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〇章——多無奈

  四人都沉默著,除了山風的哭嚎和王翠紅低聲的啜泣,便再無其他聲音了。Google搜索

  葉北枳拔掉墳前最後一株亂草,背對著方定武說道:「方兄,水壺給我。」

  方定武默默解下腰間的水壺,遞到葉北枳手上。

  方定武並不嗜酒,自然也不像雪沏茗那般有隨身帶著酒的習慣。

  半跪在墳前,葉北枳拔掉水壺的塞子,傾斜壺口,晶瑩清澈的水便順著壺口撒了出來。

  眾人上山來未帶香蠟錢紙,也無貢品好酒,條件如此,也只能以水代酒,聊做安慰。

  也許是覺得這個姿勢不太舒服,葉北枳也不管地上塵土,直接在泥土上盤腿坐了下來,解下唐刀橫置於膝間。

  「來了……」池南葦聽到那個坐在地上的背影輕輕說道,聲音好小,卻很清晰。

  那個背影微微馱著背,低垂下頭看著地面,聲音有些疲憊,有些落寞,也有些狼狽。

  池南葦第一次見到葉北枳這幅模樣。

  「飛鳧營沒了……都死完了。」有些疲憊的聲音飄散在山風裡,葉北枳頓了頓,「也不是,還剩個我……只剩我了。」

  「本來以為我會死在你前面的……」水壺流幹了最後一滴清水,葉北枳抖了抖水壺,把塞子重新塞上,「該怎麼活下去都是你教我的,怎麼……你也會死呢?」

  「你說把要殺自己的人殺光,便能活了……那天我們殺光了所有北羌人,可你怎麼還是死了呢?」

  「我還是不會用刀,」葉北枳把水壺放在身邊,拿手去輕輕撫摸著那塊木碑,「但是我現在會殺人了……」

  「他們都說我的刀法很厲害,問我是誰教的。」

  「我說是牛大勇……他們可不認識你。」

  「我現在很厲害了……已經不是那麼容易死了。」

  「後來去找了你的屍身,可惜沒找到。」

  「……應是被歸攏回來燒了。」

  「對不住……我該早點去找的。」

  「北羌人又打過來了……」

  「這次又要死很多人……」

  「不過我已經不當兵了。」

  「雖說北羌人殺了你……」

  「我從來沒有恨過北羌……你也是。」

  「我可還記得……你說過的……呵……」葉北枳輕聲笑了笑,「錯的不是北羌……是打仗。」

  「明明是錯的,卻是你一直在做的事,」葉北枳嘆了口氣,「……值得嗎?」

  話語斷斷續續,似乎是葉北枳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

  池南葦垂頭看著那個背影,那股子怎麼也掩飾不住的悲傷仿佛充斥著整個世界。

  她一直沒有仔細問過葉北枳以前的事,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見到葉北枳說這麼多話。

  不知過了多久,葉北枳似乎是把能說的都說完了,他撐著地站了起來,低聲說了最後一句話。

  「……走了。」

  就像第一句話一樣,言簡意賅,只是最簡單的告別。

  道別過後,帶著被山風吹起的衣擺灑脫離去。

  葉北枳獨自往山下走去,方定武等人默默跟在了後面。

  池南葦咬了咬嘴唇,快走幾步追了上去,牽住了葉北枳的手。

  手心傳來的溫度讓葉北枳不由得側頭看了看身邊的這位可人兒,池南葦卻只是嫣然一笑,便仿佛掃脫陰霾,撐起了一片陽光。

  一路回到王翠紅家中,走到內院便見到了還等在此處的牛耿和方秀菊夫婦,兩人臉色都不太好,似乎是剛吵了一架。

  牛耿扯出一張笑臉迎了上來,剛要說話,卻被葉北枳打斷道:「去祖祠……給營長上香。」

  祖祠,一般是有宗室血脈或者對族內有大貢獻的人,才有資格在死後被立在祖祠內供奉。

  來到祖祠,葉北枳才拿起一炷香來,便有一老人快步走了進來。

  牛耿臉色變了變,正要迎上去解釋什麼,卻只見老人狠狠瞪了葉北枳幾人一眼,便快步走向牛耿,一耳光扇在了牛耿臉上。

  「啪——」這一耳光打得結實,聲音清脆。

  「誰讓你帶外姓人進來的!」老人看起來身子還硬朗,氣得直跺腳。

  牛耿捂著臉怒視老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但也快速把老人拉到了一邊,輕聲解釋著。

  老人似乎對解釋並不領情,兀自跺著腳罵道:「那也不行——這裡是祖祠!你個龜兒子——你知道祖祠是什麼意思嗎!」

  牛耿似乎也急了,聲音都有些壓抑不住:「爹!那是銀子——你沒看到,你知道那是多少銀子嗎!起碼一百兩——他們只是拜一下牛大勇而已!」

  「別給我提牛大勇!」老人聽到這個名字更生氣了,「當初我就不同意——要不是你跪在我床頭求了我一晚上,哼——他一個當兵有什麼資格進祖祠!」

  「就憑他是當兵的。」一個聲音突兀地打斷了老人的話。

  老人聲音一滯,轉過頭來不滿地盯著葉北枳:「你是什麼人?」

  「……我是牛大勇的兵。」葉北枳淡淡說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老人揮舞著雙手,似乎是氣到了極點,「我是牛家族長!我隨時可以把牛大勇牌位給扔出——」

  「你是百姓。」葉北枳再次打斷了他的話,「……牛大勇是兵。」

  「營長之所以打仗,之所以死……」葉北枳盯著老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就是為了……就是你這種人。」

  「你——」老人還欲說話,葉北枳從懷裡掏出那疊銀票,一把扔在了老人懷裡,銀票散落一地。

  葉北枳轉過身,不去管牛耿夫婦忙著撿地上的銀票,只是點燃了手中的香,對著架子角落裡的那個小小牌位恭恭敬敬鞠了三躬,然後把香插在了香爐中。

  做完這一切,葉北枳回過頭來對在一旁久久不言語的王翠紅說道:「……我們走了。」

  王翠紅忙不迭點著頭:「那我送送你們。」

  葉北枳搖了搖頭:「留步。」

  從宅子出來,方定武還兀自氣憤道:「這家人忒的可惡,真恨不得打殺了了事!」

  葉北枳不言。

  池南葦搖了搖頭,對方定武說道:「這可使不得,定武哥未免太意氣用事——啞巴這是為了那位王翠紅嫂嫂,她本就是再嫁之人,雖說在他們家過得或許並不太好,但終究是有個歸宿,若是我們害了他們一家,不也是害了嫂嫂嗎?所以我們甚至連難聽話都不能多說,人各有福吧……」

  PS:這兩天生病,發燒感冒,頭暈腦脹的,所以沒能及時更新,抱歉了各位,順便提醒一下大家,換季期間氣候無常,大家注意加減衣服,別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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