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偉的煎熬中，時間過得賊慢。

  終於是來到中午十二點。

  中場休息。

  蘇貫徹拿看待智障一般的眼神，往被告人群中掃了眼。

  搖搖頭，起身離開。

  張偉更是臉黑如炭，一句話都不想說。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便起身快步走出審判庭。

  結果還沒走幾步呢，身後一群被告就追上來了。

  「張律師請留步，你難道就沒有什麼想跟我們說的？」

  達春綠攔在張偉面前，冷笑著說道。

  張偉面無表情道：「你想讓我說什麼？」

  「哼！」

  達春綠冷哼一聲，臉色不善地說道。

  「別在這兒裝傻了！」

  「你不就是因為法律援助沒錢收，所以不想出力麼？」

  「當初我就說給你包個紅包，你非得裝清高不要，結果呢，上了法庭就磨洋工糊弄人！」

  「我真服了你這種無良律師！你這不是害人麼你！」

  「到頭來還得我們自己救自己！」

  達春綠的話，引得不少人紛紛附和。

  張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都快氣死了。

  他可是嘔心瀝血勞心勞力地幫他們啊，結果到頭來居然落了個「無良律師」的帽子。

  氣得一個字說不出來。

  達春綠一擺手不耐煩地說道：「行了你別廢話了，我們也不指望你幹啥，但這個證據的事兒你得幫我們搞定！」

  「不是你這眼神啥意思？」

  「你可是我們的律師啊，就算不收錢，也不能啥事兒都不干吧？」

  「我負責讓我嫂子把侄子送過來，你負責教他怎麼說，去應付法官！」

  達春綠說完，其他被告也紛紛嚷嚷起來。

  「張律師，我跟法官說是我兒子弄的，回頭我把兒子弄過來，你教教他。」

  「還有我還有我，我說的是吃飯手機落店裡來著，法官讓我提供證據，這個也交給你了。」

  「我家貓……哎呀反正這個你得解決。」

  ……

  張偉氣得渾身顫抖。

  「你們自己在法庭上編瞎話也就算了，現在還想拉我下水！？？？」

  當事人偽造證據不成立犯罪。

  但辯護人偽造證據，這可就是妥妥的刑事犯罪啊！

  幫助毀滅、偽造證據罪了解一下？

  偽證罪了解一下？

  我就一普通律師，打打官司掙點辛苦費，你們還想把我送進去啊？

  就算情節沒有達到嚴重程度，不成立刑事犯罪，但至少律師執業證是保不住了。

  對於這種要求，張偉當然是嚴詞拒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反正我是肯定不會幫你們偽造證據和作偽證的！」

  達春綠頓時就不樂意了，大聲喊道：「你怎麼能這樣呢！你可是我們的律師啊，我們又不懂法，你不幫我們解決，你讓我們怎麼辦？」

  張偉都氣笑了。

  「哦，現在知道你不懂法了？現在想起來我是律師了？」

  「在法庭上想啥來著，不聽我的吩咐滿嘴跑火車亂說話！」

  「現在居然想讓我給你們擦屁股，休想！」

  「你們自己扯的謊，自己想辦法圓。」

  這時那個拿貓當擋箭牌的大聰明小聲問道：「張律師，那，那如果……我們找不到證據會怎麼樣？」

  不少人都忐忑不安地看過來。

  張偉長出一口氣，緩緩開口：「你們自己是被告，作偽證不成立犯罪，倒是不會增加刑期，但這種行為也將導致你們減刑無望，很可能會頂格判。」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都急了。

  本來以他們的情節，是有希望爭取減刑的。

  至少張偉是這麼承諾他們的。

  可現在，減刑無望？

  頂格判？

  那豈不是……三年？？？

  「不是，張律師，怎麼會這樣啊！」

  「三年！三年！你知道這三年我要怎麼過嗎？你知道嗎！」

  「張律師你不能不管我們啊，你是專業的，你趕緊給我們想想補救措施！」

  →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這麼做有希望脫罪，我不知道原來失敗了還有壞處……」

  ……

  眾人都急了，一個勁兒地嚷嚷著。

  這時達春綠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眼放光地看著張偉說道：「欸，張律師，你做律師這麼很多年，肯定認識法官吧？」

  「要不，你幫我們牽線搭橋，給法官送點銀子，說不定就刑了。」

  霧草！

  聽到這話，張偉嚇得渾身一激靈。

  臉都白了。

  這特麼得腦血栓多少年啊，居然能想出賄賂法官這種餿主意來。

  而且居然還想讓自己從中間牽線搭橋……

  靠！

  怪不得不少同行都說，做律師尤其是刑辯律師，是個高危職業。

  除了面臨各種誘惑之外，還可能遇到傻逼當事人。

  稍有不慎，分分鐘被坑進去。

  以前張偉對這種說法並不在意，但是現在，他算是深有體會了。

  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連午飯都顧不上吃，立刻找到其他被告，神情嚴肅地告誡一番，將危險扼殺在搖籃里。

  達春綠那幾個人已經沒救了。

  但其他人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很快中場休息結束，下午的庭審繼續。

  有了張偉的告誡，第三批次剩下的被告倒是都學聰明了，一個個非常老實，把那些有的沒的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打消了。

  後半場的庭審還算順利。

  接下來兩天的庭審，同樣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變故。

  畢竟後面這兩批次的被告，本來情節就不算嚴重。

  尤其是最後一個批次，基本上都是剛剛達到誹謗罪入刑標準的，侵權信息的瀏覽量頂天也就堪堪破萬。

  只要別搞騷操作，判刑肯定重不到哪兒去。

  而這些被告呢，對自己的情況也很清楚，更是老老實實按照張偉的吩咐來。

  該認罪認罪。

  該道歉道歉。

  反正態度是一個比一個好。

  張偉也算老懷甚慰，總算碰到一些聽話省心的當事人。

  如此一來，庭審效率也是大大提升。

  五天內便順利完成所有審判工作。

  不過到這裡庭審還不算徹底結束，還有最後一個環節——被告人的最後陳述。

  於是，審判庭驚現大型噴子認錯現場。

  「法官大人，我知道錯了，求法外開恩啊！」

  「本人一時糊塗犯下大錯，在此本人誠懇地向林北道歉，對不起！除了道歉，我願意賠錢，賠多少都行，只要林北說個數字，我砸鍋賣鐵都賠給他，只求能從輕判處。」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嗚嗚嗚！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這次就饒了我吧。」

  「本人在此發誓，從今往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要與人為善，待人和氣，每日吃齋念佛洗刷罪惡，只求ZF寬大處理。」

  「林北對不起……」

  ……

  網絡噴子。

  網絡上的巨人，現實中的矮子。

  尤其是站在法庭被告席位，更是嚇破了膽。

  一個個哭著喊著道歉求饒。

  然而，林北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作為本次刑事自訴的自訴人，在正式宣判之前，林北隨時可以跟被告和解，撤訴。

  這樣一來，被告們也就不用承擔法律責任了。

  他們很顯然知道這一點，所以抓住最後的機會，瘋狂求饒。

  可惜，林北都送進去一千多號人了，他的心，早就跟號子裡的鐵窗一樣冰冷。

  根本不為所動。

  而且，林北也很清楚，絕大多數被告並不是真的知道錯了，只不過是怕了。

  對於判刑坐牢的恐懼，讓他們求饒。

  當然這些人裡面，肯定還是有真心悔過的。

  不過那又怎樣？

  罪行已經犯下，傷害已經造成，現在知道錯了，有個屁用！

  後悔這個詞，就是用來後悔的。

  因此，

  林北最後明確表態。

  不諒解任何一個被告，並且，請求法院從重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