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故人入我夢,望鄉台

  最後在秦湘玉的驚呼聲中,李修元取出自己的銘刀,在劍上雕刻上「湘玉」二字。

  又在老人目瞪口呆之下,在靈劍上銘刻下三道禁制。

  望著二尺八寸長的秀劍,秦湘玉愛不釋手,更不要說李修元竟然將她的名字銘刻在了上面。

  想了想,看著劍柄上三道如火焰一樣的符文問道:「小掌柜這是什麼?」

  李修元看了老人一眼,靜靜地說道:「這是三道禁制,當你的修為突破到金丹、元嬰、分神之後,三道禁制會一一解開。」

  老人點了點頭,心裡暗暗讚嘆,如此一來,倒不怕人來打這劍的主意了。

  秦湘玉沒想到一把劍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只是看著師傅一臉凝重的神情,也不好再問什麼。

  想著等開春之後,等回到皇城,等著小掌柜不在的時候,再問。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老人帶著秦湘玉修行。

  從最簡單的打坐行氣,到這一方世界最高的境界修為,以及劍法的最基礎要素。

  甚至無聊的時候,李修元將自己的拔劍術也傳給了她。

  在他看來,這樣的拔劍術因人而異,只要勤快不怕吃苦,哪怕是一招最尋常不過的拔劍,也能成為自己保命的底牌。

  至少小黑和小虎都試了很多回。

  估計淑子也沒少試過,眼下,他想教給這個要跟江湖人士打交道的女掌柜。

  他甚至有一些衝動,乾脆把客棧改成龍門算了。

  藏龍臥虎的龍門客棧,誰知道看似柔弱的女掌柜竟然是一個江湖高手?

  這想法最終在他眼前只是閃現了一下,便斷然否決。

  江湖多恩怨,龍門殺氣重,還是紅塵簡單一些。

  這一年的大年夜,李修元沒有等到他想等的三藏。

  這一年的大年,是秦湘玉最開心的一年。

  三十這天早上,起床之後的秦湘玉感覺自己的力氣變大了一些,於是讓師傅看看。

  誰知老人看著她笑道:「恭喜啊,你只花了幾天的功夫,便又突破了一境。」

  秦湘玉嘻嘻一笑:「師傅我是取氣二層的修士了?」

  老人笑道:「爭取在你回到皇城之前,再突破一境。」

  秦湘玉重重地點點頭,回道:「回到皇城,得大吃一頓。」

  屋裡捧著一卷書的李修元搖搖頭,心道你也是個白痴,跟小虎一樣,破境之後就想吃肉喝酒。

  想來想去,也只有淑子的修行一直以來溫潤如玉,從來不張揚。

  便是破境渡劫,也是悄悄地叫自己為她護道。

  果然世間的每一片樹葉,都不相同。

  心急的秦湘玉,還沒等到天黑,便拉著老人去路口放煙花。

  坐在客堂望著師徒兩人開心的模樣,李修元忍不住嘀咕:「如此張揚,也不怕吵了山下的諸佛,小心給你們降下二道驚雷。」

  長夜漫漫,李修元難得興致不錯。

  給老人和秦湘玉二人寫了一道平安符,又寫了三張符文放進錦袋。

  看著老人和秦湘玉說道:「給你金幣太俗氣,這三張符你收好,以後遇到過不去的死生一刻用來保命吧。」

  老人一見大喜,趕緊將秦湘玉的平安符替她疊好,仔細地收進了錦袋裡面。

  看著她認真地說道:「徒兒你知不知道,這三張符紙……便是你那座客棧加上這兩座院子都要金貴得多。」

  老人沒有想到,今日的李修元願意為秦湘玉這個凡人寫上三張神符。

  這在之前,可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李修元看著兩人淡淡地笑道:「沒那麼恐怖,只不過,當你有一天突破元嬰迎來天劫之時,倒是可以用一張符,替人扛下最後一道劫雷。」

  老人看著目瞪口呆的秦湘玉笑了笑:「收下吧,以後好生修煉。」

  秦湘玉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心將錦袋收了起來。

  想了想,看著李修元問道:「所以,你是道士了?」

  李修元想了想,笑道:「好像只能算是半個吧,因為很多的道法我師父還不曾教我修行,要等。」

  老人看了李修元一眼,想著主人也是有意思。

  明明收了李修元做自己的寶貝徒兒,卻一直沒有教他道法。

  這事,他既不好問老道士,也不好問李修元,只能等著這師徒兩人哪天突然想通了。

  桌上一瓮酒,外加一壺茶,瓜子花生都是秦湘玉在皇城的市集上提前買好的。

  師徒兩人暢談著開春以後小姑娘會不會來皇城繼續修行,李修元卻想著正月之後,大唐就要改國號了。

  離三藏西去取經,又近了一些。

  過了子時,山間風雪漸歇,一輪雪月升上天空。

  老人和秦湘玉多喝了幾杯酒,各自回屋歇息。

  李修元收拾了桌上的殘局,想想將書架上的筆墨紙硯取了下來。

  獨坐山間卻想著那一年在玄天觀的大年夜,那時候師傅歐陽東籬還在,沐沐和先生師娘還在的夜晚。

  更想著天上人間,不知道杏花谷里的爹娘今夜是不是也是大年之夜?

  捏著一枝筆,如同當年小虎握著一座山,遲遲無法落墨。

  一抹清冷的月光落進客堂,催得筆尖那一滴濃墨滴落……

  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

  寥落悲前事,支離笑此身。

  愁顏與衰鬢,明日又逢春。

  ……

  想來想去,卻將當年在玄天觀的情愁落於紙上,只是他卻忘了一件事。

  當年的梧桐公主原本一直看不見他筆墨間的劍意,是那一年的初一,先生帶著一幫人去跟清虛道長拜年。

  梧桐獨坐客堂,一邊揣摩李修元寫下的字句,一邊想著那一道劍意。

  最後,卻是從門柱上的對聯看到了那一抹若水劍意。

  擱筆硯台上,李修元出了客堂。

  只見園子裡的梅樹上落滿了厚厚的雪花,卻阻擋不了枝頭含苞怒放的寒梅。

  天上掛著一道彎彎的月牙,一道幽光將雪地里的銀光反射在梅樹枝頭。

  這一刻的寒梅卻如冰雕玉砌,冷香四溢。

  再回首,上一回大年夜卻是小黑帶回了卿卿和嫣兒,還有眼前的老人,淑子小虎也在。

  還有一個陌生的老道士帶著自己的寶貝徒兒……

  煙花比今夜放得多得去了,那一年,是難得的一回團圓。

  今夕何夕,今夕何夕。

  回到木屋,靜靜地躺在床上發呆,一揮手將門關上,順手貼上了一道符文。

  大年剛過,已是初一,他想去夢裡尋找往日的故人。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枕著漫天的星光,半夢半醒的李修元有一種身墜落無邊黑暗之地的錯覺。

  嘀咕一聲,心道九幽之下我曾去過,萬丈深淵也曾修行了不知多少個年頭,還有什麼樣的地方能嚇到我?

  於黑暗之中不知穿行了多久,身邊的陰森寒冷之氣這才漸漸變淡,儘管如此,給他的感覺依舊有一種孤獨淒涼之意。

  漸漸地,一縷天光灑下,讓他看清了前面的情形。

  忍不住呢喃道:「忘川之上,桑梓之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一眼望去,不遠處卻是一座三丈高的土台。

  神識望去只下土台下面有一方石碑,上面卻是雕刻兩個古樸滄桑的:「望鄉」大字。

  「高台誰與上?常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一步一步,李修元踏上高台。

  伸手欲要撥開眼前重重的迷霧,卻只見感覺如泥牛入海,根本無法撥開眼前這重重疊疊的陰雲。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既然這裡是望鄉台,為何自己看不到人間,看不到自己曾經出生過的地方?

  此時,四周萬籟無聲,重重迷霧之中,隱隱傳來一陣幽幽的哭聲。

  低頭望去,只覺得望鄉台四周都變得猙獰起來。

  似乎,有一些進了輪迴的人不願意繼續往前,要守在此地一遍一遍地登台四望,只為再看一眼曾經的三寸人間。

  似乎,四周有絲絲邪氣自地下冒出,有不可名狀東西要從地下爬起來一樣。

  「嗚嗚嗚……」

  就在這個時候,望鄉台四周突然是颳起一陣陰風,一時間,入眼之處儘是茫茫的黑霧,似乎要將望鄉台上的李修元吞噬了樣。

  「嘿嘿嘿……」

  突然間,陰風中響起了一陣陣陰森森的笑聲。

  就像是黑霧裡有什麼一雙雙可怕的眼睛在盯著望鄉台上的李修元,在發出得意的陰笑。

  望著漸漸瀰漫而來的重重黑霧,李修元冷冷地說道:「別逼我出手,我一旦出手,你們連進入輪迴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這個時候,李修元靜靜地拿出了自己的竹劍。

  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劍躺在的兩道符文,眼裡是一片冷漠的神情。

  忘川橋上不聽話的傢伙不知被他斬了多少跌落河中,更不要說眼下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了。

  「嘿嘿嘿……」回應他的依舊是陰陰的笑聲,接著便是沙沙的腳步聲在黑霧裡響了起來。

  陰風吹過露出黑霧裡的骷髏,密密麻麻的骷髏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將三丈高的望鄉台包圍了起來。

  或許在它們眼裡,凡上瞭望鄉台的傢伙,都不能放過,必須發展成它們中的一員。

  望著眼前的這些傢伙,李修元望了一眼陰暗的天空。

  冷冷地說道:「別說我手握靈劍,若是這雪花紛飛的時節,我看你們一眼,就碎了。」

  按他的本意是看你一眼就死了,想想不對,這些傢伙不知道已經死去多少年了。

  眼下的他,只能一劍超度了。

  這裡不是深淵,他也不再是那度化十萬怨魂的地藏。

  就在他遲疑之下,已經有幾個骷髏緩緩地爬上瞭望鄉台,一步一步往他而來。

  不遠處傳來陣陣的聲音:「你逃不了的,趕緊加入我們吧。」

  「嘻嘻……嘿嘿……」

  一陣陰冷的嬉笑聽得人毛骨悚然,讓他有一種錯覺,這裡不是望鄉台,而是十殿閻羅管轄的深淵地獄。

  搖搖頭,李修元望著並沒有一片雪花落下的天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跟里念著往生咒,手裡的竹劍之上突然「轟!」的一聲,一道無明之火燃燒開來。

  竹劍原來只不過二尺多長,卻在符文激活的那一剎,漸漸地突破三尺,往四尺而去。

  「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

  佛經低誦之間,李修元手裡的竹劍斬出一道看不見的劍氣,往撲上來的骷髏們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