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六章——苟且偷生的人們

  「天人到底是什麼?」

  佛殿中,菩薩高坐蓮台,用憐憫的目光俯視眾生。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唐錦年盤著一條腿坐在香壇上,這樣對活佛問道。

  活佛端坐在香壇下,手中捻著念珠,眼眉低垂,嘴唇一啟一闔,默念佛經。他與唐錦年一高一低,仿佛參拜的是唐錦年而不是菩薩。

  「我問的是——到底——是什麼?」唐錦年把到底兩個字壓重了一些,「而不是之前我問過你那個問題,天人是什麼。」

  捻念珠的手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動了起來,活佛反問道:「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唐錦年嘴角一勾,掛起一抹邪笑:「是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從前幾天起你就有些魂不守舍,我問你原因,你說感覺到天地有異,必下警示,緊接著不久你就說天地震怒,雷罰降世,那根朝著京城去的紐帶消失了,說明天地間又少了位天人。自那夜後我就有了疑慮,到今天終於是有了些頭緒,所以才有此問。」

  活佛微微一笑:「那你說說,你的頭緒是什麼。」

  唐錦年把僧袍一撩,跳下桌來——他的衣服早早不能穿了,只能不情願換了僧袍穿上,要不是還保留著一頭長髮,這形象幾乎已經與僧人無異。

  「之前我問你,你告訴我說天人便是與天地連接,同天地一體,故此自身便為天地,舉手投足皆有天地之威,而你們隱世不出手的原因是怕引起天災。」唐錦年俯下身子,死死盯著活佛的眼睛。

  活佛卻仍然沒有睜眼,只是手中停下了捻動念珠,他點了點頭:「沒錯,句句屬實。」

  「呵!」唐錦年冷笑一聲,「可是真的只是這樣麼?」

  活佛緩緩抬起眼瞼,看向唐錦年,等待著他的下文。

  「慈悲偉大的活佛大人,」唐錦年冷笑著,「說到底,你到底是怕天災為害眾生,還是……怕自己小命不保?!」

  「呵……」活佛慈祥一笑,點了點頭,「都有吧。」

  活佛就這樣毫不避諱地承認了。

  「既然你承認,那我心裡就有底了。」唐錦年輕佻地斜了活佛一眼,「所以所謂的什麼與天地連接的紐帶,與天地一體,不過是你說得好聽罷了。」

  「哦?」活佛臉上掛著笑意,抬頭看向唐錦年,「此話怎講?」

  唐錦年語氣不屑:「難道不是?說白了你們天人就是一幫小偷,竊取天地無主之氣,若是偷得少了,老天爺這個主人家還發現不了,但若是偷得多了,老天爺自然就能發現,一發現,當然就要收拾你們!別不承認,其實你們天人就是一幫依附於天地的寄生蟲!」

  活佛微微一笑:「在此世間,誰又不是依附這方天地而活?」

  「你別曲解我的意思!」唐錦年突然湊近,幾乎貼到了活佛鼻尖,對著他怒目而視,「什麼鬼天人境,其實就是隨時會被老天爺收了性命的蟲子,所以你們只敢小心翼翼躲躲藏藏地活著!這樣的天人境,誰愛當誰當去!」

  「話不能這樣說。」活佛擺了擺手,站起身往外走去,「誰都會死,只是早晚罷了,至少天人境不用擔心死在別人手上不是嗎?」

  「像這樣苟且偷生有意思麼?」唐錦年冷笑。

  活佛轉過頭來,看向唐錦年的目光里透著一股狡黠:「你若能抗住天罰,自然就不用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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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罰?」

  雪沏茗坐在峭壁邊上,白猿蹲在他的身邊,他捏了捏拳頭,肌肉反饋回來的感覺清晰地提醒著他力氣大不如前,雪沏茗回頭看向愚公,「你說的天罰又是什麼東西?」

  愚公給水缸中添了水,放下扁擔:「顧名思義,當然就是老天爺的懲罰了,無主之氣都是老天爺的,我們用多了他肯定要生氣唄。那老天爺一生氣,當然就要降下天罰了。」

  雪沏茗撓了撓頭皮,問道:「那——天罰是什麼樣的?」

  「打雷唄!」愚公咧嘴一笑,「先是看到天上有漩渦,然後天上地上噼里啪啦冒電火,再然後,轟的一聲就劈下來了。」

  雪沏茗歪了歪頭:「那除了打雷呢?就沒別的了?比如天河傾泄天火降世什麼的?難道就只有打雷這一招?」

  愚公一愣,望著天思索了半天才答道:「好像……只有打雷吧?反正我見過的就只有打雷了。」

  「哈——原來老天爺就是個一招鮮!」雪沏茗大笑起來,「你是在哪見過?難道你也被雷劈過?」

  雪沏茗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愚公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是啊。」

  「大爺的!」雪沏茗一個沒坐穩差點掉下崖去,手忙腳亂爬起來,走到愚公身邊就開始扒他衣服,嘴裡還不忘問道,「趕緊給我瞅瞅,什麼時候的事?被劈了幾次?」

  愚公輕輕一推雪沏茗就把他推得打了個滾,不慌不忙把衣服重新拉好,愚公這才說道:「那是我剛入天人境的事,那時我剛來到穹嵩山,山洪太洶湧,我故意引來天雷劈下,將水道一分為二——我就被劈了兩道雷,差點就要了我半條命去。」

  「我去你大爺……」雪沏茗趴在地上忘了站起,喃喃道,「這都沒死……牛逼啊大爺!」

  愚公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嗨,我這算什麼,還有人比我被劈的次數更多。」

  「誰?」

  「天下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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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問仙?!」

  百里孤城面色凝重,心知這是一段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秘辛,他眼中帶著疑惑:「鶴老前輩也曾受過天罰?」

  「這有何疑問?」蓋聶盤腿坐在石榻上,山風吹進來,洞頂掛著的千百寶劍叮叮作響,聲音清脆好聽,蓋聶說道:「鶴問仙主動出世,已為天道所不容,在不歸島一役更是拔劍全力施為,自然會引來天罰。」

  百里孤城吸了口冷氣,頓了頓才把那句話問出口:「……幾道?」

  蓋聶這次沉默了許久,半晌後才伸出一隻手,張開手掌,他嘆了一口氣:「五道……所以說,鶴問仙勝我遠矣,自問我是沒有膽子去接那五道天雷的。」

  「天罰之雷,一雷更勝一雷,愈到後面,威力愈強。」蓋聶繼續說道,「而鶴問仙,他甚至敢直接以劍迎之,就連天罰在其劍下也只能一分為二……但這終究是個死循環。」

  「死循環?」百里孤城抬頭看向蓋聶。

  「嗯。」蓋聶點了點頭,「你仔細想想,就是因為借用天地無主之氣,所以才引來天罰,而要接下天罰,則又要借用無主之氣,這一借,天罰又來,再借,再來。懂了嗎?越借,天罰威力越強,總會有扛不住的時候。」

  「可是……鶴老前輩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嗎?」百里孤城問道。

  「誰知道呢?」蓋聶自嘲一笑,「不管他懂不懂,他都比我們強太多了,不管是在武道上,還是在心性上——因為即使他死了,卻仍然用自己的命告訴了我們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

  「天地……並非無法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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