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兒一愣,拿起桌上的金幣在手裡把玩了起來,笑道:「師傅好像還是頭一回在過年的時候,給小蝶兒金幣哦。」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笑道:「我小時候,給妹妹和師娘他們分金幣,也只有過年的這一天......」
用李修元自己的話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沒有在過年這一天,拿金幣當成紅包了。
畢竟,長大以後,再給不是靈藥就是靈酒,哪裡還用得上這小小一枚金幣?
若是仔細想想,連他在落霞山上的時候。
跟親爹一樣的老道士也捨不得花錢,把金幣銀幣都替自己藏在供桌下的瓮里。
就算像過年這樣隆重的日子,最多也只是給上十枚銅錢。
便是那樣,也是他最開心,最歡喜的時刻。
因為那個時候,是他失去記憶的十年......
不知不覺,這一切都成了過去,連九天之上的沐沐,他也只是在師父來的時候,帶回一些好吃的東西回家。
小蝶兒一聽,頓時小心掏出一個錦袋,將這一枚金幣裝了起來,又取了一枚塞在雲青冥的手裡。
認真地說道:「師傅現在窮了,師弟不要嫌棄哦。」
雲青冥重重地點了點頭,師傅的寶貝,都分給了他和師姐。
他才不在乎過年的時候,師傅會給他什麼樣的寶貝。
雲天虹「撲哧!」一笑。
靜靜看著師徒三人,伸手也拿起一枚金幣在手裡把玩。
看著師徒三人溫柔地說道:「話說,我都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在過年的時候收過紅包了,謝謝你。」
跟師兄一樣,打從師尊離開了雲天虹之後,這個世界除了師兄她便再無親人。
而老和尚又是一個呆子,哪裡會在過年的時候,送她一枚金幣?
捏著一枚小小的金幣,雲天虹這一刻有一絲溫暖的感覺。
「這金幣有什麼講究?」
老和尚伸手拿起一枚金幣,觸手之際卻感覺有一些細細的線條,這些線條太細,甚至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再仔細感悟一下,卻有一些不同的規則之力,跟一些淡淡的大道氣息。
當下不由得一愣,看著小蝶兒和雲青冥說道:「這一枚金幣不許花,也千萬不要弄丟了,切記。」
「啊?這是什麼寶貝?」雲天虹不解地問道。
李修元想了想,說道:「也沒什麼,我在這金幣上留下了一些符文印記,想著有一天我們重逢的時候,能憑這一道氣息相認......」
拉著小蝶兒的手,李修元嘆道:「我不知道下一次見你的時候,是不是還是這副模樣,到時候你長大變了模樣,師傅還能不能認得出你......」
即將到來的分別雖然不是師徒三人的最後一次,他是李修元有一種預感,他跟須彌山的因果。
只怕不會像天雲山那樣,只是一座天將台,跟無花師徒大戰一番,就能了結。
雖說有師父在,總不至於讓自己做弟子的身死道消,可是倘若自己在須彌山下涅槃。
或者花上十年,百年的時間完成下一次的涅槃。
那麼,自己醒來之後,再修行十年,再來這裡尋找小蝶兒和烏鴉,兩人還能不能認出涅槃之後的師傅?
小蝶兒一聽,啥也不說,一把抱著李修元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修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今日是過年,你又不會立刻離開,我們還要一起釀酒,別哭......」
又看著雲青冥說道:「有了這一枚金幣,便是有一天師傅再次失憶,你也能認出我來。」
雲青冥重重地點了點頭,擔著一枚金幣如山一樣沉重,這可是師傅對他和師姐像爹娘一樣的愛護。
雲天虹緩緩地點了點頭,拉著老和尚的手說道:「師兄,這可是一枚寶貝,不僅僅能讓小蝶兒記住乾爹。」
老和尚回道:「我明白,也能讓我們師徒四人,在諸天遊歷的時候,不會走散而找不到彼此......謝謝了,我很喜歡。」
雲天虹微微一笑:「李修元,我也很喜歡。」
這一刻,他覺得眼前的少年比師兄還要乾淨透明。
乾淨得就像是雪峰山上,大殿裡的三世諸佛一般,給他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兩滴眼淚自她眼中滴落,從臉上一直往下滑落在如雪的衣襟。
老和尚伸手拉著她的手安慰道:「師妹莫要傷感,今日是一個歡喜的日子。」
李修元掏出絲巾替小蝶兒擦拭臉上淚痕,一邊笑道:「沒錯,吃粥吧。」
雲青冥將最後一枚金幣放在李修元的手中,笑道:「師傅你可以把這枚金幣收好哦,我和師姐不能沒有你。」
小蝶兒嗯了一聲:「師弟,給師傅打一碗粥。」
......
大年三十,司馬靜雲在家陪爹娘,跟李修元說好了初三再來。
便是梅氏和司馬府上的侍女,李修元也讓她們早早回家,不要理會自己五人。
五人圍著一個火鍋,不僅是小蝶兒,便是雲天虹也吃得滿頭冒汗,嘆道今年的味道可比那一年在藍田的時候,好多了。
小蝶兒只是咯咯笑道:「跟著兩位老爺爺和老婆婆,小蝶兒師弟再不怕在街上遇到土匪了。」
雲天虹一愣,想著那一年初遇小蝶兒的情形,不由得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笑道:「不行,師兄明天我們去逛街,我得讓小蝶兒再背我一回,從街上把我背回梅園。」
李修元聞言怔了怔,小蝶兒卻嘻嘻笑道:「沒問題,讓師弟背著老爺爺回家,那可好玩多了。」
當李修元明白眼前四人當年有藍田鎮上的快樂。
於是他便不再懷疑,小蝶兒離開自己跟著雲天虹會不開心。
便是不開心,也只是偶爾的事情。
就像風雲城紅袖樓前的小橋流水一樣,小橋過去十年,百年依舊靜靜地佇立在那裡。
而樓下流水日夜流過,不舍晝夜。
終有一天,風雲城的那些老人孩子,也會忘記當年那個惹得將軍府小姐姐,要將書院小屁孩娶回家的笑話。
那刻在石橋上的詩,也會被歲月的雨水抹平。
即便有那麼一天,他也不會怪小蝶兒和雲青冥,就像他不會怪花椒跟了菩薩之後,也會將曾經的師傅遺忘一樣。
這一夜,莫說小蝶兒,連雲天虹和老和尚也沒能堅持到子時,就回屋歇息了。
於是,在梅園的第一個團圓大年之夜,又是李修元一個人,獨自將長夜看盡。
直到過了子時,意猶未盡的李修元磨了一汪濃墨。
取了一張湖宣鋪在桌上,提起那一枝不知多久不曾動過的狼毫,心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將當年在方寸山上,玄天觀里寫的春聯又寫了一遍。
貼於客堂的門框之後,又落筆如劍,將當下的愁緒落在紙上,留在字裡行間。
「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擱筆硯台上,滅了桌上的小火爐。
走出客堂,神魂往九霄之上而去,天空中的風雪漸歇,連嗚嗚的寒風也停了下來。
想著不久之後便是立春,恐怕心急的師尊不會等到自己釀完酒,就會帶著陳天恩往白雪城而來。
......
從初一開始,不知怎的,小蝶兒開始在梅園裡教雲青冥彈起琴來。
讓李修元想不明白的是,從烏鴉化形的雲青冥,怎麼說也聽過自己彈琴的樣子,而且不止一回。
可是跟著小蝶兒學起琴來,卻跟殺豬一樣,指間撥弄的儘是金戈鐵馬,刀劍相撞的鏗鏘之聲。
哪有一絲的春風細雨?泉水叮咚的氣氛!
連雲天虹也不得不承認,雲青冥於刀劍之道學得很快,怕真的不是一塊學習琴道的料子。
好在小蝶兒也不嫌棄師弟笨,每天依舊認真地教他.
像個先生一樣,一遍又一遍地糾正師弟的指法,告訴他什麼是春風細雨,什麼是殺豬的聲音。
到了初五,李修元歇息了這些日子覺得差不多了。
正好司馬靜雲也來了梅園,也是跟著師妹,帶上小蝶兒兩人動手釀酒。
杏花還沒綻放,可是雲天虹從梅山採摘的寒梅卻不能再等.
加上梅園裡的梅花,加上從紫竹林帶回來的嫰葉。
這一年,他要釀一回與眾不同的仙釀。
梅園的雪水,加上來自黑風沼澤的靈泉,用白雪城最好的靈米......他都不知道最後釀出來的靈酒,會是什麼模樣?
好在這裡不是大唐,否則他先得請師父先嘗一嘗,看看會不會犯了這一方世界的禁忌。
小蝶兒在定安城見過小紅和師傅釀酒,這一回能一起動手心裡很是高興。
連著雲青冥和司馬靜雲兩人,也老老實實跟在一起學習。
好在眼下的李修元也不趕時間,他有足夠的耐心教會三人如何配製酒麴,如何淘米,如何蒸煮靈米......
連著老和尚和雲天虹也感到奇怪,因為兩人都嗅到不一樣的清香。
那淡淡的紫竹味道,卻不是雪峰山的紫竹的氣息,便是釀酒的靈泉,兩人也以為這是來自梅園的雪水。
李修元也點破,告訴眾人這來自黑風沼澤的靈泉,甚至神泉。
靈泉只有這一回,能釀出來什麼樣的酒他也不知道。
從初五到十四,用光了所有的靈泉和梅花竹葉。
終於,在他將所有的靈酒封缸之際,院子裡響起了陳天恩的喊叫聲。
卻是師妹帶著師尊和陳天恩,來到了梅園。
司馬靜雲自然高興,師尊親至白雪城,說什麼也得往自家的府上去住了幾日,爹娘也能跟著沾師兄的光。
納蘭若玉更是高興,能在李修元離開之前,來到他在白雪城中的家,看看小蝶兒和雲青冥。
跟老和尚和雲天虹兩位恩人見上一面,這可是她做夢都想的事情。
雲天虹看著跟雲青冥差不多大小的陳天恩,也很是歡喜。
一邊笑道:「你們不要理會師傅,師兄什麼輩分,自己交自己的。」
司馬靜雲嘻嘻一笑:「這輩分當時在梅山的時候,就亂套了,都怪師兄亂來。」
小蝶兒摸著陳天恩的腦袋笑道:「這還不錯,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姐了,師弟也不用管你叫師叔......」
陳天恩扭頭望向師尊,納蘭若玉淺淺一笑:「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師叔啊?」
陳天恩這才嘿嘿一笑,拉著雲青冥的手笑道:「天雲山也沒什麼寶貝,這回我跟師尊都是空著手來的。」
雲青冥搖搖頭,認真地說道:「沒事,一會我給你一些靈藥,以後你拿來淬身子骨。」
納蘭若玉拉著小蝶兒的手挨著她坐下。
仔細一查探,才驚叫了起來:「想不到,這裡還藏著兩個小妖孽。」
小蝶兒嘻嘻一笑:「小蝶兒跟師傅可是好多年了哦。」
李修元看著納蘭若玉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師尊和師弟都來了白雪城,估計無極聖地的那兩個傢伙,要不了多久,也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