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山上山下皆是螻蟻

  對於不離和尚討論李修元是不是神仙之事,王強自然是不知道。♘♞ ➅➈ş𝐇𝔲𝓧.ⒸOм 🍮🎄

  過了通天河之後,他的眼睛緊盯著前方,騎著馬兒快速離開了碼頭,這裡人多混亂,真的殺人突襲比船上還麻煩。

  還好,他過河匆匆,匆匆殺人,一切發生的太快。

  通天河的對面,也沒有一個當年的雲紫衣,於路連撫琴,想著要取他的性命。

  一路走來,連通天河也走了過來,眼下他不再懼怕會遇到不可知的殺手,他甚至有一些期盼,盼著三老老人趕快來找自己。

  渡船上一戰,讓他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他現在要趕緊離開碼頭,一路按照不離和尚畫的地圖,往牛角鎮而去。

  另外,他也已經對今後有了一個明確的打算,就算一年後要去白雪城見司馬靜雲,但也要跟不離和尚一樣。

  成為一個讓別人看不懂自己深淺的修士。

  一路狂奔,直到天色已經漸暗,才下了官道,一路往山間不遠處的小溪而去。

  倘若是李修元和不離和尚在此,哪怕是雲紫衣在此,也會驚叫出來。

  這裡便是當年李修元過夜的地方,後來被不離和尚和雲紫衣一路尋來,給李修元下毒的地方。

  沒想到,多年之後的王強,再次來到此處過夜。

  王強過了通天河,一路往雪峰山而去。

  歐陽漫雪也在白雪城裡歇息一晚之後,帶著一隊師弟師妹往鳳凰城而去。

  就在司馬靜雲消停下來,想找弟弟聊聊天的時候,才從管家嘴裡得知弟弟下午就出了門,到天黑還沒有歸家。

  在出門之前,司馬珏告訴管家自己有些事要去處理一下,然後就這樣稀里糊塗地離開,再沒回來。

  很快,司馬靜雲感覺到不對勁,於是找到了母親,把這事說了出來。

  雲水煙聞言微微皺眉,說道:「珏兒眼下手上帶著傷,他那瘋到哪裡去?難不成是去一路追漫雪師姐去了?」

  「不然呢?」

  感覺自己的嗓子裡噎了雞蛋一樣,司馬靜雲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怔怔地說道:「只是他好像忘記了,歐陽師姐他們已經整整離開了一天一夜,他哪裡追得上」

  說著說著,司馬靜雲只覺得手腳發涼,說不下去了。

  以弟弟眼下的修為如何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倘若遇到王強說的那些殺手,他還有可能活下去嗎?

  不要說是白雪城司馬家族的公子,出了白雪城,誰管你啊?

  就算你是鳳凰城的皇子,離開了鳳凰城,離開了皇宮,倘若惹上江湖上的殺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雲水煙一聽,禁不住叫苦不迭,自己可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啊。

  這萬一在外出了什麼麻煩事,那可怎麼辦才好?

  司馬靜雲想了想,嘆了一口氣道:「兩個辦法,我寫一封信捎給鳳凰城的澹臺明月,讓她問下歐陽師姐有沒有看到弟弟。」

  「明天一早,我去通天河邊看看小公主有沒有回家,這事若有她幫忙打聽,找到弟弟之後照顧一下,我們便能安心。」

  雲水煙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回道:「先這樣吧,去把你老爹喊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這孩子,真是要氣死我們哦。」

  天上的人在天上飛。

  當天空下起第一場雪的時候,遠在芙蓉鎮的公羊博收到了來自皇城的信。

  明明知道李修元不在這裡,赫連明月依舊將對孟無痕的處罰跟公羊博說了一通,將保證他以後不再來芙蓉鎮打麻煩。

  公羊博淡淡一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真是害人害己啊。

  說到底,全怪孟府不會教孩子,也怪赫連明月過於溺愛,還好那傢伙沒作死跑來芙蓉鎮。

  否則,只怕早就做了山上的花肥了。

  只不過,看著看著,公羊博臉上卻露出一抹凝重的神情,怔怔地望著佛堂外的雪花,久久無語。

  這對他來說,對赫連明月來說,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更不要說眼下李修元師徒三人去了東海,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看來,今年的大年真的要去皇城,跟赫連明月和雲青姣一起過了。

  聽著大殿裡傳來陣陣誦經的聲音,想著這裡有清風的師徒三人看著,他便是出一回遠門,也能放下心來。

  心裡嘆了又嘆,心道若是清風的師傅若是早來兩月,自己說不定便聽了李修元的邀請,跟他去東海看一看。

  公羊博卻不知,眼下的李修元在東海做起了苦力石匠,每天不論颳風下雨,都要往山上的宮殿走上一回。

  山上的女王大人在確定這一襲黑衫,蒙著雙眼的少年只是一個凡人之後,眼裡再也看不見他。

  張三受傷的腿也在慢慢恢復之中,一切好像就跟流水一樣,緩緩流過。

  想著要下雪,李修元早些日子便是木屋外跟張三一起搭了一個竹棚,這樣不管颳風下雪,還是風雪紛紛,都能坐著煮茶聊天。

  而不是擠在那狹窄的木屋裡面,那屋裡放了一張竹床之後,便再也塞不進一張茶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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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便是東海,天空也紛紛揚揚飄起了小雪。

  張三喝了兩杯茶,早早就回屋歇息,明天還得做工,不能晚睡。

  李修元跟老婆婆坐在竹棚里,放出神識,凝望著山上快要落成的宮殿。

  老婆婆說道:「看樣子,明年春天,便是女王大人飛升之日。」

  李修元收回望向山上的神識,發現這雪花飄飄的夜裡,山上的女王也躲在大殿裡守放在眼裡一盆炭火,去享受自在了。

  想著春天裡要發生的一些事,淡淡地回道:「那可不一定。」

  只是這一瞬間,他想起了於魔山之下,明明已經從自己這裡借到一線生機,得以白日飛升的秦千山,或是大魔王。

  便是老天為你打開一扇通開的大門,我也要一劍將那大門封住,讓你飛升路斷。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笑得很開心,笑得面前的老婆婆都莫名其妙。

  老婆婆眉頭輕皺,問道:「她飛升,你就那麼開心嗎?」

  搖搖頭,李修元將大魔王的事情跟老婆婆說了一通,然後換了一種口氣,靜靜地說道:「我若不想讓她走,只怕老天也帶不走她。」

  老婆婆聞言一驚,放下手裡的茶杯,感慨說道:「原來你竟是存的這個心思,說說,你何時變得如此狡猾了?」

  李修元伸手往面前的小火爐塞了二塊炭,笑著說道:「我那時可是悲憤之下,哪裡容他在我眼前飛升,他是魔我修佛」

  老婆婆聞言禁不住心裡歡喜,卻也沒有在臉上流露出來。

  只是微笑著回道:「那還不錯,我就拼了這一把老骨頭,明年春天也要看看你將那魔山下的一戰,在東海重演一回。」

  東海是這一方天道眷顧之地,四季分明且氣候溫暖。

  便是像這樣的皚皚冬季,也只是飄下一些小雪,這樣的天氣,莫說山上的女王,在她眼裡,便是萬道皇城的女皇也比不上自己。

  這樣的夜裡,坐在宮殿後深處守著一盆炭火,面無表情看著窗外那些緩緩飄下的雪花,卻沒來由地想起了當年的姐夫,一時間默然無語。

  因愛成恨的她,想要毒死姐夫,沒想到最後竟然害死了姐姐,而姐夫竟然變成了一個老頭。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毒藥連她自己都沒有解藥,否則也不會在哥哥的兒子偷喝毒酒之後,發生那悲劇。

  以至於連萬道皇城的女皇一怒之下休了哥哥,跟東海斷絕了一切來往。

  心裡一旦開始想著往日的舊事,她心裡便止不住地湧出濃濃的厭憎之情,這一方世界再好,也留不住她了。

  於是,今天夜裡便是小雪紛飛,寂寞之下又忍不住望向那山下的樹下。

  誰知樹下已無少年的身影,木屋外不知何時搭了一個竹棚。

  一老一小坐在竹棚里,守著一個火爐,喝著人間最粗的茶,卻笑得讓自己心生妒忌,心道螻蟻果然跟自己想的不同。

  只是幾文錢一包的粗茶,也讓你們喝出了幾百金幣一包靈茶的氣氛,真是不可思議。

  她卻不知道,山下的老婆婆打從接受了李修元茶到無味的道理之後,便是喝著人間最粗的一道茶,也甘之如飴。

  她卻不知道,山下的少年修的是佛法,甚至連禪意現在都不講究了,只是過起了最單純石匠的生活。

  無論她再看之下,眼裡依舊是一個跟螞蟻一樣的小石匠而已。

  而坐在竹棚里的李修元,感受著漫天的雪花,突然間想起了杏花谷里的親人,於是忍不住放出神識往山上望去。

  山上露台上明明什麼都沒有,但他好像看到了坐在大殿裡的她。

  這一剎那,他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於是,李修元收回自己的神識,看著杯里的一片茶葉,淡淡地說了一句:「婆婆,這天冷了,明天夜裡得烤一回肉來吃,祛寒。」

  第婆婆好像聽懂了他話裡有話,微笑著回道:「好啊,婆婆我可好久沒吃烤肉了。」

  「真是兩隻螞蟻啊,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要烤一頓肉吃!」

  山上宮殿裡的女人,臉上露出一抹厭憎的神情,再次將神識收了回來,看著捧在手裡的一杯靈茶。

  自言自語道:「活著,不好嗎?」

  這裡是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已經開始下雪,宮殿眼看就在封頂,離完工的一刻也就不遠了。

  而山上山下的螻蟻們猶不自知,還盼著來年春天,某一時刻,天上會降下一場靈雨。

  她是這裡的王,她思念的對象是頭上的蒼天,而不是腳下的螻蟻。

  所以,她要去念,在這個冬天斷念。

  斷掉一切的念想,包括另一個島上的哥哥。

  山風吹雪,眼下還沒有下雪,雖然王強已經踏上了雪原大地。

  一夜無雨也無雪,他在山洞裡安靜地睡了一覺,直到直到他被洞外馬兒的嘶吼聲驚醒。

  動若脫兔,瞬間從洞裡衝出然後無比震驚地望著牽著馬兒,一步一步往山坡上走來的老人。

  於是,他僅有的一絲醒意,還沒清醒的心思,驟然消散。

  馬兒一見主人醒來並沖了出來,當下也不再嘶吼,只是警惕地注視著來人。

  來人鬆開韁繩,讓馬兒去小溪邊喝水吃草,看著靠在山洞外的王強,臉上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神情。

  喃喃自語道:「你怎麼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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