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見到左念愁是在武昌府。記住本站域名
那日在青樓里,當葉北枳反應過來被左念愁誆了後,起身便出門去追,推開房門一出來便看到兩個青竹幫的幫眾倒在前廳里,不用想肯定是左念愁乾的,只是那女人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葉北枳想了想,轉身離開。
然後他便回了武昌府。
葉北枳有自己的考慮——這左念愁得了憑證扳指,鐵定是要回分壇交接單子的,而離襄州最近的地方便是這武昌府分壇了。
葉北枳為了這單籌備了近半月之久,豈能就這樣被人給摘了果子?三百兩紋銀對他來說也不算一筆小錢了,哪怕平分到飛鳧營的每個人頭上,每人也能有個幾兩銀子。
於是他在武昌府分壇門外蹲了將近一個月。
武昌府分壇的偽裝是一個鏢局,就設在城中。葉北枳白天就來街道對面坐著,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認識了第十四個叫花子後他終於等到了自己要等的那個人。
街道的一頭走過來一個曼妙的身影,紅裙似火,面籠輕紗,背後背著一個長匣子——裡面定是裝著那面琴。
葉北枳站起身,望著左念愁。
左念愁也看到了葉北枳,沒被面紗遮擋住的眼角一彎,笑成了兩個月牙兒,然後轉身進了鏢局裡。
葉北枳快走幾步趕了上去,跟在她的身後。
左念愁不逃跑也不說話,任由葉北枳跟著,仿佛不知道身後跟了個人。
然後葉北枳就看著左念愁交了憑證,拿了賞錢,毫不避諱地把三百兩銀票揣進了自己懷裡。
左念愁拿了錢便不再停留,直接離開了分壇,回到了街道上,葉北枳繼續跟著。
左念愁轉頭看了眼葉北枳,對他眨了眨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說:「看你能跟到幾時。」
葉北枳隨著左念愁在城裡走著,漸漸的人煙稀少了起來,空氣中多了不少水汽,帶著一股濡濕的感覺。
又走了不久,一片碧波大湖便映入了眼帘。
這時前面突然傳來了左念愁的聲音:「一圍煙浪六十里,幾隊寒鴉千百雛。野木迢迢遮去雁,漁舟點點映飛烏……那邊就是我家了。」說罷,遙遙一指。
葉北枳順著她指著的地方看去,只見不遠處的湖畔,一棟吊腳竹樓孤零零地佇立在那裡。
來到竹樓,左念愁推門走了進去,然後站在門內對葉北枳笑道:「進來吧。」
葉北枳猶豫了一下,進了門去。
竹樓里的陳設簡單,瀰漫著一絲幽幽暗香,和左念愁身上的味道一樣。竹樓的另一面橫生出去一截,是一個陽台,陽台下面就是湖水,不時有湖水拍打岸邊的水聲傳來。
左念愁把琴拿了出來,擺在陽台的琴案上。她指了指陽台上的竹椅:「來都來了,坐吧。」
葉北枳依言坐下,左念愁轉身走進了屋內。
沒一會,左念愁又走了回來,懷裡抱著一壇酒,手裡還捏著兩個酒杯。把酒罈放下,拍開泥封,替葉北枳和自己倒上。
她端起杯子,眼含笑意地看著葉北枳,道:「再喝一場?」
葉北枳深深看了眼左念愁,又頗為忌憚地看了看她手裡的酒杯,道:「……賞錢是我的。」
「陪我喝了就給你。」左念愁掩嘴笑道,「怎麼?不敢嗎?」
葉北枳不說話,左念愁把杯子塞到葉北枳手裡:「喝吧,這次你身上可沒什麼值得我拿走的東西了。」
葉北枳不再言語,仰頭飲盡。
「這才像那麼點意思。」左念愁眼角百媚生,她又替葉北枳倒上酒,點了點那壇酒,「陪我喝完,那三百兩就是你的了。」
葉北枳狠狠點了點頭,來者不拒,端起酒杯就喝。
這酒也不知是什麼酒,酒性頗烈,一壇下肚後葉北枳已經有些暈乎,反觀左念愁,她也早已是霞飛雙頰,紅唇一張一合間掛著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意。
見葉北枳看她,不等葉北枳提氣那三百兩的事來,左念愁率先說道:「葉公子真是好酒量……索性奴家為公子撫上一曲,權當為公子助助酒興。」說罷,也不管葉北枳是否同意,轉身坐到了琴邊。
「錚……」
悠揚的琴聲響起,隨著曲調的變換朝著湖中飄去。葉北枳已有三分酒意,就那樣杵著頭靜靜地看著旁邊女子的側臉,只見她朱唇輕啟,聲如百靈——
梅粉梢頭雨未乾。
淡煙疏日帶春寒。
暝鴉啼處,人在小樓邊。
芳草只隨春恨長,塞鴻空傍碧雲還。
斷霞銷盡,新月……又嬋娟。
一曲唱罷,左念愁轉過臉來看著葉北枳,嘴角一勾:「公子可知這一曲叫什麼?」
葉北枳使勁晃了晃頭,酒意一陣陣往上湧來,他竟覺得眼前那女子似天仙一般好看。
「不知道?」耳邊傳來左念愁的聲音,葉北枳睜眼一看,這女人不知何時又靠在了自己身上,手裡捧著酒杯——她又端來了一壇酒。
「不,不知道……」葉北枳咽了口唾沫,如實回答。
「既然不知道……」左念愁吃吃笑著,「那你自罰一杯好了。」說罷,把酒杯遞到了葉北枳嘴邊。
又是一杯下肚。
「奴家唱的好聽嗎?」左念愁又問。
葉北枳點頭。
左念愁開心地笑了起來:「這曲呀,有兩個名……一名相思引,而令一名則叫……定風波。」
「定風波?」這三個字讓葉北枳清醒了一瞬,隨即又茫然道,「卻是巧了……你是相思引,我是定風波……」
「誰說不是呢?」左念愁坐起身來橫了葉北枳一眼,「你說……我們是不是註定了有緣?」
葉北枳情不自禁打了個酒嗝,暈乎乎地附和道:「有緣,這緣分值三百兩。」
「你喝醉了嗎?」左念愁嗔道。
葉北枳搖著頭:「……好像還沒。」
左念愁嘆了口氣,自飲自酌起來:「算命的說我今年有一大劫,但同時今年也會遇到自己的有緣人,唯有二人相伴才能化險為夷。你說這人是不是你?」
葉北枳還在搖頭:「……不知道。」
左念愁看著已有七八分醉意的葉北枳,幽幽說道:「除了你還能是誰,雖然看年紀我長你幾歲,但第一眼見你便喜歡得緊,再加上……定風波,相思引,哪有這麼巧的事?像是你我註定了便是有緣一般……」
「定風波與相思引本就是一物,」左念愁素手輕輕撫上葉北枳臉頰,「你是定風波,也是相思引;我是相思引,也是定風波……」
葉北枳轉頭對上了相思引的眼神,喃喃道:「我是……相思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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