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虛擬社區的野外生存一連進行了足足七天,相比起遊刃有餘的講師,跟在她身後的學生們就是各種不同程度上的手忙腳亂了,不過一周的時間過去,他們也逐漸變得從容起來。這七天裡他們學到了很多在教育里在課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各自也得到了很多在料理上不同的感悟。
「講師,這幾天真的非常感謝您的教導!」
正式結束課程之後,美食社區北條樓的門前,久我照紀恭敬地向面前的人一個九十度鞠躬,真心實意。
這七天他真的受益匪淺,之前一直恪守的料理理念,在這段時間裡可以說是完成了一次崩毀到重塑的過程,霸道的麻辣料理確實讓人流連,但離打動人心卻依然有著距離。
「聽說再有兩天,你就要和那位第一席對陣了?」郁理受了他一禮,溫和地笑著問了一句。
「是。」確切的說,是他主動要求的。
「要加油啊!」郁理握拳輕輕一敲他的肩膀,給他打氣,「這樣看來這幾天應該多多少少也算是戰前特訓了吧?」按照少年熱血漫畫的套路,主角應該必勝了。不過這裡畢竟不是熱血漫,看久我一沒兄弟二沒女友的配置也不像主角,誰知道結果是啥呢。
「當然!」第八席咧嘴一笑,接受了教導,見識到了更高處的風景,向來有些盲目自大的少年不再如以前那般狂妄魯莽,他對自己的實力和一心想要挑戰的司瑛士的實力有了更加明確的判斷,「這一次就算依然不能贏,也要讓那傢伙看到我就覺得棘手!」
少年的進取心依舊還在,卻不會再妄想著一步登天了。
但對方下一句話直接打破他剛剛擺好的心態。
「不,我的意思是,盡全力,也盡最大的可能去贏一次。」不過二十出頭的料理大師依舊微笑著,「既然是比賽,不想著贏那就只有輸。要抱著去贏的念頭前往戰場才對哦,久我同學。」
「……」少年瞪著眼睛微張著嘴,愣住好一會兒後燦爛的笑了,繃直了身體大聲地應一句:「是!」
將這一幕看在眼中,一直到最後退出遊戲,從溫暖的被褥中坐起,繪理奈的表情都有些怔怔的,她的腦中到現在還盤旋著所有人各自離去後,星宮大人對她說的話。
「食戟的核心是什麼?說白了就是爭而已,爭實力的高低,爭各自的理念誰更高明,爭自己的利益。料理人的世界說複雜也複雜,單純也單純,一切都憑手藝說話罷了。」
「繪理奈你也是,如果不認同你爸爸的理念,不想再受他擺布做他的工具,就變強大起來。當你比他強的時候,他自然就沒了擺弄你的資格,站在他身邊的人自然也會聚到你身邊支持你。就比如我,若他真有十足的把握贏我,沒有忌憚之意,現在就不會任由你住我這裡。」
「要好好利用啊繪理奈,你那得天獨厚的味覺天賦可以幫助你比任何人都要快的成長。所以就算不去依靠誰,你自己本身就已經是最可靠的保障了。」
變強……嗎?
有著金色長髮的美麗少女低頭呆呆看著自己的雙手。
變得比父親大人還要強大……她能做到嗎?
腦中驟然閃過一張灰暗的畫面,昏暗的小屋,只有一張桌椅的擺設,小小的蠟燭和監牢般小小的窗口,還有那個如同惡魔一樣籠罩過來的身影……
不要!
明明只是腦中的記憶,繪理奈卻是忍不住雙手抱住腦袋下意識地去逃避,全身不自覺地瑟瑟發抖起來。
贏過父親大人什麼的,憑她怎麼可能做得到!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緋沙子的聲音打斷了她陷入恐懼的思緒:「繪理奈大人,您收拾好了嗎?星宮大人叫我們下去吃晚餐。」
「就,就來!」她慌忙應了一聲,從自己微顫的聲音察覺出自身的不妥,隨後趕緊改口,「緋沙子你先下樓,看看星宮大人那邊有沒有要幫忙的,我要過會兒再下去。」
而早就下樓準備晚餐的郁理對自己的住客想了什麼是一無所知,這一周為了久我照紀四個學生的教學課,在美食社區消耗了不少精神的郁理根本心思回本丸,眼下總算得閒了,這才再度盤算起進遊戲攻略的事。
果然,只要走出屋門和人打交道,以前可以在家裡自由打遊戲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三次元正一點點地重新占領她的生活重心。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夜晚回到房間休息,入睡之前郁理低頭看著手裡的潛行遊戲機,不禁自嘲一笑。
以前愛玩遊戲是除了沉迷於此就無事可做,而現在玩遊戲,本身就是為了能在三次元更加自由,性質和目的都不一樣了啊。
這麼想著,她戴上了機器,躺進了被窩。
「連接開始!」
秋意濃濃的清晨,時間機器前,身穿著的旅道具的堀川國廣和笑面青江並肩面對著他們的審神者和同僚們。
「那麼,主公,我們這就出發了。」頭戴斗笠的堀川對著郁理歪頭一笑,「我不在的期間,兼桑就拜託您照顧了。」
「後面一句話是多餘的啊國廣!」站在郁理旁邊的和泉守頓時抗議,頓時引來一陣鬨笑,郁理笑著點頭說包在她身上,再度引來和泉守的不滿,「都把我當小孩看嗎!」鬨笑聲更大了。
「四天後見。」一片笑聲里,同樣裝扮的青江也是面帶笑容,「我們可是去修行,呼吸一下沒有主人管束的自由空氣,對你來說不過幾天功夫,可不許愁眉苦臉的。」
「你啊……」對青江,郁理的表情就微妙了一點,語氣也同樣微妙,「我倒是不太擔心你,就怕你外面浪得心都野了不肯回來。不過你難得出門這麼久,作為主人我也不能太吝嗇。說吧,小判要多少才夠花?」
「啊?」不只是青江,就是旁邊的刀也有些愣。
「不是你說的嘛,要去享受沒有管束的日子啊,去吉原那邊要是錢不夠會被笑話的。」
清楚吉原是什麼地方的刀劍們頓時再度笑了,這次的笑聲可就誇張怪異多了,充滿了一種男人都懂的意味,讓青江的臉這回真的輕僵了。
#平時做刀太污的下場#
最終這一場修行送別,是在堀川的苦笑、青江的落荒而逃以及各種笑聲中結束的。時間機器運轉的光芒閃過,送走了刀之後,大家嘻嘻哈哈地各自散去,心頭卻是不約而同放鬆了不少。
看來從鲶尾和骨喰修行回來之後,主人對他們出去修行的態度是真的看開了啊,這可真是太好了。
感覺去了一樁心事的刀劍們一邊三三兩兩散開,一邊討論起了家裡幾振能修行的脅差已經有四把極化了,剩下的物吉和浦島也快了。等到脅差組這邊極化工作完成,就輪到打刀組,就是不知道最先去的又是誰。
郁理笑咪咪地聽著他們討論,一直到自己回了二樓,廣間裡只剩下她一個時,面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無蹤。坐在案桌後,她抬起雙手用力地揉了把臉,然後從抽屜里翻出一面鏡子照向自己,上面映出來的那張臉一點都不開心。
笑。
她對自己命令道。
然後那張臉再度帶上了和平時一般無二的笑容。
明明只是玩個遊戲,就算這是一個金手指,郁理自己也覺得放的感情有點多了,這可比以往對什麼遊戲很長情那種說法要有危機感的多。
但是,這款兩百年後的遊戲做得實在逼真,哪怕知道是玩遊戲,還是不自覺地把他們當作真實存在相處。說把他們當NPC看,從他們公然「忤逆」她這個主人,逼迫她改掉生活上的種種惡習希望她能更好地活著開始,就沒辦法徹底做到了。
一群笨蛋,他們一走說是四天其實是在外面很多年,她怎麼可能會不擔心啊……
心中嘆息著,郁理正想放下鏡子,長谷部在這時走了進來,他的手裡似乎還拿著一份信件。
「主上,政府剛剛送來的資料……」擔任近侍的打刀盡職盡責地將文書遞過來,不過看郁理正拿著鏡子下意識地就縮回手,主人作為女性不可能不愛美,這個時候保持安靜不要打擾才是體貼的選擇。
不過郁理這次明顯不是拿著鏡子臭美用的,所以見到他來後直接把東西塞了回去:「謝謝你長谷部,把文書給我吧。」
「主上,這並不是什麼急件,您可以稍後再拿來過目。」覺得自己打斷了主人的時間,近侍有點過意不去,只是他這份體貼讓郁理越發的感到有些鬱悶。
主上,一切主人至上。
說起來,好像,她還真的不清楚長谷部喜歡什麼。
印象里無論給他什麼吃的用的,他都是很歡喜的接過,完全沒有其他刀的偏好問題。什麼都全盤接受的喜好,造成了郁理對他的真正喜好一無所知。
這麼一想,郁理就自然而然地問出來:「長谷部,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這個話題有點太跳,打刀表示愣了一會兒才跟著反應過來:「只要是主上給的,我什麼都喜歡。」
對,就是這句。
只要是她這個主人給的東西,都是他喜歡的。
好吧,傳統遊戲裡的送禮加好感這條是徹底堵死了。想想也是,像長谷部這種注重精神世界更甚於物質的刃怎麼可能會被區區幾件禮物打動呢,郁理暗暗翻了個白眼,徹底放棄了這個念頭。
啊,頭又開始痛了,誰來告訴她這個油鹽不進的傢伙要怎麼刷君臣線以外的線?
正在這時,獅子王的大喊聲順著一點都穩重的登樓聲一併響起:「主人!出陣部隊回來了!這次大家也是無傷歸來哦!完美大勝,嘿嘿!」話音落下的時候,他人已經出現在廣間裡,金髮黑衣的少年笑得燦爛。
「做得好!晚上加餐!」郁理跟著猛拍桌子,不受傷就是好事,當然值得高興,「小獅子,一會兒你通知隊長上來向我匯報戰況。」
「噢!交給我了!」少年比了一個OK,轉身就走。
旁邊的長谷部也很快跟著行動:「那麼主上,我去通知廚房那邊調整晚餐的菜譜……」
「啊,長谷部你先別走。」剛剛獅子王的到來給郁理一份極好的靈感,「明天的出陣部隊由你做隊長,而且我也會跟著一起。」
灰發的附喪神猛地抬頭。
自從溯行軍圍殺審神者的計劃崩盤之後,郁理這個秋天跟著部隊出陣的次數早已經超過了一隻手,還差一點就湊足兩隻,這期間也算是和本丸里各刀種的刀劍都有過合作,面對自家主人「神功大成」後的實力,本丸已經沒有刀再嚷嚷要勸她安心留在大後方別跟過來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她隔三差五要出陣已經算是常態,但這一次跟隨出陣讓長谷部帶隊,卻是繼她首次出陣後的第二次,不怪對方反應有點大。
郁理卻不覺得有什麼。
本丸里搞攻略行不通,不是還有副本麼?
在戰場上,背靠背互相支援共同殺敵的戰友情總能刷出來吧?
一次不行沒關係,還有第二次,反正後面的有的是機會,她想起同田貫的綠寶石就是這麼刷出來的,特別好使,還給她出了個友情結局,簡直美滋滋。
一片荒野山林之中,蜿蜒的溪溝旁,一場激烈而短暫的白刃戰已經接近尾聲。
「連刀柄都貫穿進去了!」
伴隨著一振泛著幽紫光芒的敵脅被一道黑色的身影凌厲地貫穿,發出臨死的哀嚎折斷當場後,戰鬥已經完全結束。
「任務完成!」發出這一聲高興的呼喊的,正是同樣參戰的郁理,「S級勝利,大家幹得漂亮!」
聽到主人的誇獎,出陣部隊的刀劍們頓時就笑了。
「這次能這麼順利還多虧了長谷部,他制定了詳細的突襲計劃,這才能這麼快的完成任務啊。」燭台切笑著回應道。
「燭台切殿說的是,確實是長谷部殿占首功呢。」小狐丸也在旁邊附和。
「哈哈,長谷部你聽,大家都在誇你呢。」郁理也看向了這次帶隊的隊長,「很厲害喲長谷部!」
被誇獎的當事刃卻很謙虛:「主上過譽了,為您呈上最好的結果是我應該做的。」
這謙辭在有心想刷個綠寶石的郁理耳中格外膩歪,卻是無可奈何。似乎是因為第一次出陣那會兒吃了大虧,這振打刀為了主人的安危可謂是把潛力提升到了無限,本來她特地挑的難度不算低的副本,愣是在他的調度之下變得簡單了。而郁理也沒有那種為了能刷到好感故意拖後腿的黑心,只得這麼輕鬆地過完了副本。
#嘖,看來下次還得選更高難度的副本#
「那我呢我呢?我的表現也不錯吧?是不是啊主人?」愛染跳進人群里,同樣在尋求褒獎。
「是是,愛染最棒了!」郁理從善如流,抬手摸摸他的頭。
這副姿態讓同樣也朝著他們聚過來的藥研和後藤無奈搖頭,就算修行過了,愛染那跳脫的個性依舊沒有長進啊。
「好了,這次也成功守護了歷史。」找了一個稍高處的亂石堆站起,郁理拍拍手吸引眾刃的注意,「大家都過來,我們這就回……」
話沒說完,長谷部突然朝她衝過來:「主上小心!」
什麼?郁理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到了身後,隨後就聽見他的悶哼和其他刃拔刀衝上來的呼喊。
「長谷部!」「主人!」
短暫的怔愣並不能阻止身體本能轉身看向身後的反應,直到她再度站定,郁理才看清發生了什麼。
原來她站的亂石堆里隱藏著一條蛇,剛剛完成任務心情鬆懈之下她一時不察差點被咬,結果是離她最近的長谷部替她擋了災,此時正握著被咬到的手身形搖晃。而那條蛇剛想逃跑就被藥研一短刀釘在了鬆軟的地面上,身上規則的花斑紋讓郁理臉色大變。
「長谷部!」
郁理趕緊扶住了他,一把摘掉了他的手套,果然手背上被毒蛇咬過後特有的大而深的兩個牙印洞擊破了她的僥倖。
「主上……」
「別說話,也別亂動!」
讓燭台切扶住長谷部不讓他倒下,郁理趕緊翻開腰包找出繃帶直接綁緊他的手腕,然後就開始捏著他的手將蛇毒用力擠出傷口外。
很多人看電視,一旦中了蛇毒救人的都是第一時間用嘴去吸,其實是非常錯誤的做法。一來並沒有什麼用,二來如果你有口腔潰瘍之類的傷口,毒液進你嘴裡感染傷口那結局可以想像。
所以如果被毒蛇咬了,你得認識那是什麼蛇才能做出相應的應對。如果不認識,那麼至少也要給它拍張照或者記下它的主要特徵,到時候告訴醫生來解決。要是都不會,那起碼要會壓迫包紮,減緩毒液流向軀幹的速度。然後立刻擠壓和沖洗傷口內的毒血,一般被咬後的一分鐘內是救命的黃金時間,只要能擠壓出大部分,剩下的少量毒液就不會太致命了。
總在野外混的郁理哪裡不認識咬人的那條蛇是蝮蛇屬,腦中有一套應急處理的救治方法。
「愛染,去給我找一隻癩蛤蟆!藥研,你和後藤去找找這附近有沒有七葉蓮和蛇莓!……算了,我也一起去吧!」擠出大部分毒血,急著尋找解藥的郁理就把長谷部拜託太刀們照顧,自己則和短刀們分頭行動。還好這野外之地,她要的東西都很常見,很快就找到了。
將找來的蛇莓給長谷部吞了一部分,剩下的則和七葉蓮癩蛤蟆一起搗爛直接塗滿長谷部整個手掌,直到這時,危機才算解除了大部分。
「走,我們回本丸。」和燭台切一起一左一右架著長谷部,郁理就急著要走,「去買專門的血清給你解毒才算保險。」她不知道附喪神被毒蛇咬了會不會死,但看長谷部不妙的情況還是本能的按照人類的方法去治了,不管有沒有用,用上了再說。
「大將。」藥研在這時叫住了她,只見黑髮的短刀少年緊緊地掐著一條蛇的七寸將其舉到眾人面前,「我之前釘死它的七寸,它卻沒有死,傷口還慢慢恢復了。」
所有人的臉上露出了異色。
「也就是說,這是條有點神異的妖蛇啊。」小狐丸摸著下巴低聲道,「難怪躲過了我們這麼多人的偵察,沒什麼靈智還是依照蛇類的本能行事,怪不得以長谷部殿的體質中了招後都差點出事。」
聽到他的話,郁理又一次意識到這款遊戲所謂的高自由度能引發出多少突發狀況了,就不能簡單一點麼,整得跟在現實世界一樣那麼複雜。但其他刀劍卻是出了一身冷汗,連他們的體質都要倒霉,如果真的是主人被咬,那……
「我管它是妖還是獸。」郁理此時的心情極度不好,望著還想掙扎的毒蛇視線冰冷,「把它帶回去,我要做一鍋蛇湯給長谷部當補品。」
就算真的是頭妖,她也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