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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風沙中,隱約可見兩個身影頂著風沙前行。
「啐——」風沙稍歇時,戚宗弼揭開遮面的圍布,吐出一口混了沙子的口水,「冬天的大荒真不是人走的。」
阿三身上也裹著嚴實的衣服,用布遮住口鼻,聲音傳出來悶聲悶氣的:「怎麼?大荒夏天和冬天還不一樣?」
戚宗弼望著遠方一眼望不到頭的荒涼,回答道:「自然是不一樣的。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大閏和北羌不在冬季開戰?大荒夏日炎熱灼人,但備好乾糧飲水還是能走出的,但冬季就不一樣了,冬天風沙大不說,白日裡溫度也是極低,夜晚就更不用說,那風吹到身上仿佛是刀子,恨不得刮下肉來,這大荒的土地下,也不知埋了多少被凍死的過客。所以一到夜晚,就連野獸也不願意出來覓食,都挖個洞藏好了。」
阿三好奇道:「你以前走過大荒?這些你是怎麼知道?」
戚宗弼笑道:「當然沒有,不過書上有說,自然就知道了。」
阿三張了張嘴沒說話,他頂多算得上識字,論讀書肯定是沒有戚宗弼多的。
「像你說得這麼嚇人,我倒是沒問題,可是你呢?」阿三瞥了一眼戚宗弼,戚宗弼的身子在寒風中微微發抖。
戚宗弼聞言下意識吸了吸鼻子,說道:「無妨,還好衣服穿得厚,應該沒問題,再往深處走些應該能遇到沙匪寨子,可以找他們買來長毛駱駝,也只有這種畜生敢在冬天的大荒行走。」
「沙匪?」阿三嗤笑一聲,「堂堂宰相居然和沙匪做交易?再說了,他們肯跟你做交易嗎?」
戚宗弼微微一笑:「這不是還有你嗎?我可是親眼看到過,你在算天祠與劍氣近打得不分伯仲,小小沙匪,難道還能入驪歌一疊的法眼?你也得對得起這四字詞牌才是。」
阿三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二人繼續前行,站在大荒里,不管往哪個方向望去都仿佛沒有盡頭,唯一能辨認方向的東西就是一條由無數商隊走出來的一條小路。估摸著到了晌午,二人吃過乾糧後繼續趕路,似乎每個在大荒行走的人都是這樣,永遠不知道走了多遠,又還剩多遠,唯一能做的就是隨著道路前行。
「如果商隊永遠只走這條路。」阿三突然開口說道,「與其說是方便了過客,我反倒覺得應該是方便了沙匪。」
「哦?」戚宗弼咧嘴一笑,「我還以為你意識不到這點,看來你也有些機敏的。沒錯,這條路不僅是商隊的『謀生之路』,亦是沙匪的『謀生之路』。商隊離了這條路會迷失方向,而沙匪正是利用這點,只需要守好這條路,便總能逮到送上門來的商隊。」
「那怎麼還有源源不絕的商隊?難道他們不知道會被劫嗎?」阿三疑惑問道。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戚宗弼笑得捉狹,「商人這種人,精明得很,只要有暴利,就連命都可以不要的。」
「這得是多少的利潤,連命都不要了?」阿三驚道。
「且不說私販鐵器那些要掉腦袋的商人,就算是大閏隨處可見的瓷器綢緞,運到北羌也能番上好幾番。」戚宗弼娓娓道來,「而且沙匪里也不儘是蠢人,他們也知道,若是做得狠了,商隊錢賺不到不說,還得丟了性命,那商隊肯定更情願再走出條路來,所以大多數沙匪都不害人性命,就連錢財也不會全部搶完。長此以往,這條道上也就形成了一條潛規則,商隊會早早備上一份財物,若遇上沙匪,就主動奉上,沙匪若是滿意,自會放行。」
「細水長流?」阿三冷笑道。
「哈哈——」戚宗弼大笑,「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也可以說這些沙匪懂得不竭澤而漁。」
「那……」阿三耳朵微微一動,突然問道,「冬天也會有商隊嗎?」
戚宗弼一愣:「冬天確實也有,不過極少就是了,在冬季,若是能把貨物賣去北羌,那價格要更貴上許多,也代表著賺得更多。」
「也就是說……沙匪在冬天也會出來打秋風?」阿三問道。
「嗯……按理說是的,不然沙匪冬天靠什麼過活?」戚宗弼微微皺眉,看著阿三,「怎麼突然問這個?」
阿三拽下遮面的圍脖,抬頭望向北邊,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條弧線:「……送駱駝的來了。」
戚宗弼一愣,順著阿三的目光看去,二人就這樣停在了原地。
過了好一會,視野盡頭終於看到了煙塵,一隊沙匪騎著駱駝飛奔而來,不多時就來到了二人面前,駱駝邁著蹄子圍成一圈,把阿三和戚宗弼圍在了中間。
為首那人蒙著面巾,瞎了隻眼,剩下那隻眼睛在阿三和戚宗弼身上遊走,似乎是在思考誰才是話事人。
戚宗弼往阿三身邊靠了靠,小聲提醒道:「出手注意些,別驚跑了駱駝。」
阿三還未答話,就有一名沙匪喝道:「嘿!那老頭!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大聲些讓我們也聽聽!」
為首那沙匪瞪了一眼說話那人,那人立馬閉嘴了,為首沙匪看了阿三一眼,又把目光落到了戚宗弼身上,問道:「就兩個人?你們是和商隊走散了?」
戚宗弼想了想,答道:「我們不是商隊,只是路過大荒。」
阿三不耐煩道:「何需與他們廢話,幾下打殺掉,搶了駱駝了事。」
眾沙匪大怒,紛紛拔出兵器,只需首領一聲令下,便要將眼前二人剁成碎塊。
沙匪首領也面有怒色,卻沒有衝動,壓下心口怒氣,對戚宗弼說道:「不管你們要去哪,要幹什麼,既然來了大荒就要講規矩,我這人也講規矩,只要能拿出錢財,便不傷你二人性命。」
阿三已經從背後解下的包袱,扯去裹布,露出了黑色大傘。
戚宗弼嘆了口氣:「本來還想問些事情,既然你這麼直接,那便等會再問罷。」說罷,轉頭對阿三說道,「這領頭的別殺了,有些事他說不定知道。」
阿三握住傘柄,臉上笑容漸漸變得猙獰,他點了點頭:「只要能說話就行了是麼……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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