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藍田有夢,一劍夢碎

  王一說完扔掉手裡的半截斷劍,就像他在紅塵客棧里扔下用了一年的柴刀、

  刀已斷,該換新的了。

  而金無銘手裡是一把無比鋒利的劍,一把於月光之下,眾人之前,將王一手裡的長劍斬斷了兩回的寶劍。

  看似無堅不摧的寶劍,在王一前面也只是讓地上多了兩把斷劍。

  王一那笨拙的一劍,看得一幫公子小姐目瞪口呆,甚至忘記了喝彩,因為在她們看來,應該不是這樣的結果。

  藍田山莊的傳奇之劍,怎麼可以跟世間最平常不過的鐵劍打成了平手?

  在這樣一道閃耀著星光的鋒芒之前,觸之皆斷,無人能擋。

  甚至連烏圖都替金無銘感到可惜,畢竟王一的劍真的值不了幾個錢,他可以隨便斷,小光手裡還有一堆呢。

  只是誰也不知道,王一這一劍只學到李修元重劍的一半,便是一半也有了如山的重量。

  不是眼下的金無銘可以承擔的重量。

  看著月光下的王一,金無銘的神情微凜。

  他聽慕容漱玉說過王一的劍。

  當年在長安城外的長亭,王一還在苦苦思索怎樣破去自己的一劍,誰能想到,只是過‎‏​‏‏​‏​‎‏​‏‎‏‏‏了十年,這傢伙已經變得如此強大。

  王一面容嚴肅,金無銘的寶劍如何鋒利,也不可能戰勝他。

  因為他有無數把劍,他可以向四周任何一個禁軍借劍,他自己就是一把劍。

  然而金無銘不行,今夜的金無銘帶來了藍田山莊的傳奇之劍,便註定他不可能放下手裡的劍。

  擂台上的局勢千變萬化,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金無銘的朝生暮死要打敗流星劍的時候。

  哪裡想到,被眾人忽視的王一卻陡然發難,而且如此強大。

  金無銘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你這一招真心不錯!」

  「我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單純論劍法,王一不會畏懼任何人。

  他在紅塵客棧待了整整十年,天天劈柴,已經不知不覺將劍法融進了刀法之中。

  融入到他的骨頭血肉裡面。

  劈柴,他從未歇過一天,就像他在客棧的柴棚里一個人戰鬥了整整十年!

  他比金無銘更純粹,他只是重複用一把普通的柴刀,將自己的劍法錘鍊得無比乾淨。

  持之以恆的努力,保持一種平和的心情。

  在出刀的時候心如湖水,毫無疑問,王一在紅塵客棧的十年,遠遠超越了當年阿珏在紅塵客棧的十年。

  阿珏的十年,是想著更快,更強,手裡的斧頭輕了,他就想換,於是阿木就給他換成更重。

  而王一的十年,他只是純粹想要將每一刀都修煉到極致。從出刀和角度,速度,和力度。

  所以他認為一把柴刀已經足夠了,當年李修元跟他說過,修行到最後,天地萬物皆可為劍。

  甚至王一自己本人,就是一把劍。

  於是,遇到手持寶劍的金無銘要是比劍法,王一便不會退縮。

  「再來!我還要回客棧掃地啊!」

  王一往前踏出一步,如山的氣息逐漸收斂,最後消失在擂台之上,讓人忘了他剛剛曾一劍破過藍田山莊的傳奇一劍。

  就像每日劈完柴,他收起了刀一樣。

  刀不在露,如劍的鋒芒一樣,王一二十年不曾出劍,當他出劍的那一剎,便是最強的一劍。

  十步殺一人,當下兩人相距不到十步,只是今夜不用分出生死。

  此時,王一向金無銘發出了召喚。

  一把普通的長劍,就像遇到了

  新主人,在王一手裡難以抑制地顫抖了起來,渴望著立刻斬出一劍。

  而看在擂台下小光的眼裡,卻在這個時候替大哥擔心起來。

  因為他不知道這一刻的大哥是激動了,還是手抖的毛病又犯了。

  若在這個時候犯了那毛病,對王一可是致命的打擊,一時間,高台上的對峙卻異常的安靜。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金無銘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

  隨時都可以斬出最強的一劍,而王一雖然手在顫抖,卻眯著眼睛,靜靜地望著金無銘的手跟他手裡的長劍。

  兩人都在安靜地等待著,等待出劍的一剎那。

  一陣風過,不知是拂來沙粒還是塵土,於眨眼之間卷上了擂台,往兩人而來。

  王一顫抖的手動了一下,不自覺地。

  金無銘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好像找到了出劍的理由。

  紫氣東來!

  彩雲逐月!

  問道於天!

  藍田有夢!

  塵封了無數年的傳奇之劍,在一剎那爆發出璀璨的光芒。

  數十年來藏一劍,藍田山莊的老莊主將它蘊養得更加鋒利。劍鋒一劍,便是四招不‎‏​‏‏​‏​‎‏​‏‎‏‏‏同的劍氣滾滾而來!

  王一手裡只是一把尋常的劍,在這一刻有一道刺骨的寒氣往外蔓延。

  眼下雖然是中秋之下,高台下的眾人卻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冰雪,甚至有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王一眼見金無銘滾滾而來的劍氣,不得不再次往後退出。

  這麼短的時間,他不可能施展出當年的流星一劍,甚至都無法施展那如山的一劍。

  面對藍田山劍的劍十三,他只能斬出普普通通的一刀,或者說一劍。

  一招修煉了整整十年的砍柴劍法!

  紅塵客棧里的夥計,隨手一揮,揮斬出一把已經磨掉大半鋒芒柴刀,卻準確無誤地將地上的那塊濕柴劈成了兩瓣。

  沒有驚天動地,只有準確平凡快如閃電的一劍,將所有對劍法的領悟都融進了這一劍之中。

  這一劍,也是王一磨了二十年的一劍!

  快如閃電的一刀,任何乾柴濕柴都無法從他手下躲過。

  一道銀光跟王一手裡的漆黑長劍於空中「噹噹當!」地對上,斬的夜風驟然凌亂,往四下亂竄。

  兩把最強的劍,在夜色里對斬到了一起!

  白與黑的交戰,就像是黎明和黑夜在互相侵蝕……然而,眼下依舊是黑夜,便是天空的一輪月兒,也無法驅離所有的黑夜。

  一瞬間於空中交錯而過,於「噹噹當!」的碰撞聲中,兩人的交手已經結束。

  王一用手裡如夜的黑,用最簡單,快如閃電的一劍破去了金無銘的紫氣東來!

  於是他那剩下的三招便無法使得得心應手,無法達成一氣,無法對王一帶來致命的威脅,就像兩人在空中呼吸停頓一樣。

  金無銘斬出的四招,在光與暗糾纏之中,在王一嘴角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容里,一一化為了飛灰。

  身為砍柴人的王一,右臂一振,手裡的黑劍像一道閃電一樣從金無銘的眼前划過。

  然後閃電重重地劈在金無銘手中斬出的一道欲要問天的銀光。

  斬碎了他的藍田有夢。

  「當!」的一聲,藍田夢碎,王一手裡的黑劍也斷成了兩截。

  如黑夜裡的精靈,用它所有的生劍,將天空的落下的一道光攪碎,將所有的銀光都攪進了自己的黑夜之中。

  一把黑劍用他的生命,攪亂了金無明從月亮借來的一束銀光,

  「小光,劍!」

  毅然扔下手裡的斷劍,在金無銘後退之間,王一再次跟高台下的小光吼了一聲。

  「來了!」小光反手拔劍,一道閃電往王一而去。

  夜小倩和慕容漱玉都看呆了,她們甚至沒有看清王一是如何出劍,金無銘連綿不絕斬來的四招便化為了烏有。

  柳天風拍手笑道:「好一個王一,人強何須寶劍?」

  他終於明白王一要小光準備無數把劍了,你的劍很鋒利,可是我的劍多啊!

  我用一把尋常不過的劍,便能破去你最為得意,致命的一劍!

  而我,只要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對手犯錯的時機,就能一劍敗敵!

  在他和烏圖看來,今日的未央宮前,果然比十年前的雪山之巔,更加精彩!

  高台上的秦湘玉撇了撇嘴說道:「娘娘,我是窮人,那傢伙把你禁軍的劍折了,我可沒錢賠。」

  天后娘娘一愣,氣得笑了起來:「師妹你如此小心眼,鑽到錢眼裡去了。」

  雖然如此,看著擂台上的兩人,天后娘娘依舊讚不絕口。

  跟一旁的老實和尚問道:「和尚若是上了擂台,能如那王一般,用一把尋‎‏​‏‏​‏​‎‏​‏‎‏‏‏常之劍對敵嗎?」

  「在下無能。」

  老實和尚拱手回道:「施主好劍法,可以不執著於劍,甚是了得。」

  慕容漱玉想了想,看著小光問道:「小光,王一這些古怪的劍法,都是跟誰學的?」

  在她看來,王一在紅塵客棧做了十年夥計,如果沒有外人指點,斷不可能突然間變得如此厲害。

  小光搖搖頭:「我大哥是天才,哪有人教他?他天天待在後院裡劈柴,眼下誰也沒有他劈得好,劈得快。」

  夜小倩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要是羨慕,可以讓你大哥教你啊?」

  「我有自己的師傅,不用大哥教。」

  小光看了一旁高月兒一眼,然後大聲喊道:「大哥,趕緊動手,有人等著你回去喝酒呢。」

  烏圖聞言一愣,隨後笑道:「說的也是,別停下啊。」

  擂台上的金無銘吸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王一喊了一聲:「繼續!」

  站在擂台上的王一,突然間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

  也不吭聲,看著攻過來的金無銘反手一劍斬出之後,跟著便是揮腿橫掃,連人帶劍,往金無銘橫斬而去。

  「鋥!」的一聲,長劍在風中發出一起清鳴。

  幾乎就在小光喊出來不過眨眼之間,王一便主動出招了,手裡的鐵劍斬出之下,橫掃的大腿往金無銘的下盤而去。

  而這一刻的金無銘反倒是變得緩慢起來,好似腳下踩在深深的泥潭裡面,很難跟著王一快速轉動起來。

  就像想明白了一些道理,金無銘也在想著那十年在紅塵客棧里劈柴的一幕。

  王一想將他當做成一根濕柴,一刀劈開。

  其實他也可以把手裡的長劍想像成一把重沉重有斧頭,將面前的王一當做成一根熏了十天,還沒有干透的劈柴。

  他沒有理會王一橫掃過來的大腿,因為他此時已經雙腳重重地蹬在擂台之上,飛掠而起。

  避開了王一橫掃過來的鐵腿,他就能專心對付這風中一劍!

  於是,身在空中的金無銘憑藉著本能,憑藉當年劈了十年柴的記憶,毫不猶豫地揮出了手中之劍。

  眼見金無銘變招,王一的長劍已經斬到了金無銘的面前!

  「當!」的一聲響起,王一頓時感到一股巨力傳來,身子瞬間地倒飛二丈遠,撞在擂台邊緣的橫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