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待春風起時

  李修元看著兩人繼續說道:「他若跟在我和身邊,便免不了打打殺殺,如此一來他哪能將一身殺氣化去?」

  只是最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讓雲天虹和老和尚皺起了眉頭。Google搜索閱讀

  老和尚聽完這話便明月了其中的緣由。

  倘若兩人真的回到樓蘭,怕是不離最終成為少年的打手,身上的殺氣只會越來越重。

  雲天虹卻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從通天河之後,發生在少年身上的暗殺事件便一件接著一件。

  她倒不是替李修元耽心,而是怕不離和尚沒辦法完成老和尚交待的修行。

  一時間,三人都安靜了了下來,寂靜的只聽到窗外的山風地呼呼地吹拂。

  在她看來,世間最麻煩的事物不是如何修行到更高的境界。

  而在修行到一定的境界之後,將自己的境界和修為都隱藏起來。

  就像老和尚要不離收起自己的一身殺氣。

  化凡境,便是要將自己大修士者的身份放下,去用凡人的態度生活。

  融入到煙火人間之中,就像雲天虹初見李修元那樣。

  坐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煮得一手好茶,偶爾會寫出一首讓人心動的詩句

  想到詩句,雲天虹不由得來了興趣。

  看著李修元問道:「當日你曾牛角鎮上抄寫經文,拿出來看看。」

  李修元一愣,他沒想到雲天虹突然間惦記上自己的經文了。即使如此,他還是老老實實將打算留給妹妹的那捲經文拿了出來。

  雲天虹見他竟然有一件乾淨的白衫裹了幾層,忍不住問道:「不就是一卷佛經嗎?用得著如此小心?」

  然而當下的李修元一念之間,想的卻是自己的妹妹。

  看著面對的兩位聖人,只好輕聲解釋道:「這是我留給妹妹的,自然要小心收好。」

  老和尚一聽,頓時也來了興趣,微笑說道:「但有損傷,再抄寫一卷不就成了?」

  然而他卻輕輕地搖搖頭,看著兩人說道:「這是唯一的,我以後怕是都寫不出來這樣的經文了。」

  雲天虹一愣,輕輕地翻開扉頁,望著上面的落霞仙人四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落霞仙人,有意思,這落霞山在哪裡,改天有空我去看看」

  雲天虹輕聲地說道,然後隨手翻開了第二頁,眼老和尚不同的是,她並沒有去注意字裡行間的妙意。

  而是在翻開佛經的一剎那,忍不住別過頭去,似乎在避開自虛空斬來的一道劍氣!

  坐在一旁的老和尚一愣,忍不住問道:「師妹」

  回過神來的雲天虹輕輕地點了點頭,凝聲說道:「師兄且慢,我看看再跟你說。」

  說完也不管老和尚如何驚訝,自己捧著佛經細細地看了起來。

  李修元一看不是辦法,只好將酒瓮的塞子輕輕蓋好,換了一個地方坐下,往小火爐里添了二塊炭。

  然後將壺裡的殘茶倒上,仔細地清理了起來。

  老和尚看著李修元一舉一動,心裡著實驚訝不已。

  因為他並不知道眼前的少年除了釀酒還會茶道,連抄寫的佛經也讓師妹如此著迷,看來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將不離扔給眼前這個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火氣的少年,是一件正確的決定。

  李修元一邊煮茶,老和尚一邊觀察,一番細看之下讓他大感吃驚。

  從去年的冬日自己的弟子在天雲山上跟少年一場爭鬥,這才過去了一年的功夫。

  而眼前的少年坐在他的面前分明便是一個來自樓蘭城的凡人。

  一個沒有一絲殺氣,將一身修為內斂到極致的凡人。

  這一切,眼前的這個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難不成,眼前這修煉了佛門肉身心法的少年,會比不離更早一些踏入化凡之境?

  想到這裡,便是老和尚也暗自震驚。

  聖人又如何?聖人也先是凡人,然後才有機會通過苦修踏入聖人之境

  大殿中一時落針可聞,只有火爐上的沸水在發出嗚嗚的聲音。

  直到李修元為二人換上新的靈茶之後。

  一道沉默不語的雲天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捧在手裡的佛經小心合上。

  看著眼前的少年淡淡地笑了笑,跟老和尚說道:「師兄,試試這茶的滋味。」

  老和尚本想說這茶不就是之前的那道茶嗎?

  只是看著雲天虹如此認真的神情,還是忍住了伸手去拿佛經的舉動。

  隨手端起了跟前的靈茶,接著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三人都沒有說話,而是安安靜靜地喝完一道茶,雲天虹這才將桌邊的佛經遞給老和尚。

  靜靜地說道:「這確實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佛經。」

  然後,便不去理會和尚如她一樣,被佛劍斬了一劍,驚嘆一聲,然後一頭鑽進了字裡行間。

  而是看著李修元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落霞山在哪裡了吧?」

  李修元低眉垂目,看著手裡的靈茶,淡淡地回道:「弟子來自另一個星球,落霞山應該算是我第二個故鄉,我在山上種了滿山的杏花」

  「因為一些因果,有些人總來找我的麻煩,以至於晚輩在落霞山上落下很多殺孽。」

  「後來想想,我若不殺他們,便要成為他人刀下亡魂」

  想到修羅天域的點點滴滴,想到書院的後山和落霞山,李修元禁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輕聲呢喃道:「落霞仙人種杏樹,三千人頭作花肥我種了滿山的杏樹,看盡了幾個春天的繁花,卻始終沒能吃到一顆春杏。」

  雲天虹一聽忍不住拍手贊道:「好一個落霞仙人種杏樹,三千人頭作花肥。」

  「倘若真的三千大軍犯我梅山,我也不介意有三千人頭來作這一山寒梅的花肥。」

  雲天虹看著面前眉頭皺緊,然後漸漸舒展開來的老和尚。

  靜靜地問道:「師兄以為這卷佛經如何?」

  老和尚將手裡的佛經輕輕掩上,用桌上的衣衫仔細地包裹起來,然後遞給了對面的李修元。

  端起面前的第二道靈茶,淺淺地喝了一口。

  說道:「這茶分明還是那茶,只是換了煮茶之人,便有了靈魂」

  老和尚沒有去評論李修元佛經的好與壞,因為聖人眼中並沒有絕對的好壞之分。

  便如李修元堅持的道理一樣,在他的心裡從來沒有好壞之分,只有自己願意跟不願意。

  只是少年煮的這一道靈茶,卻能讓他讚不絕口。

  絲毫不介意將自己的讚美之意送給眼前這個安靜的傢伙。

  李修元靜靜地收起了桌上的佛經。

  看著老和尚笑道:「我打算過些日子把這佛經重抄二卷,送給聖僧和不離。」

  雖然自己的字裡行間已經沒了那一道劍氣。

  但是作為佛門弟子的不離,李修元依舊送要親手抄一卷給他。

  雲天虹一聽之下,笑道:「那你得多抄一卷,我也要。」

  看著眼前素手煮茶的少年,雲天虹臉上的笑容越來來越濃。

  從她被那一道劍氣斬在身上,到最後字裡行間再無一絲火氣。

  若不是那一如出一轍和筆跡,她都要懷疑這卷佛經是出自二個不同修士之手了。

  先是極致的張揚,劍氣在字裡行間橫衝直撞,到後來漸漸地再不著一絲的火氣,便是身為聖人的雲天虹,也想開口將這佛經留下。

  若不是李修元首先申明,這卷經書是送給妹妹的禮物,哪怕是花再大的代價,她也想留下這卷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佛經。

  而老和尚卻在心裡樂開了花,他從佛經的字裡行間,見證了少年的成長之路。

  能將兩種截然不同的劍勢藏於字裡行間,本來就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沒想到少年最後竟然將所有的劍勢化為虛無,字裡行間再無一絲的殺氣,只留下了一卷乾淨純潔的佛經。

  這才是他想要的境界。

  也是他要求不離去學習的嘗試的修為。

  「大道至簡,悟在天成看來你已經明悟這個道理,而不離還在夢裡,你替我想想,如何讓他明白這個道理。」

  老和尚想了想,看著雲天虹說道:「單從這一卷佛經而言,我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教你了。」

  雲天虹望著窗外漫天的飛雪,紛紛揚揚地灑落山間,灑落在梅樹之上。

  伸手出去,自梅枝摘了一朵寒梅,放在唇前輕嗅。

  本來在她看來,以少年眼下的境界和心境,不足以看盡這滿山的繁花。

  沒曾想到,少年卻早就另一方世界早已經將滿山的繁花看盡。

  雖然一身修為不如自己,於心境而言,卻相差無幾了。

  眼神在和老和尚靜靜地交流,心道究竟什麼樣的師傅,才能教出如此絕世的弟子。

  想了半晌,在她看來唯有用絕世二字,才能形容眼前的少年。

  「趁著花兒還未盡放,你要趕緊了。」

  雲天虹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淡淡地說道:「莫要等到花離枝頭,再想去摘花兒。」

  李修元順著她的目光往窗外望去,靜靜地笑道:「還好,還好。」

  這一夜,李修元早早就告別了雲天虹二聖,來到雲嵐替他準備的一間木屋之中。

  雲嵐看著眼中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眼中透露出複雜、說不清楚的神情。

  安頓好了少年,她便要回到自己的屋中去感悟破境的契機。

  今夜是梅山弟子的破境之夜,而破境的機緣卻是來自眼前這個曾殺了師姐,斬斷她一隻手臂的少年。

  雖然她和不離和尚的手臂已經恢復,但是對於力量的掌握卻不是一朝一自夕的事情。

  沒有三五年,她和不離的手臂怕是恢復不到之前那樣的境界了。

  躺在床上,靜聽山間的風聲跟雪落的聲音,李修元靜靜地閉上了雙眼。

  喃喃自語道:「師父我還沒化凡,你倒是先讓我來見聖了。」

  望著神海中的玉碟,李修元不知道這一回在洪荒世界究竟是三塊、還是五塊玉碟殘片飛進了自己的神海之中。

  因為那一剎那之間的他,正自天山之巔跌落深谷,然後被那道突如其來的閃電捲入了黑洞之中。

  而神海中的數塊玉碟殘片已經合而為一,沉默於神海之中,任他千呼萬喚,沒有作出一絲的回應。

  思來想去,此次洪荒之行,自己倒也如意。

  不僅得到了玉碟殘片,見識了上古洪荒世界那怕一角,還得到了一株萬年神藥,算是完成了他跟兩個師尊的約定。

  眼下的他,注意力都放在了梅山漫長遍野的寒梅花瓣之間。

  鼻中是自屋外飄來的淡淡花香,讓他想起了落霞山上的漫天杏花

  想起這些年無數次看盡一山的繁花,卻終沒嘗到山上的春杏。

  這對他來說算是一個值得掛念的遺憾。

  拉上獸毯將臉遮住,將自己陷入黑夜之中

  讓那漫天的杏花、梅花在腦海里漫天飛舞落下,把自己想成站在雪風中的一株梅樹。

  我是梅樹啊,趁著這風雪漫天,你們可以盡情地綻放。

  又想著不離和尚告訴他,梅山的主人已經在山間搭好了木棚,備下了幾十口水缸,雲紫衣去銀川城買回好些靈米。

  於夢中呢喃道:「待春風起時,我要用你來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