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流言與三藏論道

  秦湘玉一愣,她沒想到師姐還有這樣的雅興。

  聞言之下只好苦笑道:「這事又得怪你哥哥,這一大早,就讓青玉帶著那女子離開長安,回家鄉去了。」

  「我原來想留下她在我那客棧里,時不時還能為客人撫上一曲,不說千金,十金,百金的客人怕是有的……」

  搖搖頭,秦湘玉氣得罵道:「沒想到,李修元直接斷了我的財路!」

  「呸!你就是一個不要臉的傢伙,人家是被人陷害為了生計才不得已賣藝為生,你卻想用她來替你掙錢!」

  明空嘻嘻笑道:「難怪哥哥不理你,趕緊讓青玉姐姐把人送走了。」

  兩人打鬧一會,最後卻又說到了小寶的身上。

  秦湘玉淡淡一笑:「師姐怕是想不到吧,青玉姐姐被李修元派去千里護送弱女回鄉,月兒姐姐現在做起了接送小寶的差使。」

  明空卻不以為然,從碟子裡撿起一顆果子咬了一口。

  少頃,才不痛不癢地罵了一句:「這你是恨不得見一個人就往你那客棧里拉,替你做免費的牛馬。」

  「我不是看她沒事做,閒著也是閒著嘛。」

  秦湘玉嘆了一口氣,想了想說道:「你這事我得跟師傅說說,再問問李修元要不要給你開一副保胎的靈藥。」

  明空想了想,搖搖頭:「哥哥給我吃了靈藥,又喝了靈茶,哪裡還有什麼寶貝了?」

  秦湘玉吃了一個果子,二塊糕點,撐得慌。

  想想不甘地啐了一口:「你看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原本想著來看你怎麼也要在宮裡吃一頓大餐,這下好了。」

  明空看著她嘻嘻一笑:「沒關係,一會我讓人給你做些好吃的,你帶回家跟哥哥和師傅一起慢慢吃。」

  秦湘玉湊上來神秘地說道:「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說,別神叨叨的。」明空笑了笑。

  點了點頭,秦湘玉繼續說道:「師姐你也吃了不少苦,為何李修元一回來,你就時來運轉了?莫非他會算命?」

  明空一聽,忍不住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喃喃自語道:「好像也是哦。」

  ……

  秦湘玉還在宮裡跟師姐請安,李修元在四十七號帶著高月兒一起動手釀酒,小寶去了書院求學。

  皇城裡卻悄悄地有流言在傳播。

  一是蕭府的小姐奪人所愛,強逼千家尋夫的良家女子淪落街頭賣藝為生。

  二是皇宮禁軍竟然在沒有皇上旨意的情形之下,擅自出宮欲要替蕭府出頭,捉拿見義勇為的青年。

  沒曾想最後卻撞在一塊鐵板上,一場狂風颳過,當場折損了上百匹戰馬,幾乎所有的禁軍重傷。

  這在皇城可是一件驚天的大事。

  畢竟在沒有戰爭的情形之下,誰能想到只是眨眼之眼,皇宮內院的禁軍便折損了百人?

  要知道皇宮裡的戰馬可都是有數的,這一下子少了百匹,只怕誰也無法隱瞞,也沒人敢隱瞞。

  雖然最後皇帝的旨意沒有下來,但是整個皇城已經亂了。

  甚至有上大臣在早朝上也有小聲的議論起來,大家的心思都一樣,唯恐天下不亂。

  少一個大臣,大家都少一個敵人。

  而秦湘玉原本進宮只是跟師妹約好來看她,畢竟眼下明空一旦進了宮,也不方便出門。

  更不要說,還懷上了皇上的龍胎。

  說的人沒有心,聽的明空也沒有心。

  直到有一天,風雨來臨之時,明空才想起了今日之事。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秦湘玉,已經管不了,也不敢管師姐的諸事了。

  整個皇城都在打聽仗義出手的青年修士是誰,畢竟能調動一方天地的靈氣,傷人於無形的修士,長安城好像還找不出二個。

  只不過,無論是大唐的玄武門之變,還是今日血染長街。

  李修元都只是匆匆一現,如神龍一樣,轉瞬之間便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哪裡容世人去打聽他的來由。

  更不要說如驚鴻一般的耶律明珠了,連蕭碧珍也沒有看清她的容貌,便跟著老和尚匆匆地消失在這一方天地。

  而苦主這時已經跟青玉離開了長安,一路往江南而去了。

  一件突如其來的弱女尋夫被欺,沒有得到申冤的江湖之事,看似被李修元揮手之間輕輕抹去。

  豈不知,一場更大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

  李修元跟青玉和秦湘玉說,這只是他和蕭府的因果,卻不知,有一天真的就成了他跟大唐的因果。

  而原本,這些破事都扯不到他身上的。

  只是因為,他和耶律明珠去了一趟茶樓,眼見弱女被欺,不惜千金相贈只為一首他喜歡的琴曲。

  ……

  四十七號釀了幾天的黑豆酒,連著高月兒也跟著學會了一套釀酒的流程,說是以後可以幫老人動手了。

  心有所動的李修元卻拎著兩瓮老人在春天釀的酒,又買了一些點心,往弘福寺而來了。

  當下的長安城,除了回雪山上的小屋。

  他便只想來弘福寺來找三藏煮茶喝酒了。

  三藏今日做完早課,正準備煮上一壺春茶,沒想到李修元拎著糕點進了佛堂。

  一時忍不住笑著問道:「你那山上可比我這裡自在,怎麼想來寺里找和尚喝酒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上回來去匆匆,還沒跟三藏聊聊天竺遇到的奇事,今日得閒,可否與我說說?」

  三藏一聽,不禁莞爾一笑:「你要聽什麼?師弟無量的故事我可不知道。」

  李修元伸手煮了一壺靈茶,想了想回道:「在聽三藏故事之前,容我為你講一個剛剛發生的故事……」

  兩人捧著一杯靈茶,李修元將王玉兒的故事跟三藏說了一遍。

  最後,看著三藏靜靜地說道:「我自問遊歷諸天,也去過不少的地方,像王玉兒這樣的際遇,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三藏聞言面露悲憫之色,喝了一口靈茶,嘆了一口氣。

  世人皆苦,世人之苦如恆河之沙,你看見的只是其中的一粒,正好,我在天竺也看見了一粒。

  李修元一聽笑了起來:「願聞其詳。」

  三藏燃了一炷香,插在佛台前的香爐之中,隨著淡淡的檀香飄散開來,手捧靈茶的三藏為李修元講了一個故事。

  這是三藏到了天竺之後發生的故事。

  摩揭陀國的戒日王是個篤信佛教的國王,自從他聽到三藏在爛陀寺的名聲後,在他的國都曲女城開了一個隆重的講學大會。

  天竺十八個國的國王和三千多高僧到來,戒日王請三藏在會上講法,還讓大家辯論。

  大會開了十八天,大家對三藏的精彩演講十分佩服。

  沒有一個人提出不同的意見,最後,戒日王派人舉起玄奘的袈裟,宣布講學成功。

  從這之後,三藏便開始了在天竺各地的遊歷。

  他的足跡遍布十幾個王國,到訪無數的寺院。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處村莊的市集上遇到了一個蒙面男子加拉瓦。

  三藏需要一處嚮導,於是請加拉瓦跟他短暫同行,加拉瓦欣然接受了三藏的邀請。

  而加拉瓦不僅自己陪同三藏,還帶上了自己僅得和家產,一輛牛車和心愛的姑娘庫瑪爾。

  並給三藏講了一個故事。

  庫瑪爾原來是村里大戶人家的小姐,因為一夜家中突然燃起大火,庫瑪爾身陷火海,而無人敢去救人。

  身為奴隸的加拉瓦毅然沖入火海,抱著庫瑪爾沖了出來。

  大戶人家的小姐得救了,卻沒有人感謝加拉瓦,因為他是奴隸。

  而奴隸不能去觸碰小姐的身體……庫瑪爾的父親感到自己的女兒已經不潔淨,於是準備燒死她……

  加拉瓦連夜帶著庫瑪爾私奔,逃離家園……加拉瓦也因此受到村里長老的詛咒……詛咒他將世世為奴,臉上將永遠都會戴著一個鐵面罩。

  三藏被二人的真情所感動,於是帶著二人一起來到庫瑪爾的村莊,找到了長老。

  長老一見大唐來的高僧為二人求情,當即解除了加拉瓦的詛咒,並預言他將在恆河上得到解脫。

  有一日,三藏帶著加拉瓦跟庫瑪爾一起,帶著自己的經書橫渡恆河,回到最初的爛陀寺去。

  不料,大船行至河上天空突然颳起了風暴,將三藏眾人打落河中……

  加拉瓦為了替三藏搶救經書,無數次下潛恆河之中,打撈經書和佛像……

  就在加拉瓦最後一次冒險從河底撈起一座佛像的時候,一陣流水迎面而來,帶走了他臉上的面具……

  說到這裡,三藏嘆了一口氣道:「是恆河之神摘掉了加拉瓦的面具,那一刻,我的心裡感到歡喜和寧靜……」

  李修元望著佛台上的菩薩,久久沒有言語。

  在他看來,三藏是慈悲的,而世間諸事卻是那麼殘酷無情。

  佛愛眾生,卻救不了所有的眾生。

  正如他可以在茶樓里救下王玉兒,卻救不了天下間無數跟王玉兒一樣命運的女子。

  三藏似乎讀懂了李修元的心思,卻沒有勸說他。

  而是看著佛台上的菩薩說了一句:「如此,你明明知道世人皆苦,那你還要不要伸手去拉沒溺中苦海中的人?」

  搖搖頭,李修元嘆了一口氣,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靈茶。

  又用勺子往壺回添上泉水接著煮,想了想回道:「三藏胸懷就像那星空一樣浩瀚無比,你才是行走在世間的佛陀。」

  李修元行事向事要看心情,哪裡像三藏這樣,心沒溺苦海里的眾生他盡皆想一一救起。

  思來想去,也只有三藏這樣慈悲六道之人,才能成佛。

  一番思量之下,長安皇城好像也沒什麼值得他去牽掛。

  見過三藏之後,李修元想回雪山之上,去閉關修心了。

  「我過幾天便回雪山上的小屋,和尚你若有閒時可能山上小住,老掌柜把那二棟木屋拆了,現在住起來不會再漏雨。」

  三藏聞言怔了怔,問道:「施主這是厭倦了世間相?」

  哈哈一笑,李修元搖搖頭:「我只是怕哪天忍不住,又惹出什麼是非,難不成到時要麻煩和尚你替我背那些因果?」

  三藏想了想,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回道:「當年我好像聽你說過,山上山下,皆可修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