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孟婆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老和尚此行倒是沒跟他講什麼道理,也沒有跟他說法。→
正如老道士說的那樣,他要讓自己的徒兒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走出屬於自己的道。
無相金身不需要老尚說法,因為要靠自己悟。
生死之道孟婆已經在萬里幽河上無意中自悟,這是老道士和老和尚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因為他們也不知道生死大道、陰陽大道其實已經有孟婆的神海之中。
唯一讓孟婆開心的是,老和尚在這裡整整待了五天,直到初六的清晨才悄然離開,就像他悄悄地來一樣。
並沒有跟孟婆告別,或許在老和尚看來,時間從來沒有始終,自然不需要告別。
上山采靈藥的孟婆在後山望著雪霧茫茫的院子,心想再過幾天就可以涮缸、淘米,釀酒了。
這我拔劍術還沒有閃電快,我這斬雪一劍還沒有一劍斬去三、四朵,這就是立春了?
春去春又來,孟婆的修行多了一樣。
每天早起去山上採藥,回來淘米釀酒,中午去橋上煮湯,下午接著釀酒。
夜裡去橋上吹兩個時辰的風,這就是她日復一日的修行。
像是百年孤獨一樣,他甚至比那百年更加孤獨。
因為,那百年有青鸞陪在她的身邊,雖然只是一個羸弱的女子,卻也能陪他吃飯、聊天,跟她一起去後山採藥。
甚至一起去橋上煮湯,釀酒。
而眼下的她,從老和尚離開之後,便接著一個人的修行。
秦王在大秦焚書,孟婆沒有焚。
她將從大秦帶來的竹簡重新抄了一遍,把這些竹簡堆在大姐的房間和客堂里,把不大的客堂堆成了一座書山。
讓這些竹簡慢慢在大姐的院子裡塵封,變成過去,然後腐爛在漫長的歲月之中。
春花秋月知多少,她不知道。
時間在忘川橋上的風中慢慢流逝,當她不知不覺中將院子裡兩個木棚里堆滿酒缸。
當秦廣王代表地藏來了三回,拿走了數缸靈酒。→
當老和尚來了一次,帶走了老道士和他想要喝的靈酒。
當他一劍斬去雪花五、六朵的時候。
他已經忘記在這裡待了幾個春秋了。
因為這些年她喝了太多的湯,在橋上聽了太多的故事,很多故事都是今天聽,明天就忘記了。
過橋的傢伙永遠都在犯著昨天相同的錯誤。
而孟婆已經不想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眼淚。
正當她以為自己已經心若磐石,牢不可摧的時候,一陣春風,帶來幾朵杏花的花瓣。
淡淡的清風,讓他變成回忘川上的少年。
抬頭一看,卻是笑語盈盈的大姐正在橋頭看著蹲在灶前煮湯的弟弟,眼裡一熱,少年忍不住一頭撲進了大姐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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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說道:「大姐,我怎麼感覺這回比上次呆了百年還要孤獨?」
孟婆摸著他的腦袋,幽幽地說道:「傻弟弟,上回有青鸞陪著你,自然不會像這回這樣孤單了。」
李修元嘿嘿笑了笑:「這一回,大姐去了幾年?」
他沒有問一行人去了何處,因為那不是他要關心的事情,他只關心自己在這裡吹了幾年的風雪,會不會錯過石窟前的破境。
孟婆摸著他的腦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七年而已……這湯煮好了沒有,可以回家吃飯了。」
「回家?」
李修元這才想起來,看著她問道:「我妹妹小靈兒呢?龍破天呢?」青鸞和龍青雲肯定是不會回來了。
他關心的是小靈兒的去處。
孟婆揭開鍋蓋打了一勺湯嘗了一下,隨後輕輕蓋上,溫柔地笑道:「湯已好,我們回吧,小靈兒在煮飯呢。」
李修元撤掉灶里的柴,回頭看著風春中的石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微笑著說道:「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了。」
孟婆拉著他的手往橋下走,咯咯笑道:「這橋上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李修元搖搖頭:「我在這橋上,又欠了秦廣王一個人情,還好,這些年我釀了些靈酒給他。」
一邊走,李修元一邊將蘇權和小語的故事跟孟婆說了一遍。
最後一剎,在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滿意的微笑。
「還好,最後一刻讓在我這橋上遇到了這兩個已經消失在我生命中的傢伙,否則這兩人只怕是有今生,無來世了。」
孟婆嚇了一跳,喃喃道:「你膽子可真大,竟然讓這兩個傢伙去做十殿閻王的跟班了。」
「哥哥回來了,快洗手吃飯吧。」
正說話間,孟婆推開竹籬,屋檐下的少女正跟他招手,長大了兩歲的龍破天嘿嘿地笑道:「我們又回來了。」
「回來就好,歡迎回家。」
李修元輕笑一聲道:「你們不在的時候,我可是累壞了,這往後幾年你們都不用釀酒了。」
洗漱過的李修元指著堆下屋檐下的酒缸說:「欠的人情已經還了,這裡的酒我拿走一半,剩下的留給你們。」
同樣長大了兩歲的小靈兒過來拉著他的手。
輕聲問道:「我跟龍破天都長高了,為何哥哥這些年一點沒變?二姐和青龍暫時不會回來了……」
四人挨著桌前坐下,變乖了的龍破天給四人盛飯。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龍破天說:「我見過你主人了,他說你以後自由了,可以不認他這個曾經有主人……」
「我主人來到這裡了?什麼時候,有沒有提起我?」龍破天嚇了一跳,畢竟當年的他可是怕主人怕得要死。
李修元搖搖頭:「他是我的一個故人,我說過,在你遇上我那天起,你跟青龍兩人便是重生一回,是自由之身了。」
龍破天搖搖頭:「算了,我也沒恨過他,主人還是我的主人。」
小靈兒拍了拍龍破天的小手,咯咯笑道:「好了,以後你也是自由的了,讓你跟著龍青雲那傢伙,你偏偏要跟我回到這裡。」
孟婆拍了拍桌子:「我餓了,弟弟,喝一杯酒吧。」
自己三人回來之時,便是李修元離開之日,這是姐弟兩人多年來的約定,她心裡有些不舍,卻也無可奈何。
因為大秦的李修元要破境、渡劫了。
李修元從書架上拿出一壺酒拍開,往四人的杯里倒入:「這酒是你們剛走那年所釀,我還用蜂蜜釀了一眼杏肉,放在大姐和小靈兒的屋裡……」
小靈兒一聽眯著眼睛笑道:「這可是寶貝,小靈兒好些年沒吃過了,一會得嘗嘗。」
孟婆淺淺地嘗了一口靈酒,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這靈藥卻不是這後山所摘,哪來的?」
李修元指著龍破天笑了笑:「他主人帶來的,想要喝酒,總得自備材料,我是個窮人啊?」
孟婆喝了一口酒,笑了笑:「看來這些年,你也沒怎麼寂寞吧?」
李修元看著小靈兒和龍破天二人嘆了一口氣。
苦笑道:「他們能呆上二天就不錯了,我離開以後,你們倆就跟著大姐慢慢修行吧,別急。」
小靈兒輕輕地點了點頭:「哥哥要離開我們了嗎?」
李修元喝了一口靈酒,苦笑道:「你信不信,我回去就要在冰天雪地里挨雷劈,妹妹你要不要一起試試?」
「不要。」
小靈兒眼中帶淚,看著他依依不捨地回道:「等哥哥辦完了自己的事,再來找小靈兒。」
龍破天搖搖頭,想了想說道:「小靈兒別怕,等我們再厲害些,就可以去找他玩了。」
孟婆一愣,看著李修元問道:「可以嗎?」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看著三人苦笑道:「我想去的地方便是我師父好像也不成,若是等小靈兒成長到那一天,怕也沒有必要了。」
小靈兒和龍破天在成長,他也在成長。
或許到時候不是小靈兒來找他,倒是他來找小靈兒和青鸞,也不一定了。
孟婆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端起酒杯笑道:「來來我們喝一杯,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頭疼。」
現在跟龍破天和小靈兒說過去,現在,未來。
連孟婆也知道好像有些早了,畢竟兩人都是重生一回,需要更多的時間像青鸞那樣,在這忘川之中慢慢成長。
一杯靈酒下肚,龍破天嘴巴張了張,惘然無助地問道:「師姐,李修元你現在的世界究竟在哪裡,為什麼我跟小靈兒都去不了?」
李修元想了想,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若是眼下的你能跟小靈兒回到洪荒世界的明月村,應該可以去找我。」
小靈兒瞪了龍破天一眼,抱著酒瓮往孟婆的杯里倒酒。
想了想說道:「往後的日子你別偷懶,我們爭取可以早些回去看看爹娘和哥哥。」
李修元嚇了一跳,趕緊糾正道:「妹妹可別這樣想,你從離開洪荒世界的時候,跟他們這一世的情緣便已經了結了。」
每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他可不認為小靈兒洪荒世界中的親人還能等著她歸來。
若到時等著她的是一捧黃土,只怕又得傷神好些年了。
小靈兒搖搖頭,咬著嘴唇說道:「無論如何,小靈兒都要回去看看,哪怕再修行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孟婆看了李修元一眼,轉移了話題,淡淡地問道:「弟弟有沒有偷懶,我明天要不要上山去采靈藥?」
李修元雙手一攤:「其實,我想知道的是,我能不能看到院子裡的杏花再開一回……大姐可以偷懶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孟婆看著小靈兒的模樣,哈哈笑道:「等你回去渡完劫,那裡的杏花差不多也該開放了吧?」
客堂外吹來一陣春風,枝頭的杏花才露出細細的芽頭,分明這一回不想讓李修元看見她們迎春綻放的模樣。
重生後的龍破天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看在李修元的眼裡如鄰家少年。
只有小靈兒臉龐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多了一抹冷清,多了一些憂愁……
冷清看在李修元的眼裡,心道這便是九天神女該有的眼神。
而那一抹憂愁,卻是為了即將離開的自己,還是小靈兒遠在洪荒世界,這一世的爹娘和哥哥。
突然想起地藏曾跟自己提出的那番請求,心道倘若自己有日身化地藏,不知道能不能化去小靈兒心頭的愛別離苦、怨憎會苦?
看著面前的三人,李修元突然說道:「他日我若化地藏,當為你們抹去心頭的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