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女洗漱一番已近酉時。
先是破境渡劫,接著又經歷了蛟龍一身金血淬體,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幽若回到客堂,莫無心正在煮茶。
幽若看著老人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師公,城外的你,眼下的你,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你啊?」
莫無心看著她淡淡一笑道:「我怕麻煩,所以不敢以渡劫之後的面目示人,眼下除了你們三人,無人知道此事。」
那天只有幾個合體境的長老跑掉,便是如此,他們也沒能看清一身是血,籠罩在迷霧之中破境者的模樣。
更不要說,這些傢伙何時見過大乘之境的修士渡劫?
只要他自己不承認,不遇上相同修為的修士,便不會被人識破。
即便已經破境到了眼下的修為,老人還想更加低調,悄悄地繼續自己的修行。
幽若恍然大悟,點頭回道:「師公放心,我回去不會亂說。」
薰兒也點了點頭。
直到三人手捧一杯靈茶,老人才無可奈何地苦笑道:「你們來晚了,我那徒兒只待了一天一夜……」
對於來去匆匆的李修元,便是老人也沒有辦法。
師徒兩人都知道,能來一趟天玉城,對李修元來說,已經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幽若一聽,頓時驚叫起來:「他怎麼可以如此狠心,連看都不看幽若一眼,又走了?」
莫無心苦笑道:「你以為他容易啊,他可是身不由己。」
馮如玉想了想問道:「前輩,天香城玉瓊閣里的一幅字,上面字跡一夜消失,是不是我那弟弟搞的鬼?」
老人搖搖頭:「我不知道。」
說完取出二枚空間戒分別遞給兩人,靜靜地說道:「這是他留給你們的東西,要說的話,都在裡面了。」
幽若一愣,趕緊接過空間戒,手一晃便將裡面的佛經和一封信拿了出來。
信已封好,上面寫著上官無雙收。
幽若撇了撇小嘴,嚷嚷道:「師傅真小氣。」
等她翻開手裡的佛經之時,卻又瞬間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只見上面寫著三個字:「給幽若。」
便在三字的邊上蓋著一方她從來沒見過的印章,上面落款:「諸天遊子。」
「諸天遊子……」
幽若輕聲呢喃了一句,眼中的淚水悄然滴落:「原來,師傅已經離開了我們,去諸天遊蕩了嗎?」
馮如玉翻開自己手裡的佛經,卻又跟幽若不同。
忍不住輕聲念道:「如我離開,如我曾來……」
當下忍不住跟幽若一樣落下淚來,看著莫無心問道:「前輩,那我弟弟是出家為僧了嗎?」
老人搖搖頭,回道:「並沒有,我也不知道他何時才能回到這裡。」
「他上回來到天玉城你也知道,是被一隻將要化龍的黑蛟所吞,跟著黑蛟一起來到的天玉城外……」
老人喝了一口茶,跟著說道:「我那徒兒說自己飛升路斷,只能等天路開啟之後,才能踏破天路,回到這裡。」
關於李修元跟須彌山上的恩怨老人沒有說,在他看來這都是李修元自己的因果,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捅出來。
馮如玉輕輕地翻開佛經,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跡,再也忍不住了。
抬起頭來,看著老人問道:「他這是恢復記憶了嗎?怎麼連之前的字體也變了許多。」
老人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他這是將失憶之前的字體,跟失憶之後重新學的字體融合之後,變成了獨一無二的字體。」
薰兒一聽不樂意了,嚷嚷道:「為何沒有我的禮物?」
幽若瞪了她一眼道:「師傅給了你一瓮靈酒,你可不許說他的壞話。」
裡面的靈酒不少,想來是送給自己和師姐,還有眼前薰兒的。
薰兒一聽,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
馮如玉看著看著,又皺起了眉頭。
一邊掏出絲巾擦去眼角的淚痕,一邊問道:「前輩,我那弟弟的劍氣為何又變了,變得有些陌生了?」
老人搖搖頭,苦笑道:「眼下的他,已經不再是劍意,而是劍勢了。」
「你們三人若是細細琢磨,當有一天也能將自己的劍意化為劍勢,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老人說道:「劍勢跟劍意一樣,旁人怕是幫不了什麼忙,只是靠你們自己去悟了。」
話沒說完,馮如玉又取出一方厚厚的絲絹,等她站起來,在幽若和薰兒的幫助下展開,才發現這是一幅可以作為中學堂的字。
看了半晌,馮如玉望著落款處發起呆來。
看著老人問道:「前輩,我怎麼覺得他這卷佛經沒有寫完?」
老人搖搖頭,輕聲說道:「你要知足,這可是他來到天玉城之後,才寫出來的,或許他認為之前的那幅字不合適,這才抹去的吧。」
「你仔細看看,這佛經跟你們手裡的佛經有何不同?」
老人心裡嘆了再嘆,心想也只有自己的寶貝徒兒,才會如此心細了。
之前李修元的字裡行間是劍氣四溢,而眼下卻能做到收發自若,便是他這個做師傅的,如不仔細看,也看不出那一道淡淡的劍勢。
「這是兩道完全不同的劍勢!」老人輕聲說道:「想不到,我那徒兒已經修煉出兩道決然不同的劍勢。」
馮如玉嘆了一口氣,看著幽若苦笑連連。
說道:「我好像有些明白我那弟弟的心思了,他不想將自己的過往留在玉瓊閣里任人觀賞,所以才換成這半卷佛經。」
老人站了起來,準備往客堂外走去。
想了想說道:「道不可傳,於佛法也一樣,有這半卷佛經,也足夠有緣之間聞之修煉自己的心境了。」
馮如玉一聽瞬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隨後笑了起來。
認真地說道:「看來,這字以後每個月初一、十五才在玉瓊閣的大廳里展示。」
老人往客堂外走去,笑了笑道:「準備吃飯吧。」
幽若默默地將手裡的佛經收了起來。
看著馮如玉嘆了一口氣道:「我這師傅,怕是幽若永遠都不法超越他了。」
馮如玉拍了拍手的手說:「我們去幫忙,你也別再難過了。」
直到桌上擺上一大鍋用靈藥黑蛟肉湯,三女嗅著淡淡的靈藥香氣,薰兒忍不住問道:「前輩,薰兒還能再破一境嗎?」
老人取了一瓮酒拍開。
一道淡淡的花香在客堂里瞬間瀰漫開來,這回連馮如玉也驚叫了起來:「這不是天玉城的靈酒。」
老人往三女的杯中倒入,笑了笑:「自然不是,這應該是我那徒兒在諸天世界所釀吧。」
想了想,老人看著三女問道:「你們知不知道,自己眼下的修為?」
三女齊齊搖搖頭。
老人似乎早有預料,指著幽若說:「幽若已經是煉虛五重之境,便是薰兒也是二重的修為了,如玉你直接已經到了六重境界。」
幽若大吃一驚,怔怔地問道:「豈不是說,幽若今天夜裡,有可能再破一境?」
馮如玉大驚之下,脫口而出道:「我明天就是煉虛後期的修為了?」
薰兒咯咯地笑了起來:「想不到,薰兒明天也是三重的境界了,哦嘢!」
看著三女開心的模樣,連著莫無心也暗自嘀咕:「難不成,今天自己還能再破一境,他終於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可太可不思議了。
有誰見過,剛剛破境就站在了二重的巔峰?
這才破境幾天,眼見又要跟著再破一境?
想到這裡,老人只好看著馮如玉提醒道:「那蛟龍筋不要賣了,你們三人分了之後,還可以用來做一張靈弓。」
薰兒喝了一口靈酒,隨後笑了起來:「這是院子裡杏花的味道,想不到這傢伙還沒有忘記天玉城的杏花啊。」
幽若瞪了她一眼:「趕緊吃肉喝湯,一會回屋等著破境。」
馮如玉靜靜地喝了一口靈酒,嘆了一口氣道:「只是離開了十年,想不到這傢伙釀的酒,卻跟那毒藥沒什麼分別了。」
老人沒有回話,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靈酒。
然後捏著筷子,往三女的碗裡夾了一塊肉,心裡卻想著這傢伙竟然會害怕自己那個沒有一點修為的徒兒。
真是不可思議。
三女也知道破境不易,於是安靜也享受著當下的一刻。
眼見夜空漸漸綴滿了點點繁星,老人的目光落在那些繁星之上,觸碰那神秘不可捉摸的神空。
心裡卻想著,自己那沒有一絲修為的徒兒,僅僅憑著對佛法的無上修為,卻能在諸天之中遊蕩。
只怕是須彌山上的某人,也做不到吧?
馮如玉跟隨著老人的目光,望向色里的天空。
在心中喃喃說道:「難道你想要瞞天玉城,天香城中所有修士的眼睛,然後在某一天回到這裡,成為這方世界最大的王?」
幽若的思緒有些混亂惘然,想到即將到來的破境,一時間有些心悸。
她明白自己跟師傅層次相差得太遙遠,眼下的她沒有資格去思考這些事情。
正如她眼裡的星星正在笑話她一樣。
你只是一個痴人,連這一方世界都沒有離開過的小小修士,又談什麼去諸天浪跡?
只有薰兒望著夜空里的星光在吃吃地發笑,笑自己眼見又要破境,轉眼就是天香書院的三師姐了。
她明白,大師姐喝了這靈酒,吃了這些肉之後,還能再破一到二重修為。
幽若之後怕就是二師姐了,若是她能再破一境,嘻嘻。
這回,輪到了她來做三師姐了,想想,就開心。
夜色中的天玉城,無數躲在靜室里修行的人,都接到了一些來自四方的傳聞,知道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破境的長老,到底是誰,因為那天死了很多人。
第二件事情是今日的三道七彩神光,更不知道破境之人來自何方,因為無人敢去城外一睹。
於這,這二件事情便成了天玉城裡的秘密。
如此一來,玉瓊閣的中年男子怕是唯一知道這兩件事情其中一件的修士,畢竟馮如玉在天劫之下通知了自己的叔叔。
雖然眼下馮如玉沒有回去,但是她在回城之後,頭一件事情便是跟叔叔傳音。
只是隱去了前幾天破境之人是莫無心的事情。
「師公,幽若今天能再破一境嗎?」幽若感覺到身體裡那一道滾滾而來的洪流,皺眉問道。
莫無心將目光從夜空收回,猶豫中回道:「一重還是二重?這個誰能說得准,你可以在夢裡問問你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