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沒有開燈,外面的月光從整扇窗戶外灑進來,沙發上弓身坐著個人。
靳斯琛手肘撐膝,右手指間夾著根煙,菸頭明滅,他垂著眸任由煙燃著,偶爾放進嘴裡吸一口,吐出的煙霧就這樣融進夜色里。
直到這根煙快燒到盡頭,他捏著煙的拇指和食指才轉了個方向往前挪了挪,直接用這兩根手指掐滅煙,砸在地上的聲音幾乎不可聞。
他換了個姿勢,仰靠在沙發背上,腿也大喇喇的敞開,手指還殘留著熱意,輕輕摩挲著。
腦海里卻在一遍遍的回憶著和少女相處的點點滴滴。
遞給他一包煙,發燒照顧他,給他拍跨年放煙花的視頻,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他吃飯……
記得第一次對她有印象是在去年那個寒冷的夜晚,凌晨兩點多,他從後廚出來,一抬眼就看見了那個不在幾個女生人群中,而是靠在一旁樹上縮著身子還戴著帽子來擋風的她。
能讓他覺得特殊,也能讓他多年沉寂的心提起興趣的少女。
或許她和別人的相處和聊天方式就是這個樣子,但他的心就是被這樣一條又一條普普通通的消息打動,也被她這個人慢慢吸引著。
他們每見一次面,他就越在意她一點。
從第一次在現實中見面到少女說出「心疼」,他好像就是這樣一步步淪陷的。
剛開始少女身上開朗的性格是他渴望的,而現在的他似乎是渴望少女的全部,已經貪心到了極致。
桌上手機亮起,突兀的消息提示音響了一聲,打斷他的一切思緒。
他緩緩睜眼,緩了兩秒傾身去拿手機,雙手又順勢撐在膝蓋上。
白鳶:時禮煮了面,你過來吃嗎?
他想也沒想就回了個不過。
退出聊天框,點進和傅情的聊天框,緩緩往上翻看和她平常的聊天記錄,手機屏幕的亮光反射到他臉上。
都是些很平常的話題,沒有什麼特殊的,倒是發消息的這個人是特殊的。
越看心越癢,他開始在輸入框打字。
剛打完「我覺得我對你的感覺和對別人的不一樣」又刪掉,之後都圍繞著這類話刪了又打,打了又刪。
最後停在「我大概是喜歡你了」這一句上,手指停在發送鍵上方。
他看了眼時間,現在剛到凌晨五點,晝短夜長,外面的天色還是黑沉沉的。
不用想,此刻的她肯定正做著美夢。
手指下移按下發送鍵,閉上眼心裡開始倒數。
十秒感覺很長,長到足夠在腦子裡想著她睡眠是深還是淺,會不會被這一聲響給吵醒,然後在這十秒內睜開眼拿起手機看到這條消息,看到又會是什麼心情。
他數的很慢,內心很煎熬,既希望她能看見又害怕被她看見。
最終在倒數第三秒的時候睜眼把消息撤回,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在嘆氣。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心事複雜難以入睡,有人卻因為想多和喜歡的人相處久一點不想入睡。
隔壁房間裡,白鳶臉埋在秦時禮的胸前,腦袋被被子蓋住一半,秦時禮下巴放在她頭頂。
倆人眼睛雖然都閉著,但是呼吸並不均勻,是醒著的。
黑暗中,秦時禮睜眼退開一點,抬了下她的臉,白鳶被迫睜眼,整張臉暴露在有一絲微光的空氣中。
秦時禮眯眼看了好一會兒,本想瞧她的臉,可是看不真切,只勉強對上對方的眼睛。
「你學校應該挺多人追你的吧?」他突然發問。
「是挺多人的。」
白鳶忍笑,盯著他被夜色模糊得只能辨清輪廓的臉:「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他緩緩哦了一聲:「那你倒是挺受歡迎啊。」
「你在吃醋嗎?大醋王。」白鳶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笑意。
他口是心非:「沒有,我吃什麼醋?」
「還說你沒吃醋,那天阿情就盯著我看得久了一點,這你也能吃醋。」
白鳶實在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笑起來,秦時禮就這樣一直聽著她笑,房間裡一時半會兒就只剩下少女刻意放低的笑聲。
「是啊,你就不一樣了,你從來不吃醋,一點也不在意我。」等她笑夠秦時禮才摩挲著她的一邊臉悠悠的說。
秦時禮和白鳶一個19,一個17,倆人相差兩歲,初中認識的,去年暑假在一起。
明明秦時禮是後動心的那一個,可他什麼醋都吃,倆人不見面的時間裡聯繫很頻繁,大多數是他主動,所以他總是沒那麼有安全感。
白鳶不怎麼主動給他發消息是怕打擾他上班,而不吃醋不是真的不吃醋,只是沒有像秦時禮這樣表達出來。
他們兩個還真挺有趣,大部分都是男追女,談上後往往是女方更沒有安全感,他們之間倒是反過來了。
「我吃醋啊,我不喜歡那些女生找你聊天,我也不喜歡有女生主動點你名讓你給她們烤燒烤,我更不想她們當面問你聯繫方式,還有很多時候我都吃醋,我只是沒說。」
秦時禮嘴角難壓,也壓根沒想壓。
他一個翻身就把白鳶壓在身下,全身壓力都放在雙手和雙膝上。
這時的天邊已經泛起一點魚肚白,整個房間也被從窗外灑進來的一絲亮光提了一點亮度。
雙方能隱約看清對方的臉。
白鳶瞥了一眼窗外,雙手捧住他的臉:「天快亮了,你下午還要去上班。」
他一隻手幾根手指插進白鳶的發里,低頭吻她,拇指摩挲她發燙的耳垂,期間用凌亂的呼吸含糊應一句:「晚點再睡。」
白鳶從承受到回應。
房間裡只剩下斷斷續續的接吻聲和粗重的呼吸聲,持續很久。但秦時禮很有分寸,沒有更親密的動作,手也忍著沒有亂碰亂摸。
白鳶在他這邊放了一些衣服,有時周五和周六會在他這裡住,晚上就寫作業或者玩手機到他下班回來再跟他一起睡。他們時常會接吻,但是不會有越界行為。
外面的天色差不多全亮的時候白鳶才睡著,秦時禮輕輕拿開她在被子裡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盯著少女熟睡的臉龐看了幾秒,無奈的長嘆氣,掀開被子起身開門去了浴室,這一切動作都放得很輕。
手機亮起的時候已經早上八點十多分鐘,屋裡亮堂。
桌上和菸灰缸里還有地上都是菸頭,旁邊有抽空的兩盒煙和一盒開著才抽到一半的。
仰靠在沙發里的人閉著眼像是睡著了,衣服還是昨晚下班回來穿的那套,坐著沒動過。
桌上手機「嗡」的一聲,他緩緩睜眼。
他靳斯琛眼底一片烏青,那雙平日裡看著深情勾人的桃花眼這時候卻一點神采也沒有。
他一整晚都在想傅情這個小女生,撤回的那條消息沒有再發出去,但他還是想等她回復。
長時間沒休息其實反應有些遲鈍,他呆了兩秒才撐著沙發坐起身,傾身去撈桌上的手機,是她。
情:我剛睡醒。
情:你昨晚發了什麼?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就彎起唇笑了。
是一晚上的等待有了回應,覺得沒白等的那種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