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火箭飛出，小黑才在青玉的耳邊嘮叨了一句：「話說，你心真大。」

  說完也不等青玉回話，便收回了自己的神識。

  看著面前目瞪口呆的兩個妹妹笑了笑：「沒你們的事，你們那個白痴青玉姐姐，被我罵了一通。」

  「哦！」嫣兒一聽笑了起來。

  卿卿想想不對，捏著小拳頭看著小黑問道：「哥哥，是不是在你眼裡，別人都是白痴？我跟妹妹是不是？」

  小黑搖搖頭，輕聲說道：「你們倆若不好好讀書，以後莫說我，連哥哥也會罵你們是白痴。」

  嫣兒「哦！」了一聲。

  捏著手裡的筆笑了起來：「哥哥，嫣兒玩泥巴的那裡有大火燃燒起來了哦！」

  小黑一聽，只覺得頭上金星亂飛，一時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才看著卿卿問道：「妹妹，你也能看到護城火上的火苗？」

  卿卿嘻嘻一笑：「卿卿和嫣兒還看到老爺爺手一揮，就有一塊石頭飛出去了。」

  小黑一聽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半晌才來了一句：「你們兩個小妖孽！」

  定州城前，任是北齊的大將軍作了千般算計，也沒想到大周的將軍會在這個時候放火。

  而且這把火還是放在十丈寬的護城河上。

  便在北齊數十萬大軍目瞪口呆之下，「轟！」地一聲響起，在他們腳下有一道熊熊火焰升起。

  本來護城河裡漂浮著一些乾草，這些並不能影響北齊大軍攻城的決心。

  可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十丈寬的護城河裡，卻被定州城的大軍，在凌晨之際往裡面倒了數以百桶的火油。

  便是之前定州城上的大軍死傷無數，青玉也忍住沒有下達進攻的命令。

  直到小黑忍不住出聲提醒她，直到眼看著北齊的大軍就要盡數衝過十丈寬的護城河。

  直到忍無可忍，她才下達了最後進攻的命令。

  雖是暮春可是風卻不小，一陣春風颳來，帶起了護城河上被上萬枝火箭點著的火油，化為一道長長的火龍。

  在定州城前熊熊燃燒了起來。

  火龍瞬間將北齊大軍搭在護城河上的大樹、攻城雲梯點著，跟著往北齊的將士席捲而去。

  這是火油，任北齊的將士如何扑打，也無法將之徹底撲滅。

  更不要說春風陣陣刮來，眼見火勢越來越大，護城河上響起了悽厲的慘叫聲，以及先鋒將軍發出撤退的命令！

  當此之下，便是身為先鋒將軍的皇甫無缺也知道，這個當下，若是繼續往前派出攻城的將士，就是送死！

  只是，身在火海有北齊將士卻不是想退就退的。

  便是身後響起了嗚嗚退兵的號角，身在火海的大軍也進退兩難。

  已經衝到護城河對岸的北齊大軍，不得不強行渡河，踏上了定州城下的土地。

  剛剛衝上護城河上的大軍紛紛扭頭，如潮水一般往後退去。

  只有身在護城河中心的北齊將士最慘，因為這個時候，已經有云梯被燒斷，無數的將士掉進了護城河裡。

  只是眨眼之間，便被熊熊的火海吞沒。

  這裡不是人間地獄，卻勝似九幽之下的地獄。

  身在城牆上的老掌柜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他想了許多，卻沒想到小黑竟然跟青玉商量的結果是一把火。

  看來小黑跟著哥哥真的學了不少的知識，否則以小黑的學識，如何能想出一招舊瓶裝新酒的計謀。

  城主陳文道看著青玉問道：「大將軍，那些已經踏過護城河的北齊將士們怎麼辦？」

  在他看來，自然要乘勝出擊，將對手盡數消滅在定州城前。

  青玉嘆了一口氣，回道：「先別急，等北齊的大軍撤離之後再說，投降的就帶回城內收監，拒絕的當場消滅。」

  就連這一點，也是小黑教的她。

  而這一切，都是在南雲城前曾經用過的一招，否則小黑打死也想不到如何應對這樣的情形。

  老掌柜一聽，也不說話，揮揮手往城樓下走去。

  他要回到城主府的後院，去找小黑聊聊天，聊聊當年在他沒有認識李修元的時候，到底發生一些什麼事情。

  護城河邊，先鋒將軍皇甫無缺正在發出命令，全力將火海中的將士往回撤離。

  天空中雙方的箭雨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連剩下的八架攻城戰車也在繼續往定州城投石。

  雙方交沒有因為北齊大軍的撤離而停下射出手裡的駑箭。

  直到北齊大軍的大營前響起了一陣號角。

  大軍才如潮水一般，帶著受傷的將士有序往後方撤離。

  今日一點，雙方大軍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甚至定州城的代價比北齊大軍的代價還要高，雄城上被對方的攻城戰車打得坑坑窪窪，城樓上更是被砸出了無數個大坑。

  唯一值得驕傲的是，大周的將士以最少的代價守住了定州城。

  這無論是對於青玉，還是皇后娘娘來說，都是一次勝利。

  之前跟小黑一番討論，讓青玉明白過來，眼前的定州城跟當年的丹州城不同。

  丹州城北齊可打可不打，而眼下北齊大軍既然西進，沖的就是大周的皇城來的。

  而身為主將的她，要跟北齊在大軍打一場消耗戰，儘可能多地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等著皇后娘娘和皇帝集結更多在大軍支援。

  午時剛過，天空中的烏雲漸漸散開。

  露出了暮春的陽光，靜靜地照耀在烽火連天的戰場上面。

  看在城主陳文道和青玉的眼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澀之意。

  第二仗，大周的將士憑著一道護城河，憑著一道火牆，擋下了北齊大軍的第二次進攻。

  已經過了河，又回不去的北齊將士，至少有數千人，不得不舉手投降。

  遠遠的北齊大軍的探子，眼見自己的同伴被敵人俘虜帶進了定州城，這才打馬往大營的方向而去。

  只要對手不當場開殺，他們的同伴便能在大戰之後，還能回到北齊。

  只是這一戰，讓青玉想吐，再也沒有心思跟城主和一幫將軍去吃喝，她要回去洗漱一番，再跟小黑商量接下來的戰局。

  城主陳文道看著青玉問道：「我們要怎麼做？」

  青玉靜靜地回道：「立刻清理護城河，把我們射出的鐵箭撿回來。」

  陳文道聞言一凜，心道大將軍果然跟這裡的守軍不同。

  護城河一眼望去，儘是燃燒中的殘燼，如不清理，只怕最後又成了敵人渡河的工具。

  而鐵箭是雙方進攻的兵器，射一枝便少一枝，自然要將自己一方，跟對方的鐵箭統統收回來。

  眼下可是定州城的地盤。

  揮揮手，青玉往城樓下走去，這善後的事情有城主大人在，輪不到她再去操心。

  ……

  回到城主府，洗漱一番的青玉，脫下戰甲，換了一件青色的羅裙，來到小黑所在的院子裡。

  吃了飯的卿卿帶著妹妹去屋裡做夢了。

  客堂里只有老掌柜和小黑守著一壺還沒有燒開的水，桌上擱著一碗米飯，兩碟青菜。

  青玉搖搖頭，輕聲說道：「吃不下去。」

  小黑淡淡一笑：「這就吃不下去了？若是今夜有敵襲，明日繼續大戰呢？」

  多的話他不想說，因為他的心已經往皇城而去，就跟這暮春的風一樣，雖然有些濕冷，卻已經有了幾許的炎熱。

  他記不清有多久沒見過弟弟小虎了，自己從北齊回來，是跟親人團聚的，不是替大周打眼前這場大戰的將軍。

  老掌柜沒想到小黑會這麼說青玉，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不由得看著青玉笑了笑：「估計你是頭一回看見這樣殘酷的場面，也這難怪，打仗啊，哪能沒有死傷？」

  青玉嘆了一口氣，端起碗來試著吃了一口，又忍不住往客堂外跑去。

  不一會，便傳來了一陣嘔吐的聲音。

  小黑搖搖頭道：「這傢伙哪裡是當將軍的料？皇后娘娘這不是難為人嗎？」

  在小黑看來，大周又不是沒有男將軍，身為皇后的李氏，又何必派青玉來戰場上，直面鐵血冷酷的北齊大軍？

  過了一會，青玉走進來看著小黑搖搖頭。

  輕聲說道：「娘娘說這是第一戰，他不放心別人。」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原來她和皇后娘娘的計劃，是青玉到了定州城，便派出暗探去北齊的皇城把小黑接來。

  畢竟當初在州丹城外，可是小黑解了圍城之危。

  再有危險之時，便是李氏再不想驚擾小黑，也不得不派出青玉出戰，在她看來，唯有青玉，才能讓小黑替她出手。

  小黑哪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看著吃飯跟吃藥一樣的青玉，淡淡地苦笑了起來。

  靜靜地說道：「皇后娘娘這是先算計你，再來算計我，她就不怕我真的轉身離開，不去北齊，我還可以去突厥的大漠。」

  老掌柜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你們聊，我得去歇息一會，下午跟兩個小姑娘去逛逛街。」

  嫣兒在家裡悶了幾天，早就吵著要老爺爺帶著她去逛街了。

  雖然城外大軍交戰，但是城內的商販卻沒有多少搬走的，吃的東西總少不了兩個小傢伙，怕是又要買上一堆。

  或許在他們看來，大周的皇帝是不會放棄定州這座雄城，外面打仗，卻不會影響他們做生意。

  青玉安安靜靜地將桌上的青菜吃完，又吃了半碗飯。

  剛好小黑將靈茶煮好，給她沏了一杯擱在桌上。

  看著她靜靜地說道：「先喝茶，再將你心裡的疑問都說出來，不要急。」

  青玉靜靜地捧著一杯靈茶，淺淺地嘗了一口，只覺得一道濃濃的苦澀之意湧上心頭，正欲一口吐掉……

  「別吐，慢慢回味。」

  小黑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此茶只應天上有，青玉姐你可不要浪費我的一番心意。」

  這是哥哥種在天山上的靈茶，說起來，這還是小黑第一次給青玉喝。

  若不是青玉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給她喝如此珍貴的天山靈茶。

  眼前並不是破境的好時機，卻是能讓青玉感悟生死之道最好的時機。

  過了今日，青玉以後怕是喝了再好的靈茶，怕也沒有這樣的作用了。

  青玉一聽，先是一驚然後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沒等她咽下這道濃濃的苦澀，旋即有一絲淡淡的甘甜，在她嘴裡蔓延開來。

  小黑輕聲說道：「哥哥曾經跟我說，生死由天，但是我們有些時候，不妨逆天而行。」

  「所以，青玉姐姐今日看見了生死嗎？」

  看著漸漸閉上眼睛的青玉，小黑繼續說道：「喝茶趁熱，想心思可以慢慢來。」

  青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小黑，什麼是一生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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