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章——落子入局

  樊少霖的話仿佛讓空氣都凝滯了一瞬,一時間竟是無一人敢接著他的話往下說。記住本站域名

  就在宮門前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時,一聲巨響打破了這份尷尬——宮門開了。

  「嗡——」宮門緩緩開啟。

  樊少霖拉著蘇亦走到最前邊說道:「立之,今日你與我站一起。」

  蘇亦忙擺手推辭:「學生不敢,怎可亂了規矩。」

  「無妨。」樊少霖轉身對身後一個老人說道,「坦德,今日讓立之站我身後可好?」

  蘇亦順著看過去,才發現是太師孟溪。

  孟溪,字坦德,是當朝太師。曾經也是東宮太子的老師,在新皇繼位以後便升任了太師一職。在蘇亦的記憶里這是個知天命的老人,隨時都笑呵呵的一幅與人為善的模樣,但蘇亦卻是清楚,能在朝堂上順風順雨走到這個位置的人,自然不會簡單。

  往日裡上朝,蘇亦便是站在孟太師身後,今日樊少霖盛情拉著蘇亦要讓他站一起,算是壞了規矩,孟太師便只能站在蘇亦身後了。

  孟太師笑眯眯地拱手道:「既是樊翁開口了,那自然是沒有問題,今日我便站在立之身後,也好打打瞌睡,待會立之可要擋著我點兒。」

  蘇亦苦笑,心道這老頭委實圓滑,嘴裡卻是說道:「那學生就逾越了,孟公莫怪。」

  樊少霖開口,旁邊的百官們縱然是有千般的看不慣卻也不敢多說什麼,眼見宮門已經大開,連忙紛紛按次序站好,最後一遍整理好衣冠。

  「宣——百官上朝!」一個尖利的聲音穿透晨霧從森森皇宮裡傳了出來。

  近百朝官緩緩前行,無一人發聲說話,皆低著頭數著步子跟著前人,氣氛肅穆。

  蘇亦緊緊跟在樊少霖的身後進了大殿,一抬頭便看見了龍椅邊上的岳公公,此時岳公公正一臉嚴肅地站在大殿上,身穿鶴袍,手持拂塵,見蘇亦看過來,不動聲色地沖他點了點頭。

  待百官站好了,又等了一會,先是一個小太監從屏風後饒了出來,尖聲喊道:「皇上駕到——」話音剛落,陳勛便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百官齊齊下拜,蘇亦抬頭偷眼一看,只見陳勛還在揉著眼睛,分明是一幅睡意正濃的樣子。

  距離陳開名仙去已經有一段時日,陳勛也漸漸從悲痛中走了出來,正在努力適應著新身份的轉變。

  「有事就奏,哈啊……無事,無事就退朝。」陳勛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說道。

  大殿下頓時傳來了幾聲冷哼,隨即一名禮部的官員站了出來,高聲說道:「陛下!君乃九五之尊,自當威儀之容,但觀今日,陛下一身憊懶,何來威儀一說?成何體統!」

  龍椅上的陳勛一愣,隨即忙稍稍坐正了一些。

  蘇亦回頭看了看,那名禮部官員好像是叫孫朴的,是才提拔上來的員外郎,今日便是被顧燕文帶來的,第一次上朝。想到此處,蘇亦心中便瞭然了,難怪這孫朴願意做著出頭鳥,這番話一出口,日後他在百官中也就博了個好印象了。

  真是噁心。蘇亦看了看龍椅上神色有些窘迫的陳勛,他的臉色有些陰沉了下來。踩著皇帝的顏面往上爬,在他看來這就和欺負小孩子沒什麼兩樣——陳勛本來也還就是個孩子。

  孫朴的話說完,又是一名禮部的老臣站了出來,嚴聲說道:「陛下當效仿先帝,日三省吾身,勤於政事,憂心天下……再觀陛下,坐不正脊,面無威儀,先帝在天有靈也定是不欲見到陛下這番模樣的!」

  這番話一出口,蘇亦心中頓時一跳,再抬頭一看,龍椅上的陳勛一張臉漲得通紅,雙拳握緊,渾身都發起顫來。

  先帝,這個詞哪怕蘇亦都很少在陳勛面前提起,就是怕再引起他情緒的波動。看著龍椅上那個年輕的皇帝,蘇亦不禁有些恍然,不管怎麼說,那也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尋常人家這個年紀的孩子,或在與同伴玩耍,或在書塾讀書,或在山間放牛……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已經不得不擔負起整個國家的擔子。在尋常人眼裡,只知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天天錦衣玉食,享盡了榮華富貴,卻怎知這皇帝的擔子有多重?要靠這雙還有些稚嫩的肩膀背負起一個國家,他的壓力卻是最重的。

  「大膽!」眼看小皇帝已經急得淚珠都要出來了,身邊的岳公公終於是忍不住了,他一聲大喝,拂塵一指那名老臣,「李清堂!誰給你的膽子說出這等放肆話來!」

  老臣李清堂脖子一梗:「臣,問心無愧!」

  「你知道什麼!」岳公公急得跺了跺腳,「陛下昨夜批奏摺批到子時,你又知道什麼!」

  李清堂一愣,隨即又欲開口:「這,先帝當初……」

  「臣,有事要奏。」蘇亦見再說下去便是下不來台了,忙往前一步站出來打斷了李清堂。

  陳勛眼前一亮,忙招手道:「先生快奏。」

  蘇亦清了清嗓子,正色開口:「前線戰報傳來,北羌耶律止戈已率大軍圍了涼州府,戚大人率我閏朝大軍業已入城堅守。」

  「先生的意思是……?」陳勛見蘇亦似乎話沒說完,故有此問。

  大殿下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蘇亦能感覺到眾多的目光在自己背後掃來掃去:「臣以為,此戰非同小可,戚大人身居相位,又是文人出身,自是尊貴,未妨紕漏,當需派遣武將操持戰事,至於戚大人……京城政務甚多,還是回來坐鎮後方為好。」

  「嘩——」大殿下像是炸了鍋,一時說什麼的都有,亂糟糟地一片。

  「肅靜——肅靜!」岳公公在上面扯著嗓子大喊。

  「陛下!」一名參知站了出來,蘇亦瞥了他一眼,知道這是戚黨的人,「此事萬萬不可!」

  陳勛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蘇亦和岳竇最近想要做的事他是知道的,他畢竟是皇家的人,知道這件事是非做不可的,眼下的情況他大概也能猜得到一點——經過這麼久的盤算,蘇亦終於是打算在棋盤上落子了。

  「為何不可?」陳勛明知故問。

  參知朗聲說道:「臨戰換將本就是大忌!此戰既然這般重要,怎可出此險著!」

  又一名戚黨一派的官員站了出來,頗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大閏立國一來,每逢戰事一直是以文人責管,武將負責聽令打仗便是,哪能在這時壞了規矩!」

  這話一出口,旁邊一眾武將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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