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想睡懶覺,還是不想看到哥哥吃苦流血流淚的模樣,當華生第二天背著重劍出門的時候,華玉並沒有跟在後面。
第一次修行,華生並沒有給自己定下時間,只要背著重劍爬到峰頂就行。
從小院到問天峰的腳下並沒有多遠,中間只是隔著一片小樹林,平日裡罕有人至,華生也不在乎被師兄們看到自己背著一把劍。
因為這把劍在寺里放了不知道幾百年,就沒有人想拿來修行。
望著高聳入雲的問天峰,華生喃喃自語道:「現在已是初夏,我能秋天時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嗎?」
便在此時,身後響起一道溫和的聲音:「問天峰在這裡佇立了千萬年,不管你願不願意攀登,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華生猛然一驚,扭頭看著不遠處如枯樹一樣的白須老僧,趕緊雙手合十道:「原來是師伯在此靜候,華生打擾了。」
原來在樹林一處石凳上,跌坐一個白須白須老僧,華生雖然不認識,想必肯定是寺里的高僧,自然要見禮問候。
白須老僧看著華生靜靜地說道:「想不到了塵竟然讓你背著降魔劍修行,而你居然真的背著他來征服這座山峰,善哉。」
華生一愣,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老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要被我打擾你的修行。」白須老僧看著他微笑說道:「我不會教你什麼,你的目標是那座山峰,去吧,去征服他。」
華生吸了一口氣,看著望天峰問道:「前輩,問天峰上有什麼?」
白須老僧略一沉默,抬頭靜靜地望向山峰,淡淡地說道:「一座涼亭,外加一座白塔,你上去看看不知知道了?」
「一座白塔麼?」華生不解地問道:「難道前輩當年曾在峰頂悟道?」
白須老僧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回話。
華生抬頭望著隱於白雲中的山峰,竟無由生出一股豪邁之意,說道:「待晚輩秋天征服這座山峰之時,再來跟師伯請教。」
白須老僧和聲說道:「傳說,峰頂的白塔之上雕刻有一道劍法,千百年來無人能解。」
華生一聽,頓時嚇了一跳。
問天峰上的劍法,而且還是千百年來無人能解,這樣大的事情師父卻不曾告訴他,看來這確實是一個秘密。
「會當凌絕頂,上面風景不錯,好好享受你的修行吧。」
白須老僧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白塔里的那道劍法,話說連我也沒有看懂,他日你若學會,還請前來告知……」
華生一聽更加好奇了,忍不住問道:「連師伯都看懂的劍法,那得是怎麼樣的深奧啊?」
白須老僧搖了搖頭,起身踱步往林外走去。
華生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師伯,弟子還不知道您的名號,還請告知。」
「年月太久,我忘記了。」遠遠地,傳來了白須老僧淡淡的聲音。
華生一聽禁不住嘆了一口氣,心道難不成你要跟我打禪機不成,我又不是雲起寺里的僧人,不懂啊?
難不成,您是在告訴我眾生無相?和尚也無相?還是說諸相無相?
早知道,就應該把桌上的那捲佛經帶在身上,坐下來跟您請教一番了。
嘆了一口氣,華生緩緩穿過樹林,往問天峰而去。
夏日的清晨,天高雲淡山風習習,華生背著重劍已經顧不上白須老僧說的美景,才開始邁出不到十幾級的石階,便感到氣喘。
為此,他不得不運轉無相法身的心法,將丹田裡那點可憐的真氣調動起來。
這才開始呢,三千級石階,一級也不能少。
腳下的石階是尋常的青石板,偶爾有青藤爬過,沒有暗藏著什麼考驗意志的法陣。
彎彎曲曲的石階隨著華生沉重的腳步,在他汗水滴落的時候越來越高,漸漸越過了不遠處的樹林,能看到他住的小雜院。
甚至能隱隱看到妹妹已經起床,正站在青梨樹下練劍。
便是這樣尋常的石階,卻給在很大的壓力,背在身後的鐵劍仿佛越來越重,偶爾有幾隻鳥兒飛過,也不能引起他的興趣。
右腳再次踏上石階,華生的眉頭驟然一緊,因為他感覺背上的重劍這一刻又重一幾分!
難不成自己每跨過一級石階,這鐵劍便要重上一些?
只是有一件事情華生忘了,雲起寺本來就是高山之上,而問天峰更是高山中的高山,隨著海拔的升高……
自然對他的身體帶來了衝動,便是他放下背後的鐵劍,也會越往上越難行。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華生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強行用手撐在石階之上,悶哼一聲重新站了起來,靜靜地吸了一口氣。
看來這座問天峰,對於自己來說,確實是一個值得挑戰的地方。
腳下的石階不知經歷了千百年風雨的侵襲,卻依舊靜靜地佇立在地,不管你來不來,我就在這裡。
山就在這裡,問天峰就在這裡,山頂還有一座連白須老僧都不懂的白塔在向他發出召喚。
華生的眉頭緊緊皺著,盯著腳下透著歲月之力的石階,撐在石階上的雙手微微顫抖。
此時此刻,他感覺到雙腿正在微微顫抖,穿透了他的腳掌,如果換成了妹妹背著這把重劍,不知道會不會扔下往山下而去。
他雖然臉色蒼白,雙手顫抖,意識卻異常清醒,默默地將無相法身的心法運轉起來。
這是他的修行,連自己的師父了塵都還沒有開始修行這道心法,他應該有自己的驕傲。
現在他終於明白,師父為何贊成他不去崑崙,而是留在寺中修行。
眼前這座山峰便可以讓他修行無數年個看著了,更不要說秋天之後,師父還會帶他去往另一處他不知道的地方修行。
問天峰就在頭頂,他無法避開,只能硬著頭皮往上拾級而上!
皺著眉頭,腰腹用力,試著改變呼吸的方法,將無相法身之力運轉起來,在吸一口氣的瞬間把傷殘的左腳抬了起來,踩在了石階上面。
他每一下都很用力,仿佛下一刻就要將腳下的石階踩破。
背著重劍攀登這座山峰果然是最好的淬體方式,至少以他眼下的境界來說是最好的。
否則換成跟深山中的野獸們拼命,只怕他堅持不了幾個回合,就會扔下重劍逃命。
一級級地往上,華生的臉色愈加蒼白,而他的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緊了牙關繼續往上而去。
了塵的佛堂之中。
一壺清茶正冒著氤氳熱氣,了塵的對面正坐著華生在樹林裡遇到的白須白須老僧。
白須老僧靜靜地說道:「那孩子才多大,師弟是不是太狠心了一些?」
了塵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回道:「師兄若是知道這孩子打小吃了多少苦,便不會如此認為了。」
白須老僧一愣,想了想問道:「那孩子一條腿不方便,這又是為何?難不成他拖著一個傷殘之軀,還能征服問天峰?」
了塵一聽淡淡地笑了起來:「他那腿是上月在後山採藥時摔斷的,我費了好些氣力才醫治才眼下這般。」
「他若是想要重新站起來,恢復如初,便只能通過眼前的修煉,拼了命地換一副身軀,師兄怕是不知道那孩子正在修煉佛門的肉身法門吧?」
這才是了塵得意之處,連自己都不會的法門,自己的弟子卻已經開始了修行。
白須老僧聞言一驚:「佛門肉身之法門,我記得寺里並無此經卷記錄在案啊,師弟從何處得來?」
了塵搖搖頭:「那孩子說是菩薩夢中傳法,眼下他還在抄錄之中,過幾天師兄便可看到心法的手抄本。」
白須老僧大吃一驚,撫掌嘆道:「善哉,果然是天道酬勤啊!我已經等不及看到那孩子攀上峰頂的一刻了。」
了塵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一切,就看他今日能不能堅持爬到峰頂了。」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我從他眼神里看到了堅持!」
白須老僧哈哈笑道:「接下來的日子你也不要去理會他,一會只需拿些淬體的藥草給他就行了。」
了塵點了點頭:「我猜他今日回來,肯定是血肉模糊了,那重劍可是重達兩百斤吧。」
白須老僧搖搖頭,靜靜地說道:「你想看他征服那座山峰,我去盼著分有日能領悟白塔上的劍法,千百年過去了啊……」
小塵聞言一驚,皺著眉頭說道:「師兄早早便告訴了那孩子,會不會影響他修行的道心?」
「我這是給他更多的信心,沒有希望的修行,未免太單調了一些。」
白須老僧搖搖頭:「他既然背著他把劍修行,或許有一天終能將那白塔上的劍法領悟。」
了塵一聽點頭贊道:「如此說來,我這徒兒倒是有可能成為寺中千百年的第一人了。」
「不是有可能,當他今日背著那把劍去登山的時候,便是千百年的第一人!」
白須老僧看著了塵靜靜地說道:「降魔之劍,自然需要無上的勇氣。」
了塵輕嘆道:「願諸佛佑他,得證大道。」
……
已經過了午時,華玉已經煮好了飯菜坐在客堂。
不時地走出小院放眼望去,卻終是沒能等到哥哥的身影,眼下的她還沒有修煉出神識,無法看到更遠的地方。
心裡百味雜陳的她,心裡卻在算計著。
若是哥哥真的能堅持到秋天到來之時,將問天峰征服,怕是真的要給自己一個驚喜吧?
難不成哥哥最後要修煉佛門肉身之力,成為這方世界的傳奇人物?
畢竟在鳳凰山還沒有依靠橫煉肉身之力,跟分分神之上的大修士比擬的存在,所以她也沒有借鑑之處。
一切,就要看今日哥哥回來的情況了。
望著桌上已經變涼的飯菜,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碗筷,心道我總不成陪著哥哥挨餓吧?
問天峰上,陽光明媚照耀在石階之上,也照在汗流如雨的華生身上。
眼下已是未時一刻,他已經苦苦地攀登了三個時辰,眼看峰頂在望,卻發現背上的鐵劍越來越重。
他甚至已經可以看到峰頂的那座涼亭。
左腿已經麻木,只是慣性地拖著往上而去,雙手已經磨破了皮,變得血肉模糊。
最後這一段石階,他不得不手腳並用,爬著往上攀登。
背上是火辣辣的痛,不知道磨破了幾層皮,流了多少血。
只是他知道,今才是他修行的第一天,離秋天還有兩個多月。
他還有不到七十天的時間,來征服眼前這座山峰。
當他兩眼迷濛,最後一腳踏空,一把摔倒在問天峰頂的瞬間,終於忍不住仰望天空,怒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