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醉生夢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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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落盡春何處?

  風雨滿樓泣不盡。」

  「好詩,就為這首詩也得喝了一瓮酒!」

  李夜的身後飄來了一陣桅子花香的味道,傳來一女人的聲音。

  納蘭雨行站了起來,紅著臉說道:「那個,花樓主,你來了。」

  李夜聞聲地站了起來,轉過身子一看,卻是那日在路邊遇到的那輛四匹馬拉車,雨傘下的紅裙女子。

  只是今日裡換上了素色白裙,只是在裙邊繡了一圈的桃花。

  納蘭雨拉著李夜的手,笑著說:「兄弟,這就是花滿樓花天下花樓主。」

  花天下看了納蘭雨一眼,轉過頭繼續看著李夜,位著他坐了下來。

  笑著說:「那日在路過匆匆而過,竟然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實在不好意思。」

  李夜臉上有些泛紅,淺淺地笑了笑,道:「那日是在下唐突,讓樓主見笑了。」

  花落雨看了看花天下,又看了看李夜,笑著說:「沒想到樓主你已經見過這位小先生了,我剛才還想著把他的詩句念給你聽呢。」

  說完給她倒上熱茶,端了過去。

  花天下擺了擺手,道:「我那日在路上只是被小師傅堅忍的修行所打動,不曾想到小師傅還會寫出如此美妙的詩句,當是難得。」

  納蘭雨在一邊撇了撇嘴,道:「在你來之前,我這兄弟給我也吟了一句,你想不想聽?」

  花天十一又妙目望著花落雨,道:「還有這事?」

  花落雨捂著嘴笑道:「哪裡是寫給他的,是小先生在我們樓下看著小橋流水有感而吟。小橋流水人家,斷腸人在天涯。」

  花天下閉目低吟了兩遍,睜開眼睛看著李夜,道:「絕妙絕句,好詩。不知前面完整的詩句是」

  李夜臉上一紅,看了納蘭雨一眼,小聲說道: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納蘭雨聽完,伸出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道:「兄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連我心裡苦你都知道。」

  花天下心裡也是「咯噔」了一下,心道眼前小和尚不過十歲,居然能寫出如此悲苦糾纏綿的詞句?

  看著激動的納蘭雨,白了他一眼。→

  拉著李夜的手笑道:「這兩著詩都不錯,改天麻煩小師傅抄錄下來,裝裱後掛在花滿樓的雅間裡。」

  納蘭雨看了一眼花天下,嘴唇動了動,想了想從懷裡取出一瓮酒,放在了桌上,看著李夜笑了笑。

  「這是什麼?」李夜看著桌上的精緻的酒瓮,問道。

  花天下眉頭微皺,看著對面這清秀卻又讓自己無可奈何的面孔,想著這段日子對自己的糾纏與衝突,不免有些憎恨。

  不快地說道:「這好好地喝著茶,你把酒拎出來做甚?」

  李夜一呆,心道這納蘭雨也是一個奇葩,正圍著茶桌品茗,這傢伙卻將酒瓮拿出來,莫非是心中不快,欲借酒消愁?

  納蘭雨看著李夜笑了笑,道:「你忘了我那日在客棧里說的話,待你來白玉城,我要請你喝這世間最美的酒。」

  納蘭雨的回答簡潔明了,在花天下的眼裡卻是不知所以然,真想好好收拾他一頓。

  「可是我酒量卻欠佳,會讓你笑話的。」李夜輕輕搖了搖頭。

  「這可是千金難買,我也只剩下這一瓮了。難道你不想試一試麼?」納蘭雨說完,抬頭看一眼花天下,心想我就跟你做對,你又能拿我怎樣?

  李夜苦笑無語,心想我已經告訴你自己不喜飲酒,你倒好非要我試一試,難道要看我醉倒後出醜不成?

  納蘭雨看李夜的神情,以為他在想別的事情,笑著說道:「麻煩落雨姑娘拿幾個杯來,這僅有的一壺酒我請大家喝。」

  李夜搖搖頭,說道:「納蘭大哥,這美酒不是在飯桌上才飲的麼?難道在這茶桌上,也可以品嘗?」

  花天下看著搖頭的李夜,心中生出些許好奇,心道難道你不知道喝酒從來只看主人的心情麼?

  這小和尚果然涉世不深,純粹是一個新人。

  當下拎過酒壺盈盈笑道:「小師傅你可不知道,這酒果然是天下間僅有的最後一瓮,為了這酒,你這位納蘭大哥到現在還欠著我的酒錢!」

  「我沒有說過不還呀,只是最近手頭緊,先欠著,以後等我發了財,一定雙倍還你。」納蘭雨老臉一紅,訕訕笑道。

  李夜看了看花天下,又看了看納蘭雨,不知道如何接話。

  花天下笑著說道:「這桌上的酒,當初我花了萬枚金幣,才從西玄域的一拍賣會上買到四瓮,不曾想給某人知道後,就軟磨硬騙從我這裡拿走了二瓮,還說要給我萬枚金幣,到現在也未曾收到一文。」

  花落雨抿著嘴偷笑,起身去身後的柜子里取了四個茶杯,一字排在了茶桌上面。

  李夜看著花天下微微閃動的睫毛,想了想,有了決定。

  看著她說道:「雖然我跟納蘭大哥認識不久,但是他既然願意用如此美酒款待我,他欠下的酒錢我就替他付了。」

  說完欲從空間戒掏出錢袋。

  花天下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他欠的酒錢只能他自己付,誰替他都不行。」

  李夜怔了怔,說道:「不就是錢麼?誰付不一樣麼?」

  花天下看了一眼納蘭雨,搖了搖頭,說道:「不一樣,這錢我就喜歡讓他欠著,然後我不開心的時候可以隨便罵他。」

  納蘭雨抬起手臂,拎起桌上的銀酒壺,看著李夜笑道:「兄弟,這事你就別摻合。你想不想知道這酒叫什麼?」

  李夜看著他,脫口道:「不就是一壺酒麼?還有什麼門道?」

  納蘭雨看著花天下,沉默片刻後說道:「我酒名叫:醉生夢死,只要喝過一回,一生都會記住這種滋味,可以說是酒中的毒藥也不過份。「

  李夜臉上神情一楞,問道:「為什麼?」

  納蘭雨看了一眼花天下,神情有些落寞,嘴巴動了動,沉默了片刻。

  呢喃道:「不久前有一個人,她告訴我有一種酒,叫」醉生夢死「 ,喝了之後,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

  「她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麼都可以忘了,以後的每一天都會是新的開始,那會有多開心?」

  」我自然不相信就跟她買了二瓮,當時手裡沒金幣說好先欠著。 只不過,我喝過那壇醉生夢死之後,我就真的忘了一切,從那以後我的的心裡,永遠刻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李夜一驚,心道原來納蘭大哥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花天下一驚,沒想到這個呆子真的把什麼都說了出來。

  「她沒說過喜歡我,有些話不一定要說出來, 我只希望她說一句話而已,但她卻從來不肯說。」

  說完這句話,納蘭雨停了一下,呆呆地看著酒瓮,如同看著自己的戀人。

  「她太自信了,如果感情可以分勝負的話,我不知道她是否贏,但是我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說著說著,納蘭雨的眼神開始迷離。伸手拎過輕輕拍開,往桌上的四個杯中倒上酒。

  只在剎那間有一種花酒,一種酒香,還有一種李夜說不出來的味道漫延開來。

  納蘭雨伸手潔白的左手,纖細如女人手指,輕輕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如握著了情人的小手。

  看著李夜說:「喝過你就知道了。」說完頭一揚,喝光了杯中的酒。

  李夜一看,只好端起面前的酒杯,跟花天下和花落雨敬了一下,將這杯「醉生夢生」倒進了自己的口中。

  花天下和花落雨看著納蘭雨的樣子,端起酒杯跟李夜敬了一下,也一口飲下杯中美酒,仿佛她們早就知道這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酒。

  納蘭雨拎著酒瓮接著給幾人倒上酒,然後抱著酒瓮說道:「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別人。只是我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卻始終做不到。」

  李夜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的這個說法。

  納蘭雨接著說道。

  「於是我就跑到五域去接活去殺人掙錢,我想通過生死撕殺忘了她,可惜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很想喝酒,結果我喝了那一瓮醉生夢死我忽然明白,其實醉生夢死,只不過一個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某個人的時候,你反而記得越清楚。」

  李夜搖搖頭,他想起了鳳凰山上的小姐姐。

  「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納蘭雨再次舉起酒杯,這回花天下和花落雨也舉起了酒杯,李夜看著三人的模樣,只好也舉起了面前的酒杯。

  他很清楚,再喝這杯自己就要醉倒在這城,只是,此刻的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從他喝下第一杯」醉生夢時「的時候,他心裡想起的是鳳凰山上的小姐姐。

  烈酒入喉如一道火焰燃燒著他的胸腹,也燃燒著他的靈魂。

  佛說起心動念不如不動,怎樣才能不動心不動念?

  只是現在的情景,身體裡的反應,這似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有思想又如何去控制身體?

  一揚頭他喝下了杯里的醉生夢死,然後閉上眼睛,喉間胸腹間依然是痛。

  第二杯酒仿佛化成了一把刀,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那一道烈焰最終在他的靈魂深處開出了一朵花

  片刻間這朵因醉生夢生開出的花朵散了開來,化成了小姐姐的面容。

  沒等納蘭雨倒上第三杯酒,李夜醉倒在桌上,趴著桌面人事不省。

  納蘭雨看著醉倒的李夜,咧著嘴笑了笑,繼續往杯中倒酒

  呢喃道:「無數個夜晚我總是做著同樣的夢我想,也許前世,我只不過為你披了件衣裳。以前,我覺得兩個人相愛就一定要在一起,現在我才明白,把一個人放在心裡,平平淡淡,不過如此」

  只是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李夜已經聽不見,他已經真的醉到在花天下和花落雨的身邊。

  納蘭雨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看花天下,也沒有看李夜,只是盯著桌上的這瓮酒,不知道他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李夜,還是說給花天下聽的。

  伸手白淨得不話的手,將第三杯酒一飲而盡,他將還沒喝完的醉生夢死的蓋子拍上,收進自己的空間戒里。

  站了起來,一手挽過李夜的身體,抱著他往外走去。

  「茶錢明日讓我兄弟付,麻煩告訴他的同伴他要醉上一日一夜,我帶他回無間去了。」

  門外傳來了納蘭雨的聲音。

  「你覺得他奇不奇怪,也不理人,總一聲不吭的,分明心裡想要,嘴上卻不肯說出來。」

  花天下看著納蘭雨的背影,淡淡地跟花落雨說著道。

  只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睛是泛紅的。

  認識納蘭雨三年,一直以為他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刀客,沒想到今日裡才知道他心裡原來也如這般細膩

  花落雨看了一眼花天下,站起身,默默將桌面上的酒杯收了起來。

  花天下一個坐在桌邊,有些落寞,有些迷茫。

  嘴裡輕輕呢喃:「難道你就是那個讓我看盡了最孤單的孤單,最寂寞的寂寞,最無奈的無奈,最滄桑的滄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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