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傷,記憶,馬家村

  那天夜裡。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長風鏢局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將嘉定州半邊天都映得通紅。整個鏢局內無一人生還,全都隨著這場大火被付之一炬。

  夜色下的官道上,方定武提韁駐馬,撥轉馬頭望向嘉定州的方向,心裡沒來由的有些茫然。

  池南葦從睡夢中驚醒,連忙摸向枕邊,待摸到唐刀才心安下來。她將刀緊緊抱在懷裡,側頭望向窗外,月光迷人,池南葦悵然若失,一絲淚痕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明顯。

  長風鏢局終究只成為了一片廢墟,成為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了文書上的寥寥數字,成為了一件故去之事,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會漸漸不再提起它,直到將它徹底忘卻。但對有些人來說,它卻是記憶深處的一道傷疤,總會在夜裡伴隨著陣痛襲來,提醒著它的存在。

  葉北枳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在一個昏暗的小屋裡,是一間裡屋,門帘就在不遠處,屋子不大,牆角還散落著幾袋紅薯。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中藥味,身上蓋著棉被,葉北枳揉了揉腦袋,撐著床板坐起來,胸口還在隱隱作痛,低頭看去,胸前裹著層層的紗布,顯然自己在昏過去這段時間被照料得很好。

  床頭整整齊齊疊著一身麻布衣服,有著幾個補丁,不過卻很乾淨。

  葉北枳坐起來發了一會神,然後穿起衣服從裡屋走了出去。前屋比裡屋大點,但也大的有限,葉北枳撩開門帘一走出來,入眼處便是一個看起來頂多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此時她正坐在門邊打盹,旁邊擺著一個藥罐,在火爐上咕嚕冒著熱氣,藥香就隨著熱氣飄散開來。

  屋子裡陳設簡單,一面床,一個柜子,牆邊立著一個木質的架子,上面擺放了一些鋤頭鐮刀之內的農具,然後就是一個瘸了一條腿的桌子,瘸的那條桌腿下墊了幾塊石頭。葉北枳沒有打擾打盹的小姑娘,自顧自的在屋裡轉悠,不時拿起一把農具打量著。

  「啊——你,你醒了?」小姑娘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眼便看見了葉北枳,語氣有些吃驚。

  葉北枳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啊!我的藥!遭了遭了……」小姑娘在藥罐邊手忙腳亂起來,一邊忙著還一邊埋怨著葉北枳,「你都不說叫醒我,藥都快糊了……」

  「這是哪?」葉北枳打斷小姑娘的絮叨。

  「這?這是馬家村。」小姑娘頭也沒回,隨口答道。

  葉北枳點了點頭沒了回應,半晌才又問道:「……我昏了多久?」

  「三天吧……嗯……算上今天該四天了。」小姑娘掰著指頭算著。

  「我怎麼會在這?」葉北枳揉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在桌子邊坐了下來,「我怎麼到這的?」

  小姑娘轉過頭詫異的看了葉北枳一眼,說道:「你這人還奇怪,連自己怎麼來的都不知道……你不是被你朋友送來的嗎?你朋友還給了爹爹好多銀子囑咐我們好好照料你來著……不過你怎麼會傷那麼重?」

  「……朋友?」葉北枳愈發疑惑了。

  「是啊,他說是你朋友,看衣著好像還是大戶人家哩……你不會是失憶了吧?」小姑娘抬眼望著屋頂,像是在回憶著什麼,「對了——你朋友還給你留了信的。」

  小姑娘熄滅了火爐,把藥涼著,走到床邊翻了起來:「我找找……我記得爹爹好像是放在這邊來著……在這!」

  小姑娘把信遞給葉北枳,又繼續忙活去了。

  葉北枳拿信端詳,信封平淡無奇,只寫了「定風波親啟」五個字。他把信拆開,裡面只有一頁紙,白紙黑字,只見上面寫道:

  定風波,若你能看到這封信,說明你還活著。你無須管我是誰,你只須記得,要你命的人,滅長風鏢局滿門的人,是當朝宰相,戚宗弼。不管是鬼見愁還是錦衣衛,都是他的手段。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信,不過你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最後奉勸你一句,外面風頭正盛,錦衣衛還在找你,你若要自尋死路我也不攔你。馬家村地處偏遠,錦衣衛短時間內找不過來,可護你一時周全。

  葉北枳看完靜默無語,將信收好放進了懷裡。

  小姑娘從裡屋出來,正好看到葉北枳把信收好,便問道:「怎麼樣?想起什麼了沒?你朋友給你說什麼了?」

  葉北枳轉頭看著小姑娘,問道:「這裡離瀘州多遠?」

  「瀘州啊……沒去過,不知道。」小女子眉毛皺成了一個疙瘩,想了想,「不過爹爹肯定知道,你等中午爹爹回來了你問他。」

  葉北枳沉默了,小姑娘擺弄著藥罐也不說話,兩人就這樣坐在桌子兩端,都安靜了下來。

  「喏——把藥喝了。」小姑娘拿來一個碗把藥倒了進去,遞給葉北枳。

  「呃……多謝。」葉北枳愣了一下,接過碗喝藥。

  「喂,」小姑娘把手撐在桌子上,瞪著大眼睛好奇的向葉北枳問道,「你叫什麼名兒?」

  「葉北枳。」葉北枳一口把藥喝乾。

  「葉北枳?」小女孩用手指蘸了碗裡殘留的一點藥汁,在桌上寫著,「是南北的北嗎?」

  葉北枳點了點頭。

  「哪個枳啊?」小女孩又問,「是一隻兩隻的只嗎?」

  葉北枳搖了搖頭,也用手指蘸了藥汁,在小女孩寫在桌子上的那個「只」字旁邊添了一個「木」字。

  「這個字認『枳』啊……以前都沒見過。」小女孩又在桌上寫了幾遍這個字,像是把它深深的印在了腦中。

  葉北枳看著小女孩,小女孩還低著頭在桌上一筆一划的寫著,只聽她繼續說著:「我認識的字不多,有些是在私塾外邊聽先生說的,還有些就是馬二蛋告訴我的了……馬二蛋說他認不住字天天被先生打手心兒,我覺得我要是去念,肯定比他厲害……就是爹爹不同意,爹爹說,姑娘家家的念什麼私塾——以後嫁不出去!可我還是挺想去的……」

  葉北枳默默的聽著,這時開口問道:「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小女孩抬起頭來,給了葉北枳一個大大的笑臉,「嘻,我叫馬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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