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辛苦娘子磨豆腐

  不多時,程帆閉合天眼,睏倦地揉了揉眉心。

  強化後的天眼愈發消耗心神,頻繁的使用讓他感到一絲疲憊。

  當然,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代價。

  待程帆實力再進一步,這點兒小小的副作用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這一次,程帆看清了女鬼的來歷,以及生前和身後發生的事情。

  和他猜想的一樣。

  眼前的這個女子,果然是羅賓幾世前的結髮妻。

  那時的兩人和和睦睦,相濡以沫。

  丈夫日日在家寒窗苦讀,考取功名。

  娘子是附近村落有名的豆腐西施,日以繼夜在外磨豆腐。

  無人不知她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娘子。

  然而,她的丈夫卻並不是什麼讀書的好料子。

  年年苦讀,年年趕考。

  成績從來不入流,連金榜的末尾都望塵莫及。

  鄉里鄉親都勸他放棄,讓他體貼體貼娘子。

  他好賴也是個秀才,在附近的私塾當個先生綽綽有餘,起碼能賺得一家溫飽。

  但他卻不以為然,只是嘴上寬慰娘子兩句,讓她再堅持一年。

  這餅又大又圓,噴香撲鼻。

  可惜他的娘子卻一直未曾吃到過。

  時光過得飛快,眨眼間就過去了三年。

  娘子已經從有名的豆腐西施快要熬成了黃臉婆。

  慕名而來買豆腐的人也越來越少。

  要不是鄰居幫襯,家裡險些都要揭不開鍋了。

  可誰曾想,丈夫看著臉色變得蠟黃的妻子,非但不感恩戴德,還生出了厭煩的心思。

  嘴上不斷地哄她:「馬上就要中舉了,中舉以後當了大官,你就是大官的夫人,再也不用如此操勞了。」

  娘子勉強地笑了笑,強打精神繼續磨豆腐。

  這個大男人卻在屋裡「磨」燈油。

  不是讀書,而是在寫信。

  近些日子,家中不斷有書信往來。

  他藉口自己是在和其他學子交流,說什麼不能閉門造車。

  娘子覺得丈夫的話就是道理,便不再多問。

  只可惜,這麼多年以來,丈夫也看出了自己不是什麼讀書的料子。

  早就把心思放到了歪門邪道上。

  漸漸的,娘子的面容一天比一天枯槁,臉色愈發的蠟黃。

  終於,又到了赴京趕考的日子。

  丈夫狠了狠心,頂著娘子殷切的目光,還有鄉里鄉親的議論,踏上最後一趟進京趕考的路。

  沒錯,這是丈夫最後一次「趕考」。

  入了京城,他徑直去了一間富麗堂皇的別院。

  這便是他在屋裡磨燈油的結果。

  他拿寒窗苦讀作為藉口,不斷送信給這富貴人家的小姐。

  憑藉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於討了歡心,成了這家人的女婿。

  面對富家老爺的考校時,他是這麼說的:

  「小人十餘年前便成了秀才,奈何條件艱苦,時常揭不開鍋。」

  「飯都吃不飽,又如何溫書?更別提找人打點了,否則小人早就高中舉人了!」

  那富家老爺一聽,頓時欣喜若狂。

  自己經商一輩子,低賤到了泥土裡,就想要一個功名撐門面。

  如今打了瞌睡送枕頭,天上掉下來一個舉人胚子。他如何不高興?

  再加上,自家女兒又對那窮秀才另眼相待,心生愛慕,這簡直就是天賜的良緣。

  於是就當場拍板定了親。

  ……

  看到這一幕,程帆不禁發出一陣冷笑。

  哪裡有什麼天賜的良緣?

  哪裡有什麼天上掉下來的舉人胚子?

  不過是數年來的鑽營罷了!

  娘子不識字,但也幫丈夫整理過書稿。

  程帆一眼便看了出來。

  打從三年前起,她丈夫寫的就不是什麼四書五經,而是銀詞艷語,哄騙姑娘的情話。

  哪裡還有考試的心思?

  心思全都在人家富家小姐的身上了。

  可憐他的娘子,還守在貧寒破舊、冬夜漏風的家中。

  盼著他趕考歸來,說上一句:「辛苦娘子磨豆腐……」

  娘子苦等了半個月,遲遲沒有見到丈夫歸來,心中不禁生出擔憂。

  莫不是丈夫在途中遇到了什麼事兒?

  丈夫那謹小慎微的性子,應當不會得罪什麼達官貴人。

  莫不是被強人劫了道,丟了錢財?

  娘子心裡像是十餘個水桶,七上八下的無法安生。

  時不時還會走神,磨出來的豆腐全都碎成了渣。

  又酸又澀,老食客們紛紛搖頭走人。

  又過了幾個月,娘子的狀態越來越差,還生了一場大病。

  在幾個鄰居的幫襯下,好不容易才挺了過來。

  為的就是等丈夫回家。

  然而,他的丈夫已經在京城安身立命,吃好喝好。

  他改頭換面,跟了富家老爺的姓。

  在富家老爺的支持和打點下,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

  整天和富家小姐郎情妾意,全然忘了在遙遠的家鄉,還有一個人在等他歸來。

  旁人都勸她節哀順變,重新找個人嫁了吧。

  可由於遲遲沒有傳來丈夫的死訊,娘子總是心裡抱有一絲希望。

  又重新開始磨豆腐,打算攢錢進京尋找丈夫。

  一晃兩年的時間過去了,妻子終於攢夠了來回的路費。

  當即關了家門,直赴京城而去。

  可丈夫早就改頭換面了。平日也都待在衙門裡。

  娘子一個人孤零零的,人生地不熟,哪裡找得到他?

  到了夜裡,看著價格不菲的酒樓,娘子咬了咬牙,蜷著身子躲在大街上,準備挨上一夜。

  可她不知道京城裡有宵禁的規矩。

  被士兵發現,當成了細作壓去了大牢。

  一通嚴刑逼供未果,才把她扔出京城,連同身上僅有的盤纏都奪走了。

  娘子又冷又餓,一個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一個月後,她孤身一人,一路流浪回到家裡。

  街坊鄰居竟然沒有一個人認出她,還以為是她家裡進了賊。

  自此,娘子徹底放棄了尋找,一個人默默地做豆腐,等候丈夫回家。

  沒了丈夫壓榨,娘子一個人的日子反而好了許多。

  臉色也不再像當初那般蠟黃,又成了當初的那位豆腐西施。

  時不時還有媒婆上門提親,也都被她婉拒。

  還有些閒漢調戲她,說她是寡婦,都被她用掃帚打了出去。

  娘子堅信自己的丈夫吉人自有天相,不會輕易死去。

  她把丈夫的書籍全都保護得很好,時不時還會翻一翻丈夫留下的書稿和信件。

  不識字也沒關係,只要能看到丈夫的字跡,她就會覺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