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九章——亂京之變(九)

  「和當今這個小皇帝不一樣。記住本站域名陳開名繼位時,已經二十多歲。」

  傅一然繼續訴說著當年的往事:「在東宮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子,他早就學會了身在帝王家,該如何去思考,如何去做事,如何去當一個皇帝。」

  「他有自己的想法,懂得分辨,懂得權衡。」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容不下荀先生。」

  「他知道在朝堂之上,荀先生代表著什麼。」

  「但他唯獨沒想明白的是,為何陳仲能容得下荀先生,他卻容不下。」

  「這些事情,荀先生也明白,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從偏居一隅的隱士到權高震主的國相,又何嘗不是被萬般不由己推到這個位置的?」

  傅一然的目光有些恍惚了,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入了回憶中:「我……不知道荀先生當年到底有沒有考慮過要離開京城,但我猜其實是沒有的,那個時候,他哪怕像退一步都是千難萬難,更何況,他的身後還有兩名學生,他若退了,便是把自己學生放在了身前。」

  「之前說了,荀先生一開始決定入朝,便是為了他的兩名學生。」

  「兩位小主人年歲差得大了些,戚宗弼是自小就跟在荀先生身邊,雁兒則是在一個冬天被撿回來的。荀先生不會照料人,那時戚宗弼還只是個半大孩子,便成天把襁褓背著,將雁兒拉扯大。」

  「雖說一起長大,但兩位小主人的性格卻偏生迥異。」

  「戚宗弼性子從小就正,處事穩重中正,最不喜歪門邪道。」

  「雁兒卻正好相反,他從小性子就偏激,卻偏生聰穎過人。」

  「所謂從小看到大,荀先生是何人?早早就對這兩位學生的秉性瞭然於胸,亦掛念著自己學生,想為他們某個出路,這才決定了入朝做官。」

  「陳開名繼位時,戚宗弼亦已入了朝堂這汪渾水,荀先生若退,他又該當如何?陳開名不敢動荀先生,難保不會拿戚宗弼下手。」

  「無奈之下,所以荀先生就只能另尋出路。」

  說到這裡,傅一然突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正聽得入神的池南葦被打斷,詫異地看向旁邊的老人,看到傅一然在做台階上,背脊有些佝僂,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遲暮氣息。

  好在傅一然又繼續說了:「我不知道那段時間荀先生想了些什麼,只知道他遣我給鬼見愁帶去密令,開始在北羌、瓦刺埋下諜子,也是從那個時候,鬼見愁才開始將觸手往閏國以外的地方布局,並且逐漸往這些國家的官場朝堂滲入。」

  「他們總是我是荀先生養在身邊的一條狗,年輕氣盛時還會覺得氣憤,後來被喊得習慣了,就不會了,日子再一久,就自己都把自己當狗了。」

  「我們這些當狗的,自然是主人說什麼就做什麼了,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心思。」

  「荀先生要我離開京城去做那些事,我就去了。」

  「臨行前荀先生也未囑咐我什麼,只是我偶然間曾聽到他私下對雁兒交代,讓他不可踏足朝堂,只准躲在戚宗弼身後,為他出謀劃策,鋪平官路。」

  「現在想來,這些話不就是在交代後事?原來荀先生早就有了覺悟。」

  「等我回到京城時,荀先生已經走了。」

  「陳開名賜下鳩酒,罪名是勾連北羌,欲謀朝篡位。」

  「我不知道陳開名有沒有證據,也不知荀先生是否真的打算這麼做。但我知道,即便是這般天大的罪名,他陳開名也只敢賜下鳩酒,把選擇權交到荀先生手中,仿佛是在問他,這酒,你喝,還是不喝?」

  「荀先生喝了。」

  「不是因為有罪,亦不是有愧,只是為了不牽連戚宗弼和雁兒。」

  「說來可笑,許是因為荀先生的死,陳開名也知道這事做的不地道,牽連進荀先生事裡的朝官死的死,換的換,卻唯獨戚宗弼後來的官路平步青雲,一直做到如今的位置。」

  「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師兄弟二人,漸漸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戚宗弼在朝堂如魚得水,雁兒自鎖算天祠,每日與古籍為伴。」

  「直到有一天,雁兒在書中看到了一道方子,知道了世間居然還有種神物,名為點睛石……」

  ……

  皇宮。

  曲樂奏鳴中,使節團派出的使者排成長列,或手捧貢物,或驅策異獸,依序走到長階下空出來的場地中央,恭敬拜服叩首,請陳勛過目。

  陳勛坐在龍椅上,說句不好聽的,隔著這麼遠,哪裡能看得起那些使者手中都拿的是什麼?大都看耳朵聽使者介紹,還不得不板著臉擺出帝王威嚴來。若是聽使者說得無趣,便擺擺手示意下一個,若是聽得有些興趣,才賞臉投去目光瞅瞅。

  相比起這些珍玩寶器的死物,反倒是那些從未見過,樣貌稀奇的異獸更能引起陳勛的興趣。

  但看得多了,陳勛也就逐漸有些不耐煩,興致缺缺地靠在龍椅上,上來一位聽不了兩句就擺手示意滾蛋。

  時辰漸漸過去,陳勛望了望頭頂的太陽,有心想打個哈欠又趕緊憋了回去。

  這時,只聽耳邊傳來江公公聲音:「東瀛使者上前覲見——」

  這東瀛使者手中捧著一金光閃閃的匣子,一上前便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天子萬歲,介紹起手中匣子的來歷。

  陳勛壓根就沒聽進去,正欲擺手,卻聽那使者聲音又拔高一度,說道:「此乃天神降下神跡,由神跡之處得此寶匣,我東瀛國主得天神託夢,言道匣中有長生之法,唯承天命之天下共主能開此匣,國主不敢私納,自知不是此匣主人,遂特遣我等上貢於天子陛下,由陛下啟之!」

  此話一出,廣場上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陳勛一個激靈,坐直身子,下意識就脫口而出:「這麼神?」

  「咳……」江公公咳嗽一聲,以作提醒。

  陳勛自知時態,趕緊肅容道:「難得東瀛國主有心,且呈上來,容朕啟之。」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