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青城。
風雪沒有壓垮大殿上的一片琉璃瓦,桌上的一封公函卻壓的一幫長老半天透不過氣來。
跟鳳凰宗的掌門一樣,青城的掌門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五十歲左右,其實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中年男人。
一身青衫的元秋是青城的掌門,一個用不著兩年,就能飛升的九劫之境的大修士。
看著殿下的一幫長老,眉頭緊皺的元秋靜靜地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國師是誰,但是當年的北海大戰相信各位還沒有忘記。」
「我記得那一年,我們的唐長老可是帶著公主參加了北海之戰,還是不少的青城弟子命喪北海……」
一身黑衫,面容清瘦的執法堂長老慕容明靜靜地回道。
「那又如何?我們當年付出的血汗,全因為蘇清月的一己私心……當年北海之戰,國師可是憑藉著肉身飛升離去,如今,他又回來了!」
元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一幫長老問道:「難不成你們以為回來的國師,連你們也打不過吧?他可是揮手便斬了女皇、廢了蘇清月!」
慕容明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先別說那麼多,想想如何應對吧,畢竟要不了多久就要開春了。」
自己可以拍拍屁股大不了離開青城,可是這裡是五域最大的宗門,有上千的長老和弟子,能往哪裡躲?
整個宗門,又能往哪裡搬遷?
元秋兩手一攤,冷冷地說道:「能怎麼辦?要不跟皇朝開戰,要麼交出國師要的人。」
在他看來,那些可是十七個分神後期到渡劫之境的長老啊?!
若是交出這些長老,整個青城的長老去了大半,以後如何在五域立足?
若是不交,便要面臨跟皇朝大軍交火,甚至國師親自殺上門來,結果只有兩種。
要麼贏下跟皇朝和國師的一戰,雙方簽下互不侵犯的條約。
要麼青城戰敗,被皇朝大軍平推,從此在一域中除名。
想來想去,想不到第三種辦法。
慕容明想了想,看著掌門說道:「掌門師兄,可否派人前往皇城,找國師大人談判?」
在他看來,只要能保住青城,哪怕付出代價也在所不惜!
不料元秋卻輕輕地搖搖頭,苦笑道:「我們用什麼跟他去談?靈藥還是靈劍?你以為一個飛升之從,會缺少靈藥麼?」
這事他不是沒想過,只是想來想去,自己一方手裡竟然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跟對手談判。
「也罷,就談談吧,麻煩慕容長老往皇城走上一回,找到國師大人,看看如何才能避免這場戰火!」
身為掌門的元秋,實在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只好出此下策,讓執法長老親走一回。
慕容明搖搖頭苦笑道:「可惜唐長老已經飛升離開,否則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
正在青城和鳳凰山的掌門為著開春之後的那場索命之戰而頭痛不已的時候,國師府里的三人已經紛紛破境。
逛街回來的小菊回屋歇息,只有唐朝陪在李修元的跟前。
看著收起桌上符紙硃砂的李修元問道:「哥,你啥時候學會寫這玩意了?」
「這是給你以後拿來保命用的。」李修元看著他靜靜地說著:「不到生死關頭,不要想著去使用它。」
說完遞給他兩個錦袋,說道:「你跟小菊一人一個,裡面有三張符,可以救你三回,多了沒有。」
唐朝一聽怪叫了起來:「我們是兄弟,能不能多給一張?」
「不可以,你不能一直藉助外力修行。」李修元冷冷地回絕了他。
說完,又取了三個錦袋遞給花天下三人,靜靜回說道:「花姐姐跟我的兩個乾兒子、乾女兒一樣,每人一個錦袋,你們自己放好。」
還沒從破境中回過神來的三人,看著眼前的李修元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倒是花天下明白了過來,輕輕邯接過錦袋,隨手遞給身邊的兩人,看著李修元問道:「你大哥的呢?」
「他和皇上皇后的我改天再給他們。」
李修元想了想說道:「今日天冷,晚上就燒肉吃吧?如何?」
花天下無力地笑了笑:「都隨你,估計這兩個傢伙會喜歡得不行,畢竟我跟耶律燕兩人都不怎麼會烤肉。」
唐朝嘿嘿一笑:「那是,我哥烤的肉可是最好吃的。」
李修元看著他淡淡一笑,說道:「不急,一會等小菊睡夠了,你再把她跟小黑兩人叫起來。」
花天下收起手裡的錦袋,殿顏一笑:「晚上喝一杯?」
李修元笑道:「花姐姐放心,酒管夠!」
納蘭明指著夏若雨說:「乾爹,公主妹妹能喝麼?」
李修元想了想說道:「沒事,若是耶律燕不來接人,就在國師府歇息一晚。」
……
大寒之夜,比往年比顯得漫長了一些。
群臣在皇宮大宴結束之後,便匆匆告辭離去,這樣的天氣,適合待在自己的家裡陪著老小孩,再捧一杯熱茶。
納蘭雨卻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拎著食盒,來到了天牢之中。
這早晚都是他的事,躺是躲不過去的,不如早些做完安心。
得到消息的女牢頭將蘇清月推了出來,特意給她洗漱一番,換了一套乾淨的白色羅裙。
納蘭雨將油火燈撥亮了一些,把帶來的酒菜一樣一樣地拿出放在桌上,輕輕地推到了蘇清月的面前。
靜靜地說道:「蘇先生,要不要嘗嘗國師自己釀的酒?」
「那傢伙何時學會了釀酒?」本不想說話的蘇清月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
納蘭雨小心地往面前的杯中倒入兩杯靈酒,嘆道:「我那兄弟當初可是酒痴的徒弟,這酒可不是在五域所釀,便是有錢也買不到啊。」
「原來,他竟然是酒痴的弟子……」
蘇清月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唇前嗅了一下,然後淺淺地喝了一口,接著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貪戀五域的皇權富貴?」
蘇清月幽幽地嘆息了一聲,接著說道:「我有一事不明,煩請納蘭將軍如實相告。」
納蘭雨也喝了一口酒,感慨之餘回道:「蘇先生但說無妨。」
「國師真的已經沒有一點修為了嗎?」
蘇清月喃喃地說道:「為何我看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靈氣波動?還是他的修為已經讓我們看不懂了?」
納蘭雨的心情有些怪異,他沒想到蘇清月會關心這事,畢竟這也是他和花天下曾經關心的事情。
他更沒想過會有一天跟蘇清月這樣相對而坐,娓娓道來,這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正好我也關心這事,之前還特意問過他。」
納蘭雨靜靜地說道:「國師說,他的修為正如我們看見的那樣,他回到五域也只是為了把自己變成一個真正的凡人。」
便是到現在,納蘭雨也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一個憑著肉身飛升的修士,費盡心思回到這裡,只是為了把自己變成一個凡人?
為此,他深深地迷惑了,比蘇清月還要迷茫。
「他竟然想把自己變成一個凡人?」
蘇清月又喝了一口酒,說道:「這酒中有淡淡的花香,看起來這應該是他的用心之作啊。」
納蘭雨接著說道:「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們都沒有飛升的經歷,不會明白他心裡想些什麼?他是一個怪人。」
想了想,納蘭雨又說道:「他告訴我,花天下的妹妹花落雨跟劍痴歐陽東籬。」
「還有方寸山的清虛道長也回來了……你也知道,他們都是飛升離開的高人。」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望著蘇清月說道:「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恐怕只有等我那妹子回來之後再問了。」
蘇清月一時怔住了,將杯子放在桌上,納蘭雨為她添上了靈酒。
「花天下的妹妹也回來了?」
蘇清月幽幽地說道:「真是想不明白,連那個會鑄劍的歐陽棟籬也回來了,難不成五域將會有大事發生不成?」
想到這裡,蘇清月後悔了,後悔自己太衝動。
或許等到花落雨回來,她也不用跟麗妃一起去搶那個沒用的皇位了。
做了皇上能長生嗎?做了皇上能飛升嗎?
有些東西,只有你擁有之後,才會明白看似光鮮亮麗的東西,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美好。
盛名之下難符其實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而自己,便是那倒霉之人。
納蘭雨也長嘆一聲笑道:「我哪知道,我那兄弟說是外面的世界更殘酷,說我那落雨妹子怕是厭倦了紛爭,想回五域過安靜的生活吧。」
蘇清月一驚,旋即腦中浮現出一個畫面。
金殿之上李修元眼中斬出的一劍,她估計連納蘭雨都不知道國師的秘密。
想了想,禁不住嘆了一口氣說道:「國師當年就騙了李明珠,現在的他扮豬吃老虎的本事更厲害了。」
納蘭雨一愣,想想還真是這樣。
一個沒有修為的人如何能將九劫之境的蘇清月斬落朝堂之上?如何劍斬大太監和女皇兩人?
只是他沒有動怒,反而是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蘇清月,緩緩說道:「我尊重他,因為他是我的兄弟。」
蘇清月喝了三杯靈酒,吃了一些飯菜,掏出絲巾輕輕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漬。
「說吧,你不會平白無故地過來找我,只是為了請我喝幾杯靈酒。」
蘇清月靜靜地說道,仿佛間她早就明了納蘭雨今夜到來的用意。
納蘭雨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慘笑,他知道自己今天要面臨的破事,也知道這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只是一想到死去的夏雲瀾等人,他的目光變得冰冷了許多。
靜靜地說道:「開春之後,國師就要去青城和鳳凰山了。」
蘇清月一聽,不由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如今我是謀叛之人,人人得而誅之,他這是要帶著我去踏破青城嗎?」
臉上的神情變了再變,蘇清月終是漸漸平靜下來,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漠然,仿佛就盼著早些死在國師的手裡。
納蘭雨的嘴角動了動,說了幾句只有蘇清月才能聽明白的話。
然後苦笑道:「國師的心思我不敢猜,只是他不願意再讓蘇先生受苦,卻著實讓我大吃一驚。」
蘇清月一聽,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眼中帶淚,笑著笑著咳了一口血。
瞬間,染紅了她剛剛換上的白色羅裙。
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讓整個五域聞之色變的女人,納蘭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天牢的大門再次緊緊地合上,沒有人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但所有人都知道,曾經輝煌的女皇已經成為過去。
今夜風雪如故,並沒有露出那一輪雪月。
似乎連九天之上的星星月亮,也不願看見冷漠無情的死亡。
PS:這一章有鬱悶,想想總不能事事都如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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