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盡時，秦湘玉來了雪山上。

  李修元將未來的安排跟她說了一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小月兒先跟老人去蓬萊，她到秋天的時候再離開。

  李修元淡淡地說道：「紅塵苦短，莫要貪戀，如果王一不能離開就交給他打理，每年拿出一半的利潤送給蓬萊即可。」

  秦湘玉想了想問道：「我若離開了，師姐怎麼辦？」

  「我還在這裡，你不用替她擔心。」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解釋道：「你掙的錢夠了，以後的日子裡跟小月兒享受天倫之樂，好好修行，求一個長生之道不好？」

  最後，秦湘玉帶著小月兒，老人帶著高月兒和小寶，將春天剛剛釀的杏花酒帶走了一半，當做是兩個小傢伙的喜酒。

  便是兩人的親事，也等到了東海漁村之後再辦。

  山上，只剩下了李修元獨自一人。

  老人下山的第二天，山上便來了一幫工匠，按李修元的要求，將屋頂翻新。

  以後眾人不在，只有他獨自在長安城，現在不打理，只怕到時候又要漏雨。

  在山上守了十天，待得工匠們完工下山之後，已經清明時節。

  而‏‎‏‎‏​‎‏‎​‏‏‎‎‏‏這個時候，小寶和小月兒，以及藍田山莊的大部分人，連剛剛生了女兒的孟小蝶也跟著老莊主，老夫人一起離開了藍田山莊。

  大隊人馬出了長安，一路往東海而去。

  藍田山莊只留下金無銘跟慕容漱玉兩人，小光回到了四十七號，跟在師傅身邊修煉。

  金無銘繼續自己的修行，只等著中秋之夜跟王一完成一生之約後，便去蓬萊找自己的爹娘。

  清明之前，將要離開前夜。

  金燕子帶著黑衣男子來到了紅塵客棧，終於，讓王一見到了本應該死在藍田山莊的兄弟。

  也直到這夜王一老才明白過來，當年不僅被慕容漱玉和百里如煙兩個女人擺了一道，還被老莊主和夜貓子瞞了一回。

  而且這一瞞就是二十年。

  夜貓子看著他不好意思地苦笑：「我當年的仇人不比你少，若不是這樣，恐怕我妹妹早就死了。」

  王一想了想，最後沒有吭聲。

  二人只是靜靜地喝了一夜的茶，夜小倩夜在哥哥邊上守了一夜。

  第二天，金燕子和夜貓子兩人也跟著老莊主一起，往蓬萊而去。

  直到哥哥離開之後，夜小倩才看著王一問道：「我們秋天以後，也要離開長安嗎？」

  王一想了想看著她回道：「只要你願意，去到哪裡都好。」

  夜小倩點了點頭，笑道：「到時候再說吧，只要哥哥活著就好，我是你的夫人，自然是你在哪裡，我在哪裡。」

  已經下了雪山，坐在馬車上的李修元點了點頭，心道你總算不是一個白痴。

  只要王一留在長安，倒是可以讓兩人去雪山上修行。

  紅塵客棧總得有人來看，而自己還不知道往後的年年月月，身在何方？

  只要珝兒跟著青玉三人離開之後，他也要去看看大唐的河山，總不成一直守在這裡。

  倒是秦湘玉捨不得小月兒離開自己。

  後來還是老人訓了她一通：「我們只是先去幾月，秋天的時候，你再帶著王掌柜一起來蓬萊。」

  最後，倒是小光最開心，解決麻煩之後，他可以一邊跟大哥在客棧里打發日子，一邊跟著師傅修行。

  最多，等著中秋之後，跟師傅一起去蓬萊。

  對於師傅曾經修行過的地方

  ，他也非常嚮往。

  ……

  杏花謝了春紅，一場夏日暴雨，迎來了秋意濃。

  明日便是中秋，喝了兩壺酒，一路往白馬寺而去的老實和尚的衣袖卻有兩抹鮮紅。

  鮮紅不是真來自敵人的鮮血，來自青樓里的吻痕，紅艷艷的二抹，若不細看，倒跟鮮血有幾分相似。

  原本想著今夜花下而眠的老實和尚，不知道想起什麼去，竟然有些失神，於是辭了美人意，一路往回走。

  夜色茫茫，被一街的涼風吹拂之下，讓他頓時清醒了幾分。

  明日便是中秋，天后娘娘要來長安的皇宮觀看兩個劍客的決戰，他要回去準備一下。

  跟往日相比，他眼下他確實多了一些能力。

  只是他的本事再大，只要他一想到雪山上那傢伙，那個連天后娘娘也要喊哥哥的傢伙，心裡便多了一分失意。

  自己，終究還是弱了一些。

  能做的，也不過是時不時去紅塵客棧找王一喝一壺茶。

  讓他感到不解的是，明明是一個無酒不歡的浪子，自從知道藍田山莊的少爺沒死之後，便戒了酒。

  說是要喝，也要‏‎‏‎‏​‎‏‎​‏‏‎‎‏‏等到明夜一戰之後。

  搞好如此隆重，就跟一生之約一樣，讓他感覺十分不喜。

  一邊想著心思，一邊皺眉說道：「明天過後，我要是不把你灌醉一回，我就跟你姓王，你大爺的……」

  話沒說話，前面卻有一輛馬車攔在他的面前。

  嘆了一口氣，老實和尚說道：「你是誰？這麼夜了，幹嘛攔住和尚的去路？」

  趕車的是一個老人，看著他回道：「我家主人跟和尚是相識，請你過府一聚。」

  老實和尚一聽，不由得搖搖頭，伸手說道：「如此，扶我上車吧。」

  老人一邊扶他上車，一邊說道：「大師可不敢多喝了，你這是要醉倒街邊，可得著涼啊。」

  老實和尚哈哈一笑回道：「我又不是一個廢人，不怕，走吧。」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大師說的是。」

  車輪轔轔，不一會就消失在夜霧之中。

  時近中秋的長安城，已經是夜涼如水的時節了。

  ……

  早起的王一，坐在客堂里發呆，過了今日，秦湘玉和王掌柜要不了幾日就要去蓬萊了。

  金無銘也要離開長安，突然之間，原本熱鬧的長安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這個時候小光還賴在屋裡睡覺，連夜小倩也說難得有一個涼爽的天氣，要多睡一會兒。

  早起的秦湘玉望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你這是害怕打輸？」

  吃過午飯，她就要先進宮去陪從洛陽來的師姐，順便看看那座高台搭得怎麼樣了。

  王一搖搖頭，說道：「我怎麼會怕他？我是想要不了多久，連掌柜你也要離開長安了，我和小倩有些不舍啊。」

  「廢話，老娘走了你得留下來，不然誰去掙錢養活一大家人？」

  秦湘玉笑了起來：「你真以為去了蓬萊就是修仙，不用吃飯啊？」

  王一笑了笑，說道：「青玉說島上有山有地有水，大得很，足夠你們自耕自足了，還有靈藥可以供你們修行。」

  秦湘玉想了想，直接說道：「我告訴你吧，你可以去雪山上修行，先生也快要回來了。」

  王一聞言一笑：「神仙終於要回歸啊，那我就跟小倩留在這裡，一邊跟著先生修行吧。」

  ……

  玉華寺中。

  青玉拎著一盒糕點來見修元，當下巳時過半，寺里的僧人已經忙完，準備收拾之下去齋堂吃飯了。

  她沒有去琢磨今夜於未央宮前的一戰，最後會是誰勝誰負。

  就像是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一樣，這些日子青玉也過著十分規律的日子。

  只等著中秋之後，或是先生的安排，就帶著師妹離開皇城。

  青玉跟秦湘玉的圓滑世故不同，甚至也不是師妹那樣倔強的性子，她只會堅持自己追求的一些東西。

  這也是她這麼多年，沒有像高月兒那樣突發奇想收下小光做徒兒。

  她只是靜靜地等著，等著那一天的到來，跟著老人離開這一方世界。

  煮了一壺茶，李修無給青玉倒了一杯。

  自己捧著一杯問了一句：「夜裡，你要去皇宮裡看熱鬧嗎？」

  青玉搖搖頭，淡淡一笑：「師妹帶著小光去就是了，我在家裡清靜，就不去皇宮裡湊熱鬧了。」

  說到此事，青玉忍不住問道：「先生也要去嗎？」

  在青玉心裡，李修元比她更喜歡清靜，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熱鬧的場面。

  畢竟十年前的雪‏‎‏‎‏​‎‏‎​‏‏‎‎‏‏山之約，先生便沒有出現。

  李修元看著她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原來，我可以不用去湊這熱鬧，只是我那妹妹來了長安，我怕是要去陪她坐坐。」

  在他看來，今天夜裡皇宮對外不設防，怕是有很多江湖修士前往觀戰。

  去年冬天才發生了一場變故，某些吃了大虧的傢伙難免心懷恨意，若是真動起手來，只怕皇宮裡的護衛一時也難以護得周全。

  青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說得也是，說起狠來，誰知道誰？」

  除了師妹，青玉只相信先生。

  連客棧里的王一，當年的阿珏也不相信，畢竟大家沒有共過生死危難。

  「夜裡，你便去客棧待一會吧，等著王一和夜小倩等人回來之後，你再去歇息。」

  李修元想了想說道：「今夜一戰只分勝負，應該很快就能結束。」

  青玉想了想問道：「先生，我若跟師妹都去了蓬萊，你一個人在長安會不會太寂寞了？誰來陪你聊天？」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回道：「不是還有王一和夜小倩嗎？有他們兩人在，你還怕沒有跟我煮茶？」

  青玉聞言嘻嘻一笑：「到時候夜小倩再生一個小寶寶，有先生頭疼的時候。」

  正喝了一口茶的李修元一愣，隨後笑道：「有生命的延緩，總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

  ……

  藍田山莊，客堂之中。

  望著空空蕩蕩的屋子，慕容漱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如此一座雄偉的山莊，說放棄，便真的放棄了。

  連著幾座先人的墳墓，已經被老人遷去了蓬萊。

  以後這裡，跟她們再沒有什麼關係。

  金無銘看著她難受的模樣，輕聲安慰道：「能遠離江湖修行，不就是一直以來的夢想嗎？」

  慕容漱玉淺淺一笑，拉著他的手說道：「今夜之後，我想帶著你和小光先回一趟慕容世家，再去蓬萊。」

  金無銘回道：「沒問題，我也應該回去看看兩位老人了。」

  慕容漱玉看著金無銘，一臉的溫柔：「只怕你也想不到，小光竟然會超越你我的修為吧？」

  金無銘哈哈一笑：「他是藍田山莊的驕傲，也是你們慕容家的驕傲。」

  慕容漱玉點頭回道：「我們何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