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兒圓。
帶著小寶逛了皇城裡月圓之夜的花燈夜市,滿足了青玉和高月兒,還有小寶三人買買買的心愿之後。
李修元將自己的計劃跟三人交代了一遍。
看著青玉和高月兒認真地說道:「過了清明,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兩人便去雪山上修行,修行吧,小寶時不時也得去山上學著種菜。」
高月兒撇了一下小嘴,回道:「先生這回,不會又是一睡十年不醒吧?」
「我也不知道。」李修元摸著小寶的腦袋說:「有事就找老爺爺,他知道我去了何處,記住你來皇城是來讀書的。」
小寶一聽大驚失色,大聲嚷嚷道:「先生不要小寶了?」
青玉一聽,忍不住咯咯笑道:「小屁孩你懂什麼?先生也有自己的修行,哪能成全圍著你轉?」
李修元點了點頭,看著兩女說:「修行不修心,你們還不如回蓬萊去過神仙日子,反正那裡的法陣不會攔著你們。」
高月兒一聽,頓時不幹了:「我不去。」
青玉看了她一眼,只好跟李修元回道:「放心,我跟師妹便去山上修行,哪裡可比山下自在。」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看著兩女認真地說道:「眼下你們一不缺錢,二不缺修行的時間,山上靈氣也不缺……」
「便是花上百年的功夫,將自己的修為打磨得比你們當年的師傅還要精深一些,最後,我終會助你們突破這方天地的限制。」
高月兒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先生不會突然離開我們吧?」
小寶一聽,也忍不住緊張地拉著先生的衣袖,生怕李修元不要他了。
淡淡一笑,李修元回道:「放心,就算你們三人,跟老掌柜都離開了大唐,我還會留在這裡……」
小寶拍了拍胸口:「先生別不要小寶,最多,小寶以後少買些吃的。」
「那倒不用,你要是沒錢就找這兩個姐姐要,她們不敢少了你的。」
李修元盯著青玉和高月兒,靜靜地說了一句:「話說,你們可不能虧待小寶,大唐我可只有他一個寶貝徒兒。」
小寶一聽,終於忍不住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拍著小手說道:「先生你差一些,就把小寶嚇死了。」
青玉想了想,看著李修元認真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啊……」
李修元苦笑道:「你們遇到麻煩就找老掌柜,他知道如何處理遇到的麻煩,我若沒有閉死關,每年總會時不時回來看看你們。」
指著雪山之上,李修元看著小寶交代道:「別試著去征服那座雪山,便是你青玉姐姐,眼下也還不成。」
青玉點了點頭,摸著小寶的腦袋笑道:「這小傢伙就交給我們吧。」
高月兒想了想問道:「秦湘玉呢?」
「她啊?」李修元忍不住苦笑道:「她的師傅近在眼前,有麻煩也用不著你們兩人出手,記住,管好你們自己的事情。」
青玉忍不住問道:「你的意思是,紅塵客棧遇到麻煩不用我們出手?」
李修元一聽不樂意了:「拜託,她也是一個元嬰境的修士,倘若連長安的小混混都應付不了,不如回家抱孩子算了。」
高月兒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有前輩在此,也用不著我們姐妹成天做免費的夥計了。」
李修元點了點頭:「別讓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你們待在紅塵客棧裡面!」
以高月兒古靈精怪的性情,只要待在紅塵客棧,只怕會時不時來找自己的麻煩。
想來想去,雪山上的屋子也得有人看著,菜地和杏樹也得有人照看。
沒有比兩女適合在那裡修行了。
獨自一人回到雪山之上,屋後的靈茶正在悄悄地發芽,一山的杏花也露出了細細的花蕾。
想了又想,李修元還是決定再釀一回杏花酒。
在山上封存十年,怕也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美酒了。
於是傳音給皇城的老人,又買了釀酒需要的事物,送上山來。
就在他釀完靈酒,炒制了新一季的寒梅靈茶之後,還沒有等到清明,皇城的老人傳音上山。
皇宮裡的珝兒為高宗皇帝生了皇子,母憑子貴,太宗皇帝冊封明空為昭儀。
至此,吃了無數苦頭的珝兒,終於在大唐皇宮有了自己的地位。
而看盡了一山繁花的李修元,也準備化身阿木,前往紅塵客棧了。
……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世人肯定會說是大唐的高宗皇帝,畢竟此時的大唐正值盛世,無人敢犯邊疆。
也有一些自詡修為不凡的人不以為然,將皇權富貴當做過眼雲煙,而去追求遙不可及的修仙之路。
那便是,一劍在手,我主沉浮。
長亭外,古道邊。
無邊春風拂面而來,蕭蕭長亭外有一人將自己站成了一棵樹,恍若沒有一絲的氣息。
不是因為他安靜得像個死人,而是因為他太冷。
明明已經是暮春時節,連春風吹過已經不再有那一抹刺骨的涼意。
而長亭外的人一臉的冷漠卻有一種秋風掃落葉的寒冷,還有一絲寂寞和倦意。
在說書先生的嘴裡,俠客和殺手都是一類人,寂寞孤獨且不容易接近的人。
長亭外的人就是這樣的人。
只不過,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俠客還是殺手?
一切,都是因為他背上背著的那口用黃楊木做的劍匣,其實黃楊木並不是劍匣最好的材料。
劍匣里躺著一把三尺三寸長,劍柄鑲著幾粒如流星一樣的寶石。
從大漠到江南,沒有人不認得這口不起眼的劍匣,跟劍匣里的那把長劍。
從他少年離家跟著師傅闖蕩天下開始,他就沒有放下過這把劍。因為師傅告訴他,當他放下這把劍的時候……
要麼是飛升離開這個世界,要麼是死在別人的劍下。
他問師傅為什麼?
老頭告訴他:「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後來老頭不知道是飛升了還是死在仇人的劍下,總之,有一天醒來,他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師傅,從那以後,他就是江湖中的傳奇。
於是,他有了一些名聲,他不得不把這名聲當作劍匣一劍背在身上。
在江湖中行走,不敢懈怠。
「清明之後第五日,長亭外,未時三刻,等我取你的首級和劍!」十天前,他在客棧里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來自大漠的信,一封誓言旦旦,一封要他性命的信,於是他站在這裡,把自己站成了一棵樹。
未時一刻,如約而來。
暮春無雨,陽光正好,風中偶爾會吹來幾片花瓣,讓人忍不住傷春悲秋。
陽光照耀的古道上,遠遠走來一個鮮衣青衫的傢伙,肩上扛著一把鑲了珠寶的劍鞘,讓人遠遠看上去就是很有錢的樣子。
一雙比飛鷹還要亮還要冷的眼睛,卻遠遠地望著長亭外如樹一般站在那裡,背著一口劍匣的男子。
離長亭還有十丈,來人忽然間停了下來,遠遠地問了一句:「王一?」不等如樹一樣的人回話,來人想了想說道:「我是來自大漠的孤狼,聽說你的流星劍出匣便要見血,所以我來了。」
「我是王一。」
樹一樣的青年睜開了眼睛,看著如荒原野狼一般的男子嘆了一口氣。
問道:「橫掃大漠無敵手的孤狼,我聽過你的故事……是你約的我?你想要我的劍還想要我的命?」
孤狼拍了拍自己的華麗劍鞘,臉上露得一抹得意的神情。
笑了起來:「沒錯,我以後將會在大唐縱橫天下,所以我要先殺了你,然後江湖上只會流傳我的故事。」
王一嘆了一口氣,淡淡回道:「你有沒有想過,江湖上想殺我的人不差你一人,為何我還能活著?」
「你太出名,我只要殺了你就會揚名天下。「
孤狼搖搖頭:「我想來想去,好像只有殺了你是最快的揚名立萬的法子。」
王一望著風中緩緩飄來的花兒,忍不住伸手接住一朵。
孤狼怒了,他覺得自己竟然被無視了,心道我今日是來殺你的啊?你怎麼敢去伸手去接風中的花兒?
你怎麼敢在這個時候去嗅那花兒的芬芳?
「很好,你已經死了,你的劍呢?」孤狼忍住了衝動,緩緩地將長劍從華麗的劍鞘里抽了出來。
王一搖搖頭,輕聲說道:「我的劍已出匣,只是你看不見而已!」
「轟!」的一聲,孤狼被王一這句話點燃了,忍不住大吼一聲道:「那麼,我現在就送你西去……」
只見風中有一道絢麗的劍光閃過,於閃電般的長劍不由分說刺向長亭外如村一樣的王一。
孤狼的得意之劍:大漠孤煙直!
他要將王一一劍穿心,這一劍他一路而來,不知道刺穿了多少江湖修士的胸口。
只是,還沒等他話音落下,卻突然間感覺到喉間有一道冰冷之意划過……
不知何時出了劍匣的黑劍,於電光石火之間自孤狼的喉間划過,如流星一般,他甚至沒有看清楚王一是如何出劍的。
在孤狼的脖子處有一道細細的傷口,正往外滲出鮮血。
「咣當!」一聲響起,卻是孤獨的劍掉在了地上,而他人還在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如樹一樣的王一。
「怎麼可能……」後面的話,孤狼再也說不出來了。
王一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我很怕死……因為怕死,我只好殺你,還有,我背負的名聲比我這把劍還要重。」
他也不管孤狼能不能聽懂,還能不能聽見,而是繼續說道:「這種感覺其實我並不怎麼喜歡……」
「你……」
孤狼扔掉手裡的劍,雙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血止不住地往外噴出,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默默地將黑劍收回黃楊木的劍匣之中。
王一說道:「他們都以為我這劍匣是寶貝,其實這劍匣並不值錢,只是因為它背在身上比鐵木輕上許多。」
就跟孤狼說的那樣,王一劍出如流星划過天際,劍出便要見血,要命的是,孤狼的鮮血並沒有濺在王一的身上。
王一很討厭血腥的氣息,雖然長劍並沒有染血,他在收進劍匣之前,依舊用一塊不起眼的布擦拭了一下。
「撲通!」一聲,死不瞑目的孤獨重重地倒在長亭外的黃沙之中。
天邊的夕陽還未落下,正是酉時十分。
地上的孤狼的一縷孤魂往九幽之下而去,卻沒能影響王一的心。
因為,古道上黃沙中緩緩有四道人影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