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〇五章——求道者負重前行

  福照院子外的馬車前,戚宗弼裹了裹衣服,也不急著上馬車,似乎知道蘇亦跟了過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果不其然,腳步聲靠近,蘇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是戚相手段高明,三言兩語便破了僵局。」

  「算不上手段一說。」戚宗弼無甚表情,「只是拿捏住了劍氣近講道理的性子而已。這事若是交由立之出面,只會比戚某解決得更好……只是立之好像並不願意,反而樂見其成。」

  此話說完,戚宗弼已然轉頭,雙眼古井無波凝視蘇亦。

  蘇亦微微笑道:「並非立之不願開口當這個和事佬,只是當不得罷了。」

  戚宗弼卻也不惱,反而肯定地點了點頭:「言之有理,畢竟……陛下還是情願見到你我相爭的。」

  說到這裡,四下無人,戚宗弼頓了片刻,自嘲般笑笑:「世人皆道朝官好當,卻不知天子心思難測。立之,如今的你,可曾體會當年戚某半點?」

  蘇亦微微一笑,表情不變:「早在兩年前陛下收回東廠職權時便有體會了,只不過,陛下終究不是先帝。」

  戚宗弼一愣,他眨了眨眼,片刻後搖頭:「但願如此。」

  二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戚宗弼思慮良久後,嘆道:「立之的話不無道理,陛下畢竟不是先帝。先帝雖賢德,卻乃守成之君,如今陛下年壯,銳氣勃發,立之正可藉此銳氣,大展心中抱負。」

  蘇亦抿嘴笑著,朝戚宗弼拱手:「借戚相吉言。」

  戚宗弼不知想到了什麼,又一次深深嘆氣:「結黨者,向來為天子所不喜。但縱觀歷朝歷代,此象從未斷絕,似乎只要在朝為官,總是會不知不覺就走到這一步上來。」

  蘇亦靜靜聽著,並未打斷。

  只聽戚宗弼繼續說道:「今日這事在劍氣近這裡算過去了,但對戚黨來說卻無異於下了重刀。今日戚某當面,卻還是為了劍氣近這個外人折了張宗正的顏面,戚黨這一脈這些年下來,已有離散頹敗之象,蘇黨本就勢大,待今日這事發酵,只怕更是加快了戚黨頹勢。戚某老了,立之卻還年輕,待戚某告老,戚黨也必然隨之灰飛,立之怕是該早些考慮以後了——屆時朝堂上蘇黨獨大,陛下又會怎麼想?」

  蘇亦聽完,面不改色道:「不瞞戚相,立之早有計較。」

  戚宗弼面露詫異,似乎沒料到蘇亦居然真的有了考慮,忙問:「立之打算如何為之?」

  蘇亦卻道:「待戚相辭官卸任,自會見著。」

  戚宗弼氣笑:「立之激我?」

  「不敢。」蘇亦正色道,「只是此計長久,縱橫深遠,上至一品大員,下至市井走夫,實非一旬半載可為之。」

  戚宗弼驚疑不定,卻聽這話里的意思就有些大逆不道:「什麼意思?莫非你想……」

  話未說完,又被蘇亦打斷:「戚相不退,許多地方立之便伸不進手,縱有再大抱負,也無能為力。」

  戚宗弼大驚:「蘇立之,你如今的權勢還不夠大嗎?難怪激戚某辭官,原來你早早便把主意打到戚黨頭上來了!你究竟是想作甚?詔令百官,以挾天子?!」

  蘇亦搖頭道:「非也,大閏永遠是天子的大閏,立之從未想過要行大逆不道之事,只是戚相有一句話說對了——立之的權勢還不夠大,要想實現抱負,立之唯有把手伸長到每一處去,不僅僅是朝堂六部,甚至是各行各業,商販,農佃,船戶……這些立之全要抓在手上。」

  戚宗弼雙眼圓睜,他下意識驚慌四顧,確認四下確實無人後,壓抑著聲音低吼:「蘇亦!你這是在找死!陛下豈會容你?!大閏豈會容你?!」

  蘇亦沉默了,把頭低了下去,盯著腳下的土地。

  戚宗弼喘著粗氣,似乎還未消化剛剛聽到的東西。

  許久之後,蘇亦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就是你我的相同之處,但亦是你我的不同之處。」

  戚宗弼皺眉看向蘇亦,但蘇亦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一國之地,需要天子。但你和我一樣,認同的只是天子,卻從不是陳氏。」蘇亦一開口就是要殺頭的話,「他也可以是張氏李氏周氏,隨便是誰,只要他在那個位置上。」

  「戚相真正為的是大閏,你要大閏昌隆,國運永存,所以為了解決北羌,你不惜攜百官逼諫先帝,哪怕先帝聞得戰報,急火攻心暴斃,戚相也敢不顧詔令,鐵了心要先打退北羌。」

  戚宗弼呼吸變得更加粗重,額際青筋暴起,眼角發顫。

  「但你我的不同之處就在於,立之為的,既不是天子,亦不是大閏。」

  「……而是百姓。」

  「是先有國才有天子,還是先有天子才有國?」

  蘇亦低聲一笑:「非也,是哪裡有百姓,哪裡才有國。」

  「天子可以換,國號可以改。但唯有百姓,才是立之心中大抱負所在。」

  戚宗弼無端想起當年與葉北枳同車時那番辯論,腦子靈光一現,下意識脫口而出:「大同?」

  蘇亦搖了搖頭:「不敢妄圖大同,但立之仍想盡力一試,謀出個真正意義上的太平。」

  戚宗弼嘴角抽了抽,似是覺得有些可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荒謬,幼稚,痴人說夢……這些全憑你一張嘴自然是說起簡單,但真要做來,恐怕不僅僅是困難重重可以形容的,不止是陛下不容你,朝堂百官亦不會容你,就連你口中的百姓,他們可不如你目光長遠,他們只會看到近處,只知你蘇立之在讓他們拆屋卸瓦,要斷他們活路!世間清醒者幾何?你蘇立之要背萬世罵名!」

  「所以我才說,此計長久,非一旬半載可成……也許是幾世幾代也說不定。至於罵名……」蘇亦抬起頭,目光直視戚宗弼,他輕聲一笑。

  「捨去此身清白,換得一朝盛世。立之不一直是這樣做的麼?」

  PS:恥辱上線更新。我記得很早前就提過,蘇亦是個求道者,終於在這裡把蘇亦的目的性完整表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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