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苦似黃連的苦主

  夏櫻端著沉重的木盆,有些吃力地往河邊走去。

  其實盆內並未有幾件衣服,只是木盆相比較塑料盆,自重甚大。

  再加上夏櫻肚子裡沒食,沒力氣罷了。

  她踉蹌著把木盆擺在空餘的石板上,自顧自地開始擺弄衣服。

  就連周圍的幾個村婦跟她打招呼,都沒聽見。

  村婦見她臉色蒼白,整個人好像被抽乾了氣力,再想想這幾天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件,倒也沒見怪。

  幾人又嘰喳起來。

  雖是初夏,但日頭漸高,曬得人也有些受不了。

  村婦們抓緊干自己手中的活,沒一會兒功夫,溪邊就只剩下夏櫻一人了。

  只見她把一件打滿補丁的青色粗布上褂,慢慢地在水中擺動。

  太陽漸曬,但水面遼闊,空氣清新,對比她現在棲身的那個「家」,她更喜歡呆在水邊。

  說是「家」,其實就是四堵歪歪斜斜的牆,外加一頂爛茅草蓋的屋頂,頂上還敞著個大洞。

  屋子裡更沒什麼像樣的家具,只有類似於北方大炕的土床看著還結實,只是床上團著一些,看起來像是黑心棉的玩意兒。

  是的,夏櫻穿越了。穿越在即將結婚的前夜。

  想著她那個溫柔帥氣的男朋友李鳴,想著她那個寬敞明亮的140坪的大婚房,還有她那個日進斗金的花坊工作室。

  她真真是一口老血噴得多遠。

  結婚前夕,不過是她的好閨蜜們給她舉行個單身party。

  玩到盡興時,一群男男女女們合夥把她給扔下了泳池,得,就是這一下,就給扔到了這個架空時代。

  現在這個朝代,叫做大廈朝,剛剛結束了與鄰國齊國的一場惡戰,消滅了齊國的大部分精銳,至少能換上邊境二十年的和平。

  除了這場最終告勝的戰事,整個大廈朝也算得上政通人和,老天爺也給力,這些年下來,大廈朝風調雨順,老百姓頗能安居立業。

  可偏偏夏櫻不幸,頂替的這具身子主人,投身在困難模式堪比地獄的家庭。

  原主也叫夏櫻,原也是桃沖村的富戶,只是她父親早亡。

  叔叔嬸嬸叫囂著分了家,她母親錢氏領著兄長夏大壯,夏櫻和弟弟夏小聰,靠著分到的三廟傍河田,結結巴巴得過日子。

  兄長夏大壯,人不如其名,生得瘦瘦小小,原也讀過幾年書,但父親早亡,也沒了余錢去書塾。

  靠著他父親生前的關係,在縣裡當鋪謀了個學徒的位置,雖說不掙錢,但好歹也省了一口吃食,四季衣裳的花銷。

  錢氏也是個有心氣的女子,丈夫雖死,她一個女人家也沒墮了心氣。

  一門心思地扎在田裡地里,埋頭苦幹,一年下來,雖沒餘下幾個錢,可到底把一家子的嘴巴給糊上了。

  原主看母親下田辛勞,十幾歲的姑娘家把整個家務都擔了起來,就連小弟夏小聰也被她照顧地極好。

  可老天不憐瞎家雀呀,夏朝的一場大戰,發起了全民徵兵的號令。

  夏大壯也不幸正在其列。

  要是擱夏父在的時候,不過是塞幾兩銀子給里長,這事大抵就免掉了。

  夏大壯哭哭啼啼地被帶走了,最終死在了嚴寒無比的齊國邊境。

  只被帶回了一件血衣。

  錢氏瞪著那件血衣,那是兒子臨行前她急匆匆縫就的,針腳有些大。

  如今她悔極了,要知道這是她給兒子縫的最後一件衣服,她肯定會細細密密的縫。

  夏大壯死了,也帶走了錢氏整個的精氣神,掙扎著辦完了兒子的喪事,她也倒下了。沒過了多久,她徹底撒手,跟著兒子去了。

  只剩下十六歲的夏櫻和十歲的夏小聰。

  夏小聰是個早慧的孩子,知道母親,大哥相繼去世,越發地依戀唯一的姐姐。

  安葬了母親後,家裡是越發地艱難,還借了村里梅家大奶奶的五兩銀子。

  夏櫻不得不下地幹活,這個年僅十多歲的小姑娘,一雙稚嫩的手愣是打滿了水泡。

  夏小聰心疼姐姐,經常跟在她身後跑前跑後。

  夏櫻犁地,他跟在後面播種;夏櫻插秧,他負責運送秧苗;夏櫻下廚,他必鑽到灶下燒起了爐灶。

  姐弟倆苦熬死熬得,到底也沒把日子過好起來。

  不過平常的夏日午後,下了一場暴雨,姐弟倆在田裡忙活,沒顧得上避雨,到家後,夏小聰就渾身發起燙來。

  夏櫻借了鄰家退燒的草藥,熬煮後給他灌下,醒來後,燒倒是退了,可人也傻了。

  夏櫻也傻了。

  她抱著弟弟哭得撕心裂肺,可夏小聰也只是抹抹她的淚水,嘴裡嘟囔著不哭不哭。

  正當此時,她那對豺狼虎豹式的叔嬸又跳了出來,指著夏櫻的鼻子罵。

  是她害慘了夏小聰,要是夏小聰當初跟了他們,怎會遭到這樣的橫禍?

  當然,跟也不是白跟,需要將當初分家得到的那三畝傍河田,歸了叔叔家,他們才肯給夏小聰一口飯吃。

  至於夏櫻的去處,他們也想好了,說是給縣裡的一戶姓劉的員外做丫頭。

  不過幹些輕省的活,吃住全包,一個月還有三百個大錢可拿。

  夏櫻原來性子就綿軟,被叔叔嬸嬸這可惡的嘴臉噁心到。

  心裡也存了口氣,心中暗暗發誓,定要將整個門庭支撐起來,等家裡稍微緩過勁來,就給小聰送去村東頭的書塾里去。

  小聰明慧,日後就算不能為官為宰,多識些字,知曉些道理。

  將來學個一技之長,也好重振夏家的門楣。

  夏小聰的痴傻,成為了夏櫻走上絕路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她跳進了村外的龍潛潭。

  被早起捕魚的村民發現所救,芯子就變成了現代夏櫻了。

  夏櫻回顧完原主悲慘的一生,心理有些戚戚然。

  原本她並不信鬼神,經歷這麼奇特的遭遇,現在倒不得不生出些敬畏之心。

  她跪倒在地,雙手合十,口中喃喃念叨:

  「夏櫻姑娘,占據你身體,也非我本心,我在一日,定會護你弟弟一日,只是我在異世也有家人,如我一日能回去,你弟弟我定會找人託付安頓好。你安息吧!」

  說罷,深深稽首一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