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對於眼前這個中年道長的請求，程帆自然知道拒絕不了，只能順勢答應了。
只不過內心卻也時刻警惕著。
「多謝道友，呵呵……」 ❊
中年道長再次拱手行禮，隨後看了程帆一眼，特意笑呵呵道：「老道喝完水就走，道友無須如此防備老道的。」
直接被點破，程帆稍微有些尷尬，卻也沒接下這話。
中年道長隨著程帆進入到道觀當中，稍微打量了一下道觀當中的環境布置。
程帆將中年道長安置到主殿的一張椅子上坐著，之後便快速進入後院當中，著手泡了一壺靈茶。
「道觀里沒什麼好招待道友，還請見諒。」
聽到程帆這話，中年道士倒是無所謂。
笑呵呵的拿著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聞了聞，笑道：「嗯……靈氣雖然稀薄，茶香倒是挺濃郁的。」
「沒想到道友種茶還有一手哇！」
中年道士讚嘆一聲，隨後一口便將杯中茶水喝掉。
「只可惜老道本身就不是那種會品茶的雅士，倒是辜負了道友的好意。」
喝完茶，中年道士笑道：「道友這道觀倒是清淨。」
程帆笑了笑，淡淡說道：「自家經營的道觀，人少而已，自然清淨了。」
聽到程帆這話，中年道士笑著說了一句：「還是你們人族會享受哇……」
這話一出，程帆臉上並沒有表示出什麼驚訝之色。
在之前的時候程帆就已經從面前的中年道士身上感應到了一種類似香火神靈的氣息。
當他說出自己並非人族，程帆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不過有一點程帆可以確定的是，眼前的中年道長確實沒有對他表露出惡意。
這對他來說，算是目前的好消息了。
思索了片刻後，程帆這才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道友可是香火神靈？」
「香火神靈？」
中年道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笑著點頭：「呵呵呵，之前老道可沒往這方面想過，不過道友這麼一提，好像老道還當真與那香火神靈有些類似。」
「老道確實是凝聚眾生信仰而生，但並非香火神靈。」
中年道士這時站了起來，朝程帆拱手笑道：「剛才沒有完全表明老道身份，還請道友見諒。」
「老道年歲夕，乃是眾生信仰所化的凶獸，被世人稱之為年！」
程帆：「！！！」
年……年獸？
程帆有點傻眼。
話說現在也還沒到過年啊，距離除夕還有大半年呢！
年獸怎麼出來了？
中年道長見到程帆這反應，笑呵呵道：「道友很驚訝吶，呵呵呵……」
程帆稍微有些尷尬，隨後問道：「道友不應該是新舊年交替時才會出現麼？怎麼……」
話還沒說完，中年道士罷了罷手，打斷了程帆繼續說下去的打算，他已經知道程帆要問什麼了。
隨後笑道：「倒是沒想到道友在知道我身份之後，還願意坐下來與我聊天。」
聽到這話，程帆也微微笑了笑。
中年道長喝了一口茶，看著手中茶杯，沉默良久，忽然問道：「道友可願聽我講個故事？」
「咦？叔叔要講故事？囡囡可以來聽麼？」
就在中年道士的話剛落下，主殿大門口忽然探出來一顆小腦袋。
小囡囡趴在門檻上，露出一張仿佛能治癒人心的笑容。
見到小囡囡，中年道士眼神中明顯驚訝了一下，隨後笑著朝小囡囡招了招手：「想聽叔叔講故事就來吧。」
「有人願意聽，我還是挺開心的呢，太久沒和人說過話了……」
聽到中年道士這話，小囡囡立馬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然後縮進程帆的懷裡。
將程帆的兩隻手擺成抱著她的模樣，然後只露出一顆小腦袋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對面的中年道士，眼神中很期待。
程帆見狀都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現在已經確認了中年道士不會傷害他們了，小囡囡過來也無事。
…………
「我從甦醒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多少年，已經記不清了。」
「平時的時候，我基本上都是在大山中休息，等待著新舊年交替的熱鬧日子。」
中年道士臉色露出懷念的神色，只不過似乎有些低落。
「我受眾生信仰醒來，賦予的職責就是在新舊年交替的夜晚，出來鬧事，讓大家用鞭炮聲趕跑，呵呵……」
「一開始我挺厭煩這份職責的，我不明白為什麼眾生信仰會誕生出我這樣的另類。」
說到這裡，老道忽然笑了，笑容很暖心：「可是後來，到了那一天我從大山中走出來，來到城市中看到繁華熱鬧的人們，和掛滿花燈的街道時，當時我便喜歡上了這樣的日子。」
「然後那天晚上我變出了本體，不再抗拒這份職責，承擔著舊年讓大家驅趕的身份，和大家玩的很開心。」
「說是被鞭炮聲嚇跑，實際上每次都是我看到大家都累了，所以才主動離開的，呵呵……」
「從那以後，我在大山中就每天都開始期待新舊年交替的日子到來。」
「我啊，喜歡熱鬧，也喜歡大家在那樣的日子一起歡慶的氛圍。」
說到這裡，程帆懷裡的小囡囡忽然呵呵笑了。
「叔叔小時候也跟囡囡一樣貪玩，嘿嘿嘿……」
這話一出，對面的中年道長都被逗樂了，笑呵呵道：「對對對，曾經我還確實挺愛玩的，呵呵……」
說完，道長臉上的笑容消失，變成了惆悵和緬懷。
「只是現在逐漸的，那種歡慶的日子已經快要沒有了。」
「大家也逐漸的快要忘記年和除夕這個事情了。」
聽到這話，程帆忽然想到了曾經五鎮山的老山神。
被人遺忘，對香火神靈來說，確實是非常可悲的一件事情。
代表著他們不再被需要了。
代表著他們怎麼出現的，就該要怎麼消失了……
「道友你……」
中年道長罷了罷手，臉上的笑容倒是灑脫。
只是身上的頹敗之氣卻沒有絲毫減少。
「老道知道，遲早有一天，老道也會像那些被世人遺忘的香火神靈一般，然後在悄無聲息中，徹底泯滅消散。」
「這麼多年下來，老道也從未好好觀看過這大好河山的風景。」
「所以老道就想著，趁著現在還有點時間，能看看就儘量多看看吧……」
「說不定那天，就再也看不到了……」
這話說的程帆心中微堵，看著眼前的中年道士，心中微微嘆息一聲。
這哪有什麼年獸。
只不過是一個行將就木，即將死去，卻又對世間美好有著深深眷念的老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