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論魔 上

  雖然這聲忽然響起嘆息很微弱,卻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中。

  只是一聲輕微的嘆息,聽在李修元的耳中不止清晰,恍若是夏日裡響起一道驚雷,重重地劈在他的頭頂。

  於洪荒世界的莽莽玉山山脈深處,這裡不知道與外界隔絕了多少年。

  打從他在山間遇到老龜後,便沒有見到過人類修士,所以在他的猜測中,玉山之下的深淵也應該是一處死地,不可能有人類的修士在此修行。

  一路行來只有遍地的白骨,哪裡能想到這裡居然還有人活著!

  震驚不已的李修元快速後退數丈,以最快的速度弓箭取出,然後搭上一枝符箭,對準了那一束陽光照耀之下的洞壁之下。

  一眼望去,望見於一塊巨大的石板之上,竟然靜靜地坐著一個老人。

  一束淡淡的陽光照耀之下,讓他看清了老人的面容。

  胸口一縷白須飄拂,嶙峋的骨頭如同山林間的枯枝一般,深陷的眼窩如同兩個黑洞,給他一種恐怖的感覺。

  倘若不是那一聲嘆息響起,眼前的老人跟他之前見到的白骨沒有任何分別。

  在李修元的眼裡,若不是老人發出那聲嘆息,他便是千萬年來早已經把自己坐成了一塊石壁。

  「你是誰?」

  李修元手中的弓弦瞄準如石壁、若枯骨一樣的老人,神情異常的緊張。

  能在此苦修的老人,若不是跟老龜一樣的上古神獸,那便是當年的神魔了。

  自入玉山以來,他還沒有見過洪荒世界的修士,況且這是深淵地底的山洞,於石壁之下靜坐的老人,著實嚇了他一跳。

  老人瘦若枯骨卻還活著,超出了他對上古洪荒世界的理解,只因老龜曾跟他說過,上古洪荒傳說中的那些神魔,不是飛升離去,便是化為了一堆黃土。

  「我是誰?」

  沉默中的老人眼開雙眼,在他抬起頭來的剎那,有一道叮鐺之聲響起。

  直到此時,李修元才注意到竟然有一道銀色的鎖鏈,自老人的身上響起。

  一根銀色的鐵鏈穿過老人的胸骨,另一頭不知是在堅硬如鐵的石壁之下,還是在老人身下的石板之下。

  不知道過去了百年,還是千年的時光,入眼處黑色的鎖鏈連在老人身上的那一截早就變成了數銀色,想都不用想,這是老人不甘心之下打磨的結果。

  鐵鏈一陣響起,讓老人枯瘦的臉上有一絲痛苦浮現,深陷的眼中有一絲不甘的神情一前而過。

  沉默片刻之後,老人臉上露出一道苦澀的微笑,喃喃自語道:「我是一個被主人囚禁於此的罪犯。」

  李修元一愣,心道自己也不知道洪荒世界過去了數千年,還是萬年,哪裡知道你的主人是誰?

  「我當年企圖偷走弄丟了主人的一件寶貝,所以被他囚禁此地,讓我用千萬年的光陰來贖罪。」

  鐵鏈之聲響起,老人只是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牽動胸口的鐵鏈,讓他顯得異常痛苦。

  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讓李修元明白老人的主人當年是一件更為可怕之人。

  李修元怔怔問道:「什麼寶貝?」

  鐵鏈叮鐺再次響起。枯瘦如鬼的老人微笑看著離他不遠處的少年,伸出如鬼爪一樣的枯手,伸向空中的某處。

  只是片刻之間,的一陣撲騰的聲音響起,卻是一隻驚叫中的山雞出現在老人的手裡。

  老人一口咬要山雞的脖頸之處,如飲甘泉一樣吸山雞的鮮血,直到山雞不再撲騰,老人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靜靜地說道:「一賣塊玉碟殘片。」「玉碟殘片?」

  轟的一聲,李修元的頭上如果響起了一道驚雷,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背後背著冰冷的石壁,才停了下來!

  上古洪荒,竟然又是一片玉碟殘片!

  李修元看著石壁下的老人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若不是老人這句話,他差點忘記老道士交待的話,自己此行還得去花功夫找找失落在洪荒世界的玉碟殘片。

  他不知道眼前的老人究竟是人是妖,因為老道士將他的破妄之眼也一併禁錮了起來。

  眼下的他看在任何修士的眼裡,只是一個沒有靈脈,空有一身肉身之力的少年而已。

  靠在堅硬的洞壁上,李修元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境。

  只因為老人給他展示了一招隔空獵物,看在別人修士眼中,這或許認為只是一個小把戲,但是李修元知道,這是空間法則。

  這一刻的他,終於明白,為何老人為何被禁錮在這裡能千萬年不死了。

  因為老人修煉了空間法則。

  老人沒有在意他的的反應,而是平靜說道:「我自小跟在主人的身邊,跟他學習了不少的本事,卻因為受不了誘惑,在飛升之時偷了主人的玉碟這便是我的罪孽。」

  李修元聽懂了一半,卻沒有明白所有的真相,心道難不成你在這裡擺下的下陣法,告訴世間的修士這裡有寶藏,然後救你不成,就成了你的刀下亡魂?

  「我沒聽明白,你既然已經飛升了,為何還在此地?」搖搖頭,李修元問道。

  老人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面露悲容說道:「我便是在飛升之時,被主人發覺偷了他的玉碟,然後一怒之下將我抓了回來」

  李修元再次被深深地震驚了,他沒想到老人已經飛升了,竟然還能被抓回來鎖在此地,那老人的師傅豈不是跟老道士一樣了?

  否則誰能讓一個修行圓滿的修士繼續留在洪荒世界?

  「那玉碟殘片呢?」李修元更關心的是玉碟的消失。

  老人輕聲感慨說道:「我飛升之時遇到了點意外,玉碟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黑洞吞噬了,主人因為找不到殘片,便將我囚禁於此」

  然後他看著李修元不解說道:「小傢伙,你又是來自何處?眼下的洪荒世界誰是主宰?東皇和女媧都還在麼?」

  李修元搖搖頭,凝聲說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來此一游的路人」

  了解了老人過去的冰山一角,又經歷了黑暗中的無盡白骨,讓李修元瞬間打起精神,他不想自己也變成老人身前的一堆白骨。

  老人一揮手,有火焰在他面對燃燒,一邊熟練地開始烤山雞,一邊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悠悠地說道:「枯坐此處不知歲月流逝,再睜開眼,想不到洪荒竟然迎來了異世的客人。」

  李修元知道自己肯定不是眼前老人的對手,在他看來老人被困於此,恐怕並不僅僅只是因來一道鐵鏈,恐怕還有一道上古的法陣。

  眼前的老人究竟是什麼人?

  難不成,真的是上古某個大能的僕人不成?

  想到這裡,他想起了在老龜那裡了解到的關於上古掌握空間跟速度的大巫,那個早已經不去往了何處的帝江大巫。

  難不成,便是因為眼前的老人偷走了大巫的玉碟,然後在飛升的時候被黑洞捲走?

  然後玉碟隨著黑洞飛走,最終遺落在玄武朋陸的天荒山巔?

  最後的最後被自己當成一塊磨刀石收了起來?

  一切有沒有那麼巧合?這裡既然沒有自己想要的機緣,也沒有玉碟殘片,李修元頓時萌生了去意。

  老人一邊烤著手裡的山雞,一邊問道:「有酒嗎?要不要來一塊?」

  李修元搖搖頭,伸手取了半瓮沒喝完的靈酒扔了過去,說道:「我不餓。」

  老人伸手接住了酒瓮,順手拍開便往嘴裡倒入,如牛飲一般,看得出沒有萬年,也有千年的時間沒有喝過美酒了。

  直到肚皮微微鼓起,老人才嘆了一口氣。

  說道:「我這一生跟在主人身邊也曾喝過不少的美酒,見過世間的風雲,但細細想來,最驕傲的事,卻是學了主人的一些本事」

  李修地沒有出聲,心道不就是時間和空間的法則麼?

  只是等他說出嘴來的時候,成變了一些意思:「難不成,前輩吃了萬年的神藥不成,這一萬年過去,洪荒中的神魔想來不是離開,便是歸於塵土了。」

  老人怔了怔,神情一下得顯得悲憫起來,喃喃說道:「主人一身驚天動地的本事,我只不過學了皮毛而已萬年神藥啊,我倒是吃過不少。」

  「主人剛開始將我囚禁於此的時候,我還將萬年神藥當成零食,後來隨著主人的離開,我便再沒了來源你身上有嗎?」

  李修元搖搖頭,回道:「我來此便是為了尋找萬年神藥,你說我有沒有?」

  老人看著他搖搖頭,苦笑道:「不好意思,為了努力地活下來,這附近的萬年神藥都被我吃光了你找不到也不足為怪!」

  李修元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他想到了那個消失的大塊頭朱厭,也是一個禍害神藥的傢伙。

  只不過,他也不指望能從老人的嘴時得到神藥的消息。

  既然老人已經掌握了空間的法則,這遍山林中的神藥早就被他禍害光了。

  搖搖頭,李修元靜靜地說道:「前輩在此靜坐不知歲月流逝,不知是成佛?還是入了魔道?」

  在他看來,自己自天荒山上得到的那玉碟中的妖孽老人,便是眼前老人的影子。

  只有主人已經入了魔道,影子才會身不由己地跟著

  在老龜面前他一起想不明白這件事情,直到眼到眼前這個貌似善良純樸的老人,才恍然間明白這個道理。

  相由心生,任老人如何隱藏,也遮不住眼角那時有時無的一後貪婪之意。

  老人一愣,看著他嘆息說道:「魔者由心而生,就像春雨一樣無處不在,任何人只要一念生起,都可能入魔」

  自幼便學習佛法的李修元明白這個道理,輕嘆一聲說道:「在我看來,前輩當年盜取其主人那玉碟之前,便已經入了魔道吧」

  老人搖搖頭,神情溫和地說道:「我自問未修魔法,只想於飛升後,還能擁有主人強大的法則,就像你身在暗夜,渴望有人為你點上一盞明燈一樣。」

  李修元怔了怔,說道:「當你一念生起之時,便已入了魔道。」

  聽到李修元的這句話,老人笑了起來,笑容漸漸變成了冷漠之色。

  看著他靜靜說道:「沒錯,當我拿走主人的那塊玉碟之時,便已然入魔」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望著自洞口酒下的一束陽光,悠悠地說道:「然而那玉碟只是一塊死物,不足以讓前輩入魔。」

  老人一聽,頓時沉默不語,仿佛知道自己理虧一般。

  李修元想著被自己的玉碟吞噬的老人神魂,沉默片刻後搖頭說道:「至道無難,唯嫌揀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