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神光如雨潤萬物

  長安城籠罩在濃濃的夜幕春霧之中,黎明未至,天邊甚至連一抹魚肚白也不曾露出。

  整個天地還在沉睡,黎明前的夜是最黑的一刻。

  皇城外,雪山上,有一抹淡淡的金光顯現。

  漸漸地,漸漸地雪山上多了一個太陽,一個金色的太陽,一個神跡。

  自木屋裡升起的金光越來越濃烈,一道,二道……

  無數道金光刺破山間的春霧,刺破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比天邊還沒出現的一抹白還要熾亮。

  這個時候,山下寺院裡最早起的僧人還沒有出門,這個時候整個長安城還要沉睡之中,連一聲雞鳴都沒有出現。

  唯有雪山上的金光漸漸往天空升起,如漫漫長夜之中,突然間九天之上的神仙為世人點了一盞神燈。

  躺在床上的李修元還沒有睜開眼睛。

  金光來自神海中的玉碟。

  慕容靈玉得到的這片靈碟,正是他在萬里幽河之上領悟了一絲死生法則,卻還沒有找到記錄生死大道法則的玉碟殘片。

  當下的一刻,因果法則,時間法則,空間法則,生死法則的玉碟殘片已經整合成一體。

  ‏​​‎​‏‎‏‏‎‎​‏‏‎‎萬道金光照耀著那輪迴法則所化的輪迴塔。

  隱身於混沌之氣和鴻蒙紫氣中的輪迴塔,第十層眼看要不了多久,便能完成。

  諸天萬界最為至高的五片記錄大道法則的玉碟,已經在李修元的神海之中。

  須彌山上老和尚窮其一生要尋找的玉碟。

  天羅城外十萬大山,秘境中神畫裡的玉碟,於陰差陽錯之間,落入了身化孟婆的李修元手中。

  這一刻,天地萬物俱寂,只有五道法則之力凝聚出的萬道神光,升上天空。

  如一輪紅日,靜靜地照耀著山川大地。

  山道上的杏花正在含苞待放,在神光的照耀下,杏樹在生長,在變大,在變得跟往日更為不同。

  山上的梅樹也在悄悄地發生變化,本已經落盡的梅花,再次有花蕾爬上了枝頭。

  屋後的茶樹也在瘋長,本來在雪水加上神水澆灌下的茶樹,已經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靈茶。

  在這一刻,靈茶再次進化……

  山間的萬物在瘋長,春風一夜花千樹,神光如雨靜靜地滋潤著大地。

  山下的大湖,裡面的魚兒也嗅到了這道神奇的氣息,紛紛躍出水面,爭搶著沐浴天降神光。

  夢裡的小和尚翻了一個身,說了一句夢話之下,卻在悄悄地破境。

  還有佛堂里的老和尚,趺坐佛前的老和尚雙手合十,靜靜地念誦佛經,如等待黎明的黑夜一樣,等待著久違的破境。

  這一刻,山下佛寺里的眾僧,都如山上的花兒一樣,在神光之中,等待著自己再一次地綻放。

  不上,遠不止。

  四十六號里的秦湘玉在說夢話,如院子裡瘋長開花的杏樹一樣,再次迎來了破境的一剎。

  四十七號里的老人睜開眼睛,望著天空中的異象……

  忍不住喃喃自語道:「主人啊,你可看見了這裡發生的神跡?」

  大唐的修士們都明白破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最簡單的聚氣之境,每破一境都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只是,這一刻的長安城,如久旱的土地,一夜春雨滋潤之下,正以悄悄地發生變化。

  從當年離開五域之後,自離開修羅天域之後。

  在李修元的身上便沒有再發生過如當下一刻的神跡了。

  這是千萬年來難得一見的神雨,灑在了大唐的這一方天地。

  一切,都只是因為天羅城的少女在神畫裡的佛前多看了一眼。

  一切,都只是因為身化孟婆的李修元,在忘川橋上跟那徘徊不安的少女多說了一句話。

  一切,都只是不經意之間發生的事情。

  只是,許多個不經意之間發生的故事,最後匯聚在一起,便演化成眼前這樣驚動一方天地……

  卻沒有驚動長安城這一方萬物生靈,沒有打擾到眾人美夢的神跡。

  隨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身在佛堂不見佛的少年,這一刻身化神佛在悄悄地滋潤著一方天地的萬物眾生。

  卻沒能睜開雙眼,見證自己創造的神跡。

  老道士說自己的寶貝弟子是:身在佛堂不見佛,便說的是這一刻。

  大唐皇宮裡面,打從玄武門之變後,便沒有睡過安穩覺的唐朝皇帝太宗,今夜沒有做噩夢。

  皇宮裡的花兒一夜競相綻放,只想沐浴這道萬年不遇的神光,然後結出天地間最神奇的種子。

  天空中的那道神光越來越亮,給人一種錯覺,這天,提前一個時辰亮了。

  ‏​​‎​‏‎‏‏‎‎​‏‏‎‎就像身在忘川的少年,嘴裡呢喃的那句:「忘川之上,桑梓之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當下的一刻,便是最真實的寫照。

  木屋外的紫竹在這一剎那竹葉盡落,竹枝盡數化為塵埃……

  然後從泥土裡有細細的竹牙衝破泥土的束縛,在這一剎那瘋長,每一個細小的竹枝,每一片新長的竹葉,都在拼命地沐浴著神光……

  參天古樹的樹葉,老枝隨著一陣山風吹過,盡化塵埃,然後長出的新的樹枝,新葉。

  連著那經歷一冬的木屋,沒有得到完全修理,等著開春之後再去修理的木頂,這一刻也在快速地修復之中。

  雪山之上的小屋前後,甚至山間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變得不同。

  雪山之巔,那孤獨的墓碑前,有一架神光所化的古琴顯現,有一聲叮咚之聲響起。

  卻是那一年李修元為高漸離彈琴的《望春風》。

  春生萬物啊,這一刻的天地,都靜靜地沐浴在萬年不遇的神光之中。

  便是老道士親至此方世界,也不能,也不會揮手間做出如此驚人的改變。

  這是命運之神,在借著少年之手,為這方世界降下一道萬世不遇的機緣,讓更多一心向道之人,多了一分生機。

  山下佛堂,一朝得到生機破境的老尚兩眼含淚,靜靜地呢喃:「如是我聞。」

  天地間跟著響起一道幾不可聞的佛言:「如是我聞。」

  九天之上,青梨樹下。

  一壺靈茶已經煮好,一抹金光靜靜地照耀著兩杯冒著熱氣的靈茶。

  默然無語已久的老尚,看著老道士嘆了一口氣。

  無不感慨地說道:「當年這粒神丹你應該是留給那寶貝徒兒的吧?只需一粒,便能讓他突破那一方天地的禁錮。」

  老道士端起靈茶喝了一口,苦笑道:「問題是命運跟我們師徒開了一個玩笑,誰也沒想到他在玄武大陸,竟然引動了九天之上的星光。」

  星光入體的李修元,從玄武大陸開始,他的命運軌跡便已經超出了老道士的預料。

  也脫離了老道士當年為他設計的那條修行之路。

  所以之後的李修元,只能以凡人之身一路在五域修行,甚至在大秦、大周,大唐甚至是以後的天玉城。

  這是一條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修行之路。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卻又無比的艱辛。

  在他沒有了結須彌山的因果之前,他將會一直以凡人之身面對世間的風風雨雨。

  就像當下一刻,他能改變長安城的天地萬物,卻無法改變他自己一樣。

  老和尚有些埋怨地說道:「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將這個巨大的因果讓他一人去承擔。」

  老道士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道:「那並不僅僅是你我的因果,也是他的因果,從他在五域開始讀那捲《地藏經》開始……」

  老和尚聞言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別人一世能修成的法門,他卻要反反覆覆折磨無數回,若不是有一顆堅毅的心,怕是早就崩潰了。」

  「他的修行之路,從那先生開始放羊的那一刻開始,便是與眾不同,便是你我也無法再複製一回了。」

  老道士笑道:「別忘了,他現在已經不再糾結過去苦苦不得進境的劍法,而是開始跟那一片薄薄的雪花槓上了。」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便是你這個做師父的也想不到,他竟然倒過來,想著將佛門的肉身之力,化為那指間的一道若水之力。」

  ‏​​‎​‏‎‏‏‎‎​‏‏‎‎老道士點了點頭,笑道:「不積跬步,他又怎麼會想到這個法門,做到當下想要的那一線若水?」

  「如此說來,他之前吃的那些苦,也算是值得了。」

  老和尚笑了笑:「我原本想帶著明珠去忘川之上看看他,沒想這傢伙竟然拍拍手,又回去了。」

  「以後還有機會,話說他在那雪山上種的靈茶,怕是天地間絕無僅有的。」

  老道士淡淡地說了一句,讓老和尚無法拒絕的理由。

  老和尚聞言呵呵一笑,回道:「那確實。」

  ……

  早起的三藏,正跌坐佛堂誦經,等著一會跟眾僧一起去早課。

  只是不經意地一瞥,讓他看到了窗外的一幕。

  當下出了佛堂,靜靜地望著自雪山上,木屋裡升起的萬道神光,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神光如雨,也在悄悄地改變三藏的體質,讓他有更堅毅的身體去行萬里路,去萬里之外取經。

  當此一刻,整個佛寺只有他一人得見山上的神跡。

  因為佛堂里的老和尚正在低眉誦經之中,並沒有掀開遮擋在窗邊的佛簾,看到天空中漸漸消逝的神光。

  看著山上籠罩在神光中的木屋,三藏忍不住莞爾一笑。

  心道這花也開了,是時候上山去討一杯靈茶,再捧著一杯酒,看一山的花事了。

  等了一個寒冷的冬日,終於可以上山訪友,對三藏來說,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

  就像他當時初遇山上李修元的那一瞬間,只是為了進到木屋裡討一杯茶水,卻沒曾想到,會交上一個有趣的好友。

  嗅著晨風佛來,伴著濃濃的花香,忍不住嘆道:「難不成,因為你的到來,這山間的花兒也爭相開放不成?」

  不料遠處傳來走出佛堂的老和尚的聲音:「山上小施主應是遠塵離垢,於諸法中、得法眼淨……善哉,善哉。」

  三藏聞言,不由得回道:「又見和尚,心生歡喜。」

  望著移步而來的老和尚,三藏嘆道:「大師卻是晚了一步,沒有見到這滿天的神光,沒有看到那山上的神跡。」

  老和尚哈哈一笑,回道:「既然三藏看到了,你只要與我說法,便等同於老僧也看到了那一番神跡。」

  三藏雙手合十回道:「大師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