至她的面前,「這是我的先代機緣巧合下得來的東西,之前一直放著,這次過來就順便帶來了,算是謝儀之一吧。」
從拔下刀鞘確認這一振真的是膝丸後,郁理就沒了拒絕的念頭,十分歡喜地道謝收下之後,中二宅首先想到的是這下子兄弟倆終於又相聚了。
收到膝丸,郁理對財神大人越發殷勤,嘴巴一快更是直接留人家吃過午飯再走,正猶疑自己是不是太孟浪,對方卻是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夜斗說你做的料理很好吃,比橄欖屋的胖阿姨做的紅燒漢堡要好吃上很多倍,我想試試。」
紅、紅燒漢堡……
郁理的後腦勺滴下一顆巨汗,財神大人的飲食興趣是這樣的嗎?那個金拱門……呸,麥當勞為了迎合東瀛人口味搗鼓出來的紅燒醬肉漢堡,居然吸引了本土財神的青睞,作為東瀛國的料理人,還是最頂尖的那一撮,她心情很複雜。
至於橄欖屋又是哪家快餐店,她聽都沒聽過啊。
「那,那中午就吃紅燒漢堡吧。」將腦中一系列高端華麗的菜單全部撕掉,盡力保持著微笑的料理大師訕訕應和了一句。
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郁理就領著兩位神明和他們的神器遊覽了一下宅子,快要接近三月,天氣逐漸變暖,庭院裡一些櫻樹枝頭上已經綻出了不少粉色,配上東瀛人一向嚴謹精緻的庭院風光,還是有些看頭的。
惠比壽轉了一圈,印象深刻的也就四個地方,比如夜斗的那間神棚,比如儘是古刀劍的藏刀室,然後是那間大得過分的大廚房,再就是宅子主人的畫室,不提那間神棚,其他幾處都能看出主人家在上面費下的心血,也讓他多少讀懂了星宮郁理是個怎樣的人。
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畫室,那裡的每一幅畫都充滿了靈性,就算他這個神也有很多的中意品,尤其是其中一幅畫有白色花朵的風景畫。
「這是……白霧花?」財神很快辨認了出來。
「是的,這是去年我在八原採風,之後回家畫下來的。」站在旁邊的郁理回道。
畫中大片的白霧花開在一處斷崖上,在周圍因為寒冬而枯敗的景色下,它們的欣欣向榮讓整幅畫溫柔而又夢幻起來,甚至看久了還有一些輕快。
「白霧花,是這麼溫柔的花嗎?」他下意識地喃喃,「我還是第一次對這種花期很短的寒花有這種感覺。」
「啊,那大概是我見到這幅景象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溫柔的人,聽到了他溫柔的故事,抱著那種心情畫下來的吧。」郁理看著這幅畫,臉色同樣溫柔,「能看到這麼美的花也還是託了他的福呢,他跟我說過得很幸福,我聽了很高興,所以這種心情大概也留在了裡面。」
「是嗎?」惠比壽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頭,「星宮小姐,冒昧問一下,這幅畫可否割愛給我,我感覺它對我很有用,價格隨你開。」
財神很中意這幅畫,之前收下古刀的郁理的本意是想直接送給他的,結果一直旁聽的夜鬥打斷,完全是獅子大開口狀的要了一大筆錢。
「客氣什麼,那傢伙有的是錢!要不是運氣好留下小命,都沒機會花了!」坐在一皮箱錢上,正慢慢一張張數著票子的五元神大言不慚道,毫不在乎地展露著他吃相難看的嘴臉。
郁理很想吐槽,卻被給錢的那一方「他說得對」完全贊同的態度給弄得沒脾氣:「行了,這錢就當我上貢給你了。」
「不要給他這麼多啊!」雪音卻在第一時間反對,臉色十分恐慌,「他根本存不住的!又會被亂七八糟的幸運產品給騙走的!最後反而連原本的錢都剩不下啊!」
最終,神明和他的道標因為金錢而產生了分歧,他們互相撕扯之後扭打成一團,而宅子的主人和另一位客人對此選擇了無視。
「惠比壽大人,快餐的精髓就在於新鮮出爐到手就能吃,不介意的話,就在大廚房這邊用餐吧。」郁理對旁邊的神明如此道。
「當然可以。」對方點點頭,「我也很喜歡看到食物出鍋裝盤的過程。」
雙方就午餐問題達成一致,氣氛愉快地並肩向前,他們的身後,是雪音抓著錢箱要沒收、夜斗死活不讓的鬧劇場面。
和財神的會面大概加起來不超過四個小時,用過午餐休息了一陣,沒多久惠比壽就向郁理提出了告辭。
「感謝你讓我吃到了比橄欖屋更加好吃的紅燒漢堡,它果然是一道非常美味的食品。」對方是這麼一本正經地跟她說的,「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來這裡吃一次,我會付報酬的。」
「不,您過譽了……其實西餐不是我擅長的料理方向,下次您要是再來還是由我全權招待吧。」也吃過不少次金拱……麥當勞的郁理實在不希望他們國家的神心中第一好吃的東西是那種洋夾土的玩意,所以說到最後語氣漸漸強硬,「我會精心準備好料理的,到時請您務必要來!」
這份不掩飾的堅定讓惠比壽不由一怔,然後這位財神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伸出手掌按在了她的腦袋上:「好,到時候請務必讓我前來品嘗。」
終於從星宮大宅里出來,背後的大門緩緩關上,走在前面的夜斗雙手插兜和惠比壽並肩而行,後面跟著各自的神器。
「得抓緊時間把高天原那邊的事都了結了。」黑西裝的財神突然道。
「是啊,你這次東窗事發,就算上回沒死,也早該被他們給徹底囚禁了。」夜斗也褪去了之前在宅子裡的歡脫狀,難得正經起來,「瞞著高天原,私自學習傀儡術成為術師,妄圖控制妖魔進行神器化,結果一樣都沒完成,還差點被我父親陷害坑殺。要不是瀞靈廷的那幫死神出面幫你洗脫了罪名,你的紅燒漢堡永遠也別想吃了。」
「所以我這不是來感謝了嗎?」惠比壽吐了口氣道,「一直總在尸魂界呆著的那些死神會突然上高天原來幫我,就是因為星宮郁理也被你那個父親盯上了吧?因為她讓你沒了「被遺忘就會消失」的後顧之憂,也因為她無意中救了我破壞了他的計劃,更把這次事情的責任全推到他那裡。讓高天原的注意力從我這邊直接轉移到你父親的身上,完全是一石二鳥,既能保證她的安全,又能儘早除掉那個真正的『術師』。」
提到「父親」,夜斗的青空色的眸子逐漸陰沉下去:「早在黃泉之地那裡我就已經下定決心,跟他徹底沒關係了。」
夜斗是從一個人類的願望中誕生的神明,這個人類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他的「父親」,卻一直控制著他控制了很久。為了擺脫這種控制,夜斗一直在努力,這也是他當神當這麼長時間還那麼窮困潦倒的主要原因,而現在,他抓住了契機終於得償所願。
如果郁理有知道夜斗的過去,大概會搖頭感嘆,為什麼她認識的人里總有那麼一兩個不正常的鬼父呢。
惠比壽沒有對此發表評價,而是提到了另一個問題:「能出動瀞靈廷的死神,星宮郁理的真正身份應該是那一界幾大貴族之一的嫡系後人無疑了。你早就清楚她來自哪一家了吧?」
「這就不用你刨根問底了,人家那一界不歸你管,你只要負責讓星宮一直有錢花,要什麼能買到什麼就算報恩了。」夜斗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別的還是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被人誤導了這麼多年差點被坑死還好意思顯擺自己很聰明呢。」
「……」
兩位神明的對話,宅子裡的郁理是一無所知,她到現在還在摸自己的頭頂,就是惠比壽之前拍的地方。
「這就是謝禮之二?拍一下就算是把財神的祝福給我了?」郁理回想著惠比壽走之前對她說過的話,告訴她以後只要涉及到關於買賣交易方面的事都會非常順利,「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算了,就算真有好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顯露出來,她還是琢磨一下晚飯吃什麼比較靠譜,再過個把小時在外面浪的那兩妹子也快要回來了。
這麼想著時,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跑過去拿起一看,是經理人的電話。
「真不知道你走了什麼狗屎運。」對方一開口就是這句,「你要的壓切長谷部有眉目了,我聯繫到了負責那一塊的官員,對方表示可以運作,但需要時間還需要黑田家那邊的手續,讓你耐心等等。」
「這麼快!?」郁理目瞪口呆:「不……不是,我是說不犯法吧?」
對方聞言頓時沒好氣:「犯法倒好了,也不用我東奔西跑,直接花筆錢請個怪盜給你偷出來更省事!」
直到掛斷電話,郁理還覺得有點不太真實,好消息來得太快她需要緩緩,至於老闆那邊和政府還有刀劍原主人那裡如何周旋操作,經歷過三日月事件後她表示一點都不想知道。
「這就是好運啊?」忍不住又摸摸頭頂,「好吧,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